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什么?!”

    “把人当作拍品?”

    “这还是鲛人?”

    “云宗主莫非在开玩笑?这世间鲛人不是早被那西域的魔界尊主淮襄赶尽杀绝了么?”

    鲛人的身份太过让人震惊,殿上众人似乎已无暇再管将生人当作拍品符不符合规矩了。

    “孙兄你糊涂啊,这鲛人身上可是有着如歌生魂,岂是那么容易被杀的么?”

    “不错,”云泽道,“这不仅是个不死身,还是世间最后一个鲛人!”“能解人面蛊毒,其他奇毒更是不在话下,更是炉鼎裨益之身,得之修行可一跃千里,更不用说,鲛泪成珠、鲛绡成纱——”

    所以说,云泽在青云州并不是救了媚芜,他是将她掳过来的,为的竟然就是——将她卖个好价钱?

    怎么可能?抛开缥缈宗不可能缺钱一事来谈,就照着方才媚芜身上这些“功用”来说,不管怎么说,也是将她留在缥缈宗更为利益最大化吧,这云泽,究竟打了个什么主意?

    死骨灵池轿,看着虽说是最高级别的待遇,但是那灵池,能锢人生魂,生魂越强,灵池之力越强,所以,于普通人,它无效果甚至有净身心之裨益,这也是沈行先前觉得这礼遇颇高的原因,但是对于媚芜这种不死不灭的如歌生魂来说,它却成了最致命的枷锁。

    从礼遇成囚笼。

    “我的出价是——”

    “黄金十万两!”台下突然有人上了吆喝。

    看来,此等事件已是见怪不怪了。

    不过这一声将思绪繁杂的沈行扯了回来,脑海中只剩了一个念头:这媚芜,救还是不救?

    她一介金丹,修为实在难以与能从魔界人手中逃脱的云泽抗衡,更不用说这蓬莱岛外的海雾,就算有命逃出缥缈宗,也定是没法逃出蓬莱岛。

    那便不救了么?

    那便不救了吧。

    不管怎么样,保命才是最要紧的事情!而且她还有子瑨呢,她死一死倒不是什么大事儿,子瑨要是被她拖累了,不,她不能允许子瑨出事儿!

    这么盘算着,沈行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儿来,话说这云泽是如何知晓媚芜其人的?原本只是去救叶景,怎么会把媚芜带回缥缈宗?媚芜不是把她沈行当成替死鬼,自己逃跑了么?

    就算是大街上迎面撞上,云泽也断没有随随便便掳一个人回来的必要,媚芜身上有如歌生魂一事儿也并非是能被人一眼看出的特征,

    除非……

    除非云泽一开始就认识媚芜,更甚至——云泽原先前往青云城的目的就是媚芜!

    “云宗主,”沈行开口,打断了这出价之人与云泽的交互,“我有一惑难解,不知能否得宗主赐教?”

    “沈真人请说。”云泽挥了挥手叫停了这一波比一波高的叫价,沈行对面的一个玄衣男子已经将价格抬到黄金五十万两了。

    “我想知道,”沈行饮了口茶,道,“云宗主,是如何得知此鲛人身上有如歌生魂的呢?”她看向云泽,继续道,“在这世上,能修得如歌生魂之人,想来必是有些雷霆手段,怎么云宗主这么巧就找到了这个呢?而且,这死骨灵池锢她生魂,自是极好,可若是被别人拍了去,没了这灵池,如此强大的生魂,又怎么防范她逃脱呢?”

    “沈真人想得倒是周到。”云泽莞尔一笑,“世上之有情人,皆会有些致命的弱点,就像沈真人的徒弟之于沈真人,只要抓住了这弱点,自然什么都好说了。”他笑得恣意,“至于这灵池嘛,自会连同我这四只御灵令一齐相送于那出价最高之人。”

    啧,沈行心下一惊,难不成这云泽知道了子瑨……

    “不过,”云泽话锋一转,“若是各位手上没有那么多银钱,我这还有一个条件,若是能遂了我的这一个小心愿,这鲛人可拱手相送。”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大家都在讨论怎会有这等好事?

    什么条件能值黄金五十万两?

    “什么条件?”

    “云宗主还有什么心愿需要我等相帮?”

    云泽接着道:“这鲛女虽说不死不灭,但她内里最重要的鲛丹早在几十年前就已不存在了,不过此鲛性格刚烈,云某尝试许久都没能让她重新凝魂炼丹,所以云某人的条件就是,若是有仙友能有方法让这鲛人凝魂炼丹,那我只需这一颗鲛丹,便能将这鲛人拱手相让。”

    “鲛丹?!”

