点个火吧

    那是一双如蜡炬一般正逐渐融化的巨掌。

    肉山挪动步伐,遥辞趁着血潮涌起,纵身跃上另一朵莲座。方才所处之地迅速消融进血池,她翻滚在莲心堪堪正身,身体的麻痹感还没完全消散,冷汗都顺着面颊流到了颈边。

    【宿主!我把所有滚滚丸都换出来了,你一定要撑住啊!】系统撸起袖子不顾一切地狂点购买键,按得机器冒起白烟,【千万不要出事啊!】

    遥辞无暇回答,快速从袖中摸出仅存的一张符篆,压低身体稳在飘摇的莲座上。她今日就是吃滚滚丸吃到活活撑死,想要在拾桑子的境界里取胜,也还是难如登天。

    方才起身时终于看清了此地的全貌,所谓的血池左右才几十步远,池外四周是无限的漆黑,天幕昏黑斑驳如无数莲蓬孔,只在孔洞尽头处有一点折过的光亮,无数或大或小相同的景象随光亮时而浮现在远处,让人分辨不出真假,触及不到尽头。

    这分明是独属境界,拾桑子果然隐瞒了实力。

    她抬眼上望,身前头顶莲座,拾桑子手搭臂弯,两手各掐一诀,目光垂怜而视。他看着的那东西身上血肉层叠坠进血池,每每挪动一步,血水便如潮起落。

    “没有人啊……在这儿,原来在这儿啊!”肉山洪音贯耳,转过身来再度出手擒拿,遥辞当即一仰避开,纵身旁跃,跳转在莲座之上,两指夹着符篆举到面前。

    复命鼎,若以日月金刚打造,是造福偌大仙门的神器,可若以肉身铸就,便成了无二的邪物。此鼎一旦炼成,可无视天地法则攫取气运,而鼎炉自身与铸鼎者之间牵绊越深厚,效用便越强,没什么比血脉相连更为牢固,拾桑子早就开始了布局。

    在淮璧闭关前,大靡无疆咒种下的那刻,淮璧就成为了砧板鱼肉,任拾桑子宰割。他出关那日之所以没有被岁聿岑察觉,是因为没人能联想到复命鼎,故而皆忽视了气运一脉。

    遥辞以余光开道,肉山手掌擦着衣角落下的刹那,她腾身跃向远处,漂浮在血池上的莲座越来越少,很快就会无处可躲。

    污秽的血水飞溅到眼角,遥辞在掠起时看清那洞孔深处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自己跟着一同掠起,所有的景象皆复现在面前,唯独没有看到拾桑子的身影。

    她有所察觉,闪身至拾桑子身后莲座,血水波纹阵阵漾开,模糊了所有倒影,遥辞倏地抬头。

    假的。

    拾桑子没有影,眼前的并非真身。

    他的真身或许藏匿在某个莲蓬孔里。

    遥辞眼瞳一定,拾桑子眼见事情败露,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竟还躲躲藏藏,能让他如此谨慎的,只有关乎到他计划核心内容的人或事。

    他在等淮璧。

    复命鼎在这里,咒引就在这里。

    方才几次动荡皆为外力所致,外面恐怕同样不太平,淮璧或已破封。大靡无疆咒一旦发作便不可逆转,淮璧既为道劫身,这咒在他闭关时最易引起走火入魔,可淮璧硬生生渡过去了,拾桑子不得不再借机行事,于是又借了陈元诜的手将淮璧逼入绝境,混淆视听。

    那日迎剑宗主出关,拾桑子之所以缺席,想必是在那种大喜日子里却装不出笑脸,唯恐被揭穿吧。

    他处心积虑想引来大魔降世,再以气运压制从而掌控淮璧的力量,却没想到淮璧并未如他所愿成为完美的宿体。

    遥辞认为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心下一沉,以手背蹭去血迹,识海忽然传出声响。

    【你好遥辞,我是丘。我收到了消息,但是无法对你所处的位置进行精准定位,需要你进行一些配合。】002插频进来,由于情况紧急,他的声音伴随着滋啦声,【请你在倒计时结束前,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及时为我提供有效视野。】

    遥辞踩着莲座一晃,放眼环视周身,血水比之醒时所见更加浓稠,一旦沾染恐怕难再纵身而起。这处境界极为隐蔽,她手里只有一张火符,要怎么给出信号?

    【计时开始,请抓紧时间。】

    滴滴答答的走针声响起。

    血点溅射到衣摆,翮钰猛地一把攥来,遥辞仰身避过这一抓,奋力踩着莲座跃起,借势踏过肉山臂膀疾步而上,血水沿着他躯体纵起直追,犹如一双双伸出的手,纷纷擦着遥辞后摆不甘地落坠。

    肉山动作笨拙擒拿不及,登时暴喝一声,双拳恼怒捶向池面,遥辞趁他挥拳刹那再度跃起,指尖夹住符篆霍然一展。

    她猜得没错!拾桑子正在催动恶咒,身下莲座便是阵位,是故无法随意离开。眼前的虽只是分身,可只要能施以伤害,境界总会受到波及,那时外界定然也会有所感知。

    遥辞正欲打燃符篆,几注血水却汇成绳索缠住了脚踝,瞬间将她拉回至肉山身边。血肉模糊的口鼻不住翕动在面前,翮钰这时竟还能对自己垂涎,遥辞几欲作呕,运功翻掌击出,肉山吃痛怒吼,几股血绳顿时将她横甩出去。

