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津亭如梦初醒，仓促地从她身上起来。
体内的疼痛感渐渐消失，他的脸色恢复了许多，顾津亭靠坐在床边，有些不敢看地上女孩的模样。
黎窈也跟着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
两人之间弥漫着难言的沉默，好半晌，顾津亭才哑声道：“对不起。”
黎窈看向顾津亭：“哥哥，你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顾津亭垂着眼：“之前在一听心理咨询室那次，我并不是去找朋友。”
“我那天，是去做心里咨询的。”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我其实……患有很多年的应激障碍症，一旦受到刺激发作，就会浑身疼痛、呕吐，甚至晕倒……”
黎窈听得脸色泛白：“这种应激症状，会在下雨天的时候发作吗？”所以那一次他会失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不会每个下雨天都这么严重……”顾津亭顿了顿，“除此之外，我和别人有亲密肌肤接触的时候，或者是……受到一些刺激的时候，也会发作……”
黎窈回想他刚才说的那句话：“那你为什么会说……我能治好你？”
“那天你掉进泳池里，我把你救上来为你做人工呼吸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并不会对你产生应激反应，甚至，跟你肌肤相触，还会出现被……抚慰的感觉……”
黎窈觉得不可思议：“只有……我吗？”
“没错。”顾津亭朝她温柔地笑了下，“只有我们窈窈。”
他侧过脸：“不过你不用觉得有负担，我这种症状……很多年了，疼起来的时候就吃药，也可以抑制下来，今天是哥哥不好，下次不会了。”
黎窈低喃道：“我可以帮你的……”
顾津亭愣住：“什么……”
黎窈声音大了一些：“我想帮你。”她不想再看到他那么痛苦的样子。
“不是说和我接触能对你的病情起到安抚的作用吗？如果我们经常接触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渐渐减轻你的病情，是不是有一天，也能帮你治好病？”
顾津亭声音克制：“黎窈，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刚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根本没办法控制住自己对你……”
“刚刚不是停下来了吗？”黎窈说到这里低头，“而且，我们本来就是夫妻，就算是……”她声音渐小，没有继续说下去。顿了一下，她又抬起头，语气坚定地道：“我可以帮你的哥哥。”
她走到顾津亭身旁蹲下，仰头看着他：“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帮你？”
顾津亭无言地看着她，半晌，他抬起手，在她细如暖瓷的脸颊上摸了摸：“那你可以……再抱抱哥哥吗？”
黎窈目光清亮：“当然可以。”
她微微起身，双手从顾津亭腋下穿过，然后将头轻轻地靠在男人胸前。
“傻姑娘……”头顶上方顾津亭低笑了声，“拥抱不是这样的。”
话音刚落，他双手一托将身前的女孩整个抱了起来，黎窈双腿分开坐在了他的膝盖上，顾津亭不容后退地按紧她的腰，两人身体紧紧相贴，紧到顾津亭可以感知到她胸腔里的每一次跳动，他的手贪恋地抚过她的腰侧，往上移动，落在她肩颈的皮肤上……
他埋下头，将脸靠在她颈侧，深嗅着她耳后发丝的气息：“这才叫拥抱，懂了吗？”
“……”
这天，黎窈吃完饭，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坐在沙发上一边吃一边刷手机。微信群里突然弹出一条网盘链接信息，是新舞剧首演舞台的剪辑视频出来了，黎窈想起之前跟黎父黎母说要发给他们看，便随手转发到了家庭群里。
黎父很快发了一个很有领导气质的老年人拍手表情包。
幺幺：我才发上来几秒，爸爸你都还没点开看呢。
老爸：不看也知道我家幺幺肯定跳得很好，先鼓掌准没错。
老妈：别一直弹信息，我在认真看视频呢。
舅舅：就弹，BIUBIUBIU~
黎窈的舅舅只比黎窈大了六岁，现在正在国外攻读医学博士。
舅舅：幺幺，过阵子我应该会回江北看望一趟老母亲，要来找我吃饭吗？
幺幺：要去看外婆吗？好呀，你要回江北的时候先提前跟我说，我好提前订机票。
老妈：看个视频你们一直弹……
舅舅：天呐，谁帮老大姐开下群信息勿扰……