    “鲛人凝丹不易,能二次凝丹的鲛人更是少之又少。”

    “凝丹最重要的是本身的意愿吧,若是自己都没有想法,这凝丹更是难上加难!”

    “可这鲛丹用处颇大,怎会有鲛人不愿凝丹呢?”

    “对啊,我听闻那鲛丹,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鲛心丹珀,此丹珀比之乾坤袋可还要更上一乘。”

    “而且这鲛丹还是个神物,除非被人强行剖取又或是用其他魔道秘法禁锢,否则呐,纵使是转世轮回,可都是一直跟着自己的精魂的。”

    “宗主!”突然,殿外一声高喝,人虽未至,声音已经先入了大殿,这一声喊得急迫非常,果然,下一秒,一个迅疾如剑的黑影转瞬已来到了大殿之上,“属下有要事容秉!”

    云泽脸色突的凝重起来,接下来,空气中似有传音入密的气流波动了一瞬,再然后,骤不及防地,云泽大手一挥,大殿之门“刷”的一声紧闭,而后,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大家头顶上方猛然降下了一个方形的牢笼,顿时隔绝了云泽与众人,将大殿上的所有人都困在了这个牢笼里面!

    沈行这才回过神来,前几日看到的梁上垂下的那一截木头哪里是什么工匠粗心,分明是原本便被设计成了这个样子,这缥缈宗待人接客的大殿,竟被设计成了一座巨大的牢笼!

    “云泽!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想做什么!”

    大殿上有人试图去攻破这个牢笼,其中不乏一些高阶修士,甚至还有人用上了法器,但各种术法打在上面,那牢笼竟没有丝毫的变化破损!

    更甚至,有人直接将术法攻击的目标指向了牢笼之外的云泽,但可惜,那利刃光芒在穿过牢笼的时候,就如同打在了棉花上,转瞬便消失了。

    这牢笼竟还附赠了一个顶级的禁制!

    “不好意思诸位,我缥缈宗的百结池被毁,”云泽丝毫不在意大殿之上的修士越来越愤怒的心情,依旧是不紧不慢地说道,“若是能找到这罪魁祸首,云某自当放了各位,在此之前,诸位就先屈尊在这大殿之上。”说着云泽抬手一挥,四只死骨灵抬着那顶池轿,径直穿过了牢笼禁制,转瞬消失在了大殿之上,而云泽本人也跟着那顶池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行呆立在原处。

    百结池?子瑨!

    难道是子瑨把这缥缈宗的百结池给扬了?

    不至于吧,就摘两朵百结花,何必把人家的池子给毁了。

    而且,子瑨是昨天去的,按理来说,东窗事发也应该是在昨天晚上,可看云泽的震惊程度,这事情应该是今天才被发现的。

    百结池这种一宗之圣地,怎么也应该跟他们飞天峰放清心玉的灵境一般,专人打理,一层一层的禁制守着,一天十二个时辰,每一个时辰的状态都时时传回报与一宗之主吧。

    沈行虽这样想着,但心中还是担心齐子瑨。

    齐子瑨现在只是一个小孩子,灵力禁锢在这么一副小身躯里,纵使有万般本事,也无法使出来,更何况齐子瑨跟着飞天峰的一干弟子修习的时间也短,会的也皆是些简单的术法。

    怎就答应了带他一起出来呢?沈行悔恨不已。

    大约过去了五六个时辰,殿中牢笼内的修士许是觉得有些无聊,而且此事看起来也不像是他们所做,如此一来,自然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于是也逐渐开始攀谈了起来。

    这倒无关紧要,毕竟对沈行来说,嘈杂与否皆于她关系不大,她只在意房间内的齐子瑨是否安全。

    不过,她身侧的几人,谈着谈着竟开始聊起了媚芜。

    “如歌生魂可谓是千万年难得一遇,且还是可作上佳炉鼎的鲛女之身,要不是我身上钱财不足以与那些富家子弟争取,也想不出什么能让毁丹之人重新凝丹的法子,否则这鲛女我定然是势在必得。”

    “孙兄所言甚是,实不相瞒,我方才偷摸在那顶池轿上下了一个寻踪的小术,孙兄可有兴趣与我一同……”

    两人攀谈声细若蚊蝇,要不是沈行就坐在他们旁边,加上用了点灵力施加在听力上,还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两个色中饿鬼想今晚偷偷去吸纳他们口中上佳炉鼎,也就是媚芜的功力。

    不过这一口一个“孙兄”的锦衣男子,还真是个老狐狸,看着他是想同那孙姓男子一起分享好东西,但其实他就是想找一个先锋鬼替他把危险的第一步给做了,毕竟作为第二个下手的人才更为稳妥些。

    又约摸过了一两个时辰,殿内突然骚动起来,殿外的天空电闪雷鸣了几声,那云泽竟乘着雷电声回到了大殿。

    “逆徒重光之错,委屈各位在此待了这许久,我已将他扔进了本宗的天牢。”云泽一脸歉意,当下挥手收了那禁制牢笼。

    原来竟是重光?那个负责将他们从渊海带进蓬莱岛的小真人。

    “重光?”