    遥辞闷哼一声砰地撞在坑洼的天幕上,失力落到血池之中,她抬手费力挣断血水桎梏,摇晃着撑起身,笑了起来。

    “丹宗主,还不出手吗?你这好儿子只怕拿不下我。”

    耳边倒计时的声音愈发清晰,遥辞贴着池边甩净手背上的污血,缓缓抬起头,不怀好意道:“丹宗主以为取了我的血便能给他解毒吗?未免太过小瞧我,方才热身了一番,他的毒早已蔓延至全身,现在只要我动动手指,你的千秋大业就断送了。不信你大可试一试,看看是你的咒快,还是我的毒快。”

    说完她立起三指并在眼前,作势要催动毒血。

    “小友!我并非嗜杀之人!本想为你留下全尸的。”拾桑子愤慨怒吼,两臂交叠捏诀,倏地睁眼,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呵呵,事与愿违。只想借你之身,圆吾儿一梦,可你却让我做了位残忍的父亲啊!”

    血水沸沸扑扑滚动,肉山转过身迈动步伐,两侧血墙合盖而来,遥辞咬住符篆吞进嘴里,最后一盏莲座顷刻被淹没。

    淅淅沥沥的血水不住洒落,无数血手结成密不透风的网当头罩下,遥辞穿梭在层叠血网之间,没有一丝喘息的空余。拾桑子不留她动手的时机,也不会让她再近翮钰的身,这也正合她意。

    越来越近,触手就能碰到拾桑子的衣襟。遥辞抬掌掐诀,却不防网罩中迸射出千百根血线控住她的动作,火光在她掌心转瞬而逝,一只血手破网而出横掐在面门,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拾桑子策动莲座忽向前,血手同时抓着她升高,停在拾桑子面前。

    血手力道不断收紧,遥辞顿觉气血翻涌,她极力扳动这手掌,却根本撼动不了。

    拾桑子两手掐诀,额上不断沁汗,似乎算出情况不妙,眼里流露出惑色,这时却听到遥辞口中振振有词,不由抬起头来看向她,终于听得她无比清晰说的是:“洞火。”

    灼红的火光从她息声里喷薄而出,眨眼便焚烧洞穿那只血手,火星蔓延至身下莲座,拾桑子发尾眉头腾地烁起火苗,整片血池一霎反映起火灼的亮光。

    【收到,请耐心等待,确保自身安全。】

    倒计时截停,002的声音响在耳边。

    遥辞吐干净嘴里的余烬,眼见拾桑子挥手屏去火辉,来不及闪身避开,身体被肉山一把握住,手臂腰身皆受圈禁,肉山兴奋的呼吐声近在咫尺,就要被吞入腹中。

    一道青光骤至,天幕突然应声而裂,整座莲池上空中分一线,血水自上而下被截断,肉山的臂膊轰然脱离躯体,遥辞只觉身体遽落,可血池中心剑气陡生,似风般托起了她。

    拾桑子翻掌便压,陈元诜隔空虚握,剑光穿自血雾铮然回到他手。威压灌注相冲,一抹蓝袍凛然落进池面,四周血浪高涨,衣摆猎猎振响,陈元诜反手背剑抵开拾桑子的掌击,回眸瞥向他。

    拾桑子拂衣而起,见来人并非淮璧,不由低眉自语:“这是……难道是我错了?不,我是对的。万千年间,只有我得到了指引,预言所在确是剑宗不错,五百年,是这时也不错,呵呵,怪事。我是对的,是对的。”

    他起身进步,张手猛握。

    天幕霍然明朗,每处孔洞皆如日轮灿明,拾桑子两掌并拢,血水仿若海潮退去,偌大的血池摇身一变成一望无际的烂肉泥沼。陈元诜转剑起身,眼中不掩滂沱杀意,拾桑子却笑意盈盈,他弃座曲腿而降,坐落在白骨累起的骨丘上,慈眉善目道:“后生郎,又见面了,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为你指点迷津,便是我的最后一程。”

    ·

    “拦不住了!”弟子们惊声相告,天际昏黑变化,逐渐形成一把血色的剑竖立在淮璧身后,众山山巅长老分别坐镇布局,手中各牵一条经文锁链,却隐隐有了断裂迹象。

    太一派内河水断流,群山呜咽,薛忌自乱石之间爬出,趴着抖落背脊上的灰尘,捂着胸口搀扶起身,扯出抹勉强的笑,“这下真是完了。”

    裴澈手中罗盘寸寸龟裂,他大怒:“速请尊主回山!”

    那柄血剑横亘拦起,淮璧挺身暴喝,群山之中断木凌空飞腾,众长老手中锁链齐齐被扯去一截,天地遍布尽碎的经文,他们同时抬起头:“不好!松开手!”

    霎时不论宗主弟子皆飞身向前抬掌相助,锁链上泛起明光,欲涤清天边血色。

    淮璧举步维艰,他抬手反曳锁链,痛苦地抱头跪地,膝下不断涨涌魔气,一浪高过一浪。他翻掌向天,极力伸出,想要抓住什么,亦或是想要自救,然而血剑魔气一刻不停地灌注他身,很快便到达了极限。

    众人尚未等回岁聿岑,经文锁链却猛地四分五裂,淮璧只在刹那间就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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