老爸：这，我也不大会，明天让小姜弄弄。
小姜是黎氏集团的总裁助理，这段时间也跟着黎父一起去了美国。
黎窈笑出声，她点回到视频链接，按下播放键，然后戴上耳机自己看了起来。
顾津亭在书房里处理了会儿工作，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黎窈双腿蜷着坐在沙发上，对着手机屏幕看得十分认真。
顾津亭随口问了句：“在看剧吗？怎么不投在电视看？”
黎窈没有抬头：“我在看那天的首演视频呢。”
“是吗？”男人的声音突然凑近，“那我也看看？”
黎窈愣愣地抬起头，发现顾津亭已经坐到了她旁边的沙发扶手上，他高大的身子斜倚下来，一只手松松地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正垂目看向她的手机屏幕。
因为他骤然的靠近，黎窈脸上起了一层淡淡的热意。虽然那天她提出可以经常“接触”，来帮助他治疗病症，但其实顾津亭除了真正犯病的时候，平时都很注意分寸，顶多有时候会捏一下她的手指，揉一揉她的头发，像对待家里养的宠物似的，真正的亲密接触其实很少。
黎窈在他这样近距离的目光下有点不自在，指尖下意识在手机屏幕上一按，进度条直接拉满，进入播放结束的黑屏页面。
顾津亭眯了眯眼，目光不善：“怎么？不能给哥哥看？”
黎窈尴尬地坐直：“那我把网盘地址发你手机里。”正欲切回微信页面，家庭群的信息又弹了出来：“幺幺，视频里跟在送花小姑娘后面的，那个疯狂呐喊的男生，是你的男朋友吗？看着气质还挺好的咧。”
舅舅又习惯性忘记她已经结婚这件事。
察觉到顾津亭的视线漫不经心落在聊天框上，黎窈指尖顿了顿，硬着头皮回道：“不是的舅舅，那个是我朋友，也就是送花的那个女生的男朋友，他是被我朋友硬拽上台的。而且，我已经结婚了，没有男朋友的。”
身后男人发出“呵”的一声低笑。
顾津亭看了一眼微信群名：“我们一家都是人——”他摩挲了一下侧颈，歪头问黎窈：“我也算是个人吧？”
黎窈：“……”她抬眼小心翼翼问：“你是要我……拉你进群？”
“难道不是有人偏心，跳舞视频只发到家庭群里，我一来就变成了‘视频已结束播放’？”他说着敲了敲黎窈的手机屏幕，“快点。”
“哦……”
一分钟后——
舅舅：？
舅舅：家人们，刚刚是谁进群了？
老爸：GJT是谁啊？
GJT：大家好，我是顾津亭：）
群里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
GJT：【微信红包】
幺幺：谢谢老板
老爸：谢谢老板
老妈：谢谢老板
舅舅：谢谢老板巨款，老板发大财
老妈：是小顾啊，欢迎进入我们家人群，以后大家都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GJT：相亲相爱【握手】
幺幺：……
舅舅：你就是幺幺刚结婚那对象？好友来通过一下。
GJT：舅舅好，已经通过了：）@舅舅
顾津亭这声舅舅喊的太顺口了，黎窈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扯扯顾津亭的袖子：“我舅舅……其实就比你大一岁。”
顾津亭：“哦，那我喊舅哥？”
黎窈：“……”
顾津亭顺手抓住黎窈放在她袖口上的手，指尖分开她手指，一根一根地缓缓摩挲而过，黎窈任他把玩着，一边红着脸在群里将刚刚的视频链接重发了一遍。
舅舅：你咋一个视频还发两遍，小姑娘不要太自恋哦。
GJT：哦，她是发给我看的：）
舅舅：……劝你们秀恩爱不要太极致，这群里不只有一只单身狗@爷爷
爷爷：？
老爸：@爷爷爸，您先睡，明早起来还有个针要打。
爷爷：？？
系统提示：“爷爷”领取了你的红包，你的红包已被领完。
爷爷：谢谢老板
顾津亭笑着点开了视频，视频中，黎窈身穿一袭水碧色裙衫，撑一把竹骨伞，踏水而出，每一次回转腾跃，她的裙衫飘飞，宛若欲逐月而去的仙子，她与台上男子回眸相望，伸出手，想触却触不到彼此，他们相识于微末，彼此嬉闹玩耍，有共同的理想，却迫于现实不得不分离，最终男子将女子托举而起，让她替他去看更广阔的世界……
视频播放结束后，顾津亭盯着黑下的屏幕又看了好一会儿：“这个男主演，就是你的师兄？”
“嗯……”
顾津亭勾了勾唇：“跳得是挺好的，长得也还行，难怪我们窈窈为了他，努力减肥那么久。”
黎窈纠正道：“我是为了舞台效果才要控制饮食。”
“你解释什么？”
“……”
顾津亭的食指在手机屏幕上轻敲，语气略带一丝漫不经心：“之前不是说要请师兄吃饭感谢他呢吗？要不改天喊他来家里一趟，我做给他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