    “是那虺蜮船上的重光么?”

    “难怪这厮还问我要否他们百结池中的百结花治我的秃顶,原来是想拉我下水,我不过就是头发少了些,哪里算得上秃顶?!”

    “就是,我这左臂断了已有百年之久,岂是什么百结花能疗愈的?”

    这重光竟存了这种心思,虽说不知他为何要毁掉百结池,但在船上的行为,应该就是在拉替罪羔羊。

    若是不巧有人答应了他,那现在被云泽扔进天牢的,就是这个人了!

    “各位回去好好休息,这如歌鲛人留待明日再见分晓。”云泽说道,“对了,云某的这一个小心愿,大家也可回去好好想想。”

    所以齐子瑨应该没事了,却是没想到,这么一件大事情竟然雷声大雨点小地结束了,真是不可思议。

    沈行一开始还觉得这一定会有一场大的打斗,毕竟能毁一宗之圣地的人,怎么着也是个修为高深的大人物。

    沈行着急忙慌地赶回住处,她现在急需知道齐子瑨是安全的。

    可是当她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景象却远不是她想看到的。

    房间里像是作了一番争斗,桌椅皆被打坏,而那房间正中,躺着一个浑身是血、半死不活的青年人,这个人穿着齐子瑨的衣服,身侧有一摊诡异的血迹,旁边还有一块掌心大小的玉简。

    但是这个人他,他不是齐子瑨!他是重光!那个被云泽扔进天牢的重光!

    本应该在天牢的重光怎么会在她房间里面?

    那子瑨呢?她的子瑨去哪了?!

    沈行探了探那发黑的乌红血迹,上面竟还有淡淡的灵气环绕,看起来不像是重光身上的血,也不像是齐子瑨……

    倒有可能是那百结池的心头血!

    过了许久,冷静下来的沈行拿起了这个人旁边的玉简,施了个术法除了玉简上的禁制,一封信赫然在她面前展开了。

    “师父,原谅子瑨这次过于冒失的举动……”

    是齐子瑨给她留的信,信中说,他答应了重光的条件,去百结池取了百结花,却不想取完回到房间之后,功力却被这花吸取了十之八九,也让他变成了孩童模样。没想到那个重光竟然是个狠角色,他原本是想偷摸利用百结池的精纯灵气让他的功力更上一层,却没想到在百结池运功吐纳真息之时,走火入魔,意外竟将维护这池子运转的禁制给毁了,池中的鲜红心头血转瞬蒸发,百结花缺了滋养,不消半刻便尽数枯萎。

    此番大事自然惊动了整个缥缈宗,回过神来的重光竟用半数寿元献祭血咒禁术拉他下水,这种秘术一旦使用,那就是一整个事件的时光逆转,人们会在纪事镜里看到跟原先截然不同的真相,到时候,在百结池修炼的人就是齐子瑨,走火入魔的也成了齐子瑨,毁池的自然就也是齐子瑨,而重光,却能在整个事件里摘得干干净净。

    齐子瑨玉简里的内容戛然而止。

    看这情况,所以子瑨是和重光在这房间里打过一架吗?如今躺在地上的重光已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子瑨竟然还以小孩之躯赢过了一个成年的修士,而且在虺蜮船上重光表现出来的修为也不算低,大约是行逆天的血咒禁术伤了根基,才被齐子瑨给打成这副模样。

    可还是解释不了齐子瑨消失不见这件事情啊!子瑨到底去哪了啊?沈行焦急地在脑海中整理已有的信息。

    既然本应在天牢的重光出现在了她的房间里,那是不是说明本应在她房间里的齐子瑨现在在天牢?!

    不行,她得去天牢看看!

    可是天牢这种一宗禁地,又会在蓬莱岛的什么地方呢?

    思绪百转千回之间,她突然想起方才在大殿上攀谈的两名男子。

    ----若是孙兄有兴趣,子时三刻,王某在听雨阁等你如何?

    子时三刻,听雨阁!媚芜一介如歌鲛身,非普通禁制能禁锢,虽说有灵池轿一物,但谨慎如云泽--能将大殿做成牢笼,绝不会只起一层措施,没准这媚芜就是被关押在缥缈宗的天牢!

    既然如此,沈行想,那自己或许能暗中跟着那两只色中饿鬼找到缥缈宗的天牢。

    阴风呼啸,未闭紧的门窗在风声中咿咿呀呀,沈行换上了一身玄色衣裙,用墨布遮住房中照明的夜光珠,又在半死不活的重光身上下了一个足以让他昏睡上三天三夜的秘咒,这才闪身悄摸出了房间往听雨阁而去。

    听雨阁是他们来时虺蜮船驶入的那条大河上的一个小亭子,当时齐子瑨还拉着她去看了一番。

    夜色如同被浓墨泼染,天际厚重的云层将玉婵挡得严丝合缝,哪怕一缕细光都没能透漏出来。

    偌大个缥缈宗也只点着两三盏灯,远远望去,如同豆大的星火,一闪一闪,仿佛风再大一些,整个晚夜就能回归无边无际的黑暗。

    沈行乘着阴风来到了听雨阁,隐没在了一个无人会在意的漆黑角落。

    没过多久,有一个人影靠近,看身形应是白天的那个王姓男子。

    “也不知孙朋那小子会不会过来?”他小声地自言自语道,“若是不来,这前面的坑没人蹚,我还得回去从长计议。”

    突然,有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不仔细听还真让这声音逃过了她的耳朵,沈行惊讶地发现,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竟还藏着另外一个人!

    那声音很快就消失了,又过了一会儿,沈行小心谨慎地用神识扫过去,原来的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人了。

    “王兄!”是那孙姓男子的声音,似是从远处气喘吁吁地赶过来了。

    两人一碰面,只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那孙姓男子便迫不及待地让王姓男子带路,说是忍不住想去同那鲛人春宵一度了。

    王姓男子大笑一声:“孙兄跟着我便是。”

    “不过王兄,若是我们被这缥缈宗主发现了可怎么办?”

    “我们背后可都是有势力的人,大不了赔些钱财,认个罪弥补一下,这缥缈宗还能把我们吃了不成?”王姓男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况且这炉鼎一次采补损耗的不过九牛一毛,想那云泽也不会同我们计较的。”

    “那就好。”

    谈论了一番之后,两人这才动作了起来。

    沈行小心地缀在两个人身后,大约走了两刻钟,前方出现了一堵石墙,两人正想施术偷摸破了这不算复杂的禁制,可就在出手的前一刻,那石墙竟分成了两半,随之如同两扇门一样打了开来,两人喜不自胜地进去了。

    沈行觉得有些蹊跷,可那墙上的禁制确实是最简单的障眼法,也看不出有残留的神识,想了一下,她还是跟着那两人一同进去了。

    石墙之后是一个山洞,七拐八绕让人头晕,要不是有人作指南针,沈行没准早就迷路了。

    蓬莱岛上并没有这么一座山,看来这山洞要么是禁制,要么是阵法。

    又走了一刻钟,眼前突然开阔起来,火红的光晕映照在这方狭小的天地之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水洞牢笼!

    下方是滚烫的岩浆,洞顶垂下来几十个牢笼,牢笼的形状,皆是如同死骨灵池轿一般的山池,池水是乳白色的胶状物质,在岩浆的蒸腾下冒出滚烫的氤氲热气,池的边缘竖起了直连洞顶的铁制栅栏,同时每一个牢笼上施的都是同一种禁制,正是今天在大殿上云泽束缚住一干修士的强大禁制。

    王姓男子和孙姓男子一眼便看见了在这洞中央的鲛人媚芜。

    池水热气腾腾,媚芜依旧是半寐在假山上的魅惑模样。

    许是灵池水于媚芜来说功用足够强大,因而她所在的那汪山池,除了灵池本身的禁制,并没有被其他禁制和栅栏笼罩,只悬空漂浮在岩浆上方。

    两男子一喜:“这还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啊。”

    沈行藏在两人身后,目光逡巡间,终于看到了在右侧角落里的重光!

    这重光究竟是不是子瑨马上就能揭晓答案了!

    这里果然就是缥缈宗的天牢!

    沈行心中大喜,正准备有所动作,突然,一个身影罩住了她,她心中警铃大作,下一秒,她的耳边传来了熟悉至极的声音。

    “师父,你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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