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王兰英眸光闪动,张了张结着血痂的嘴唇,先是发出几声憋闷的气音,慢慢的,才吐露出勉强能听清的话。

    “你们是谁派来的?”

    “砰——”

    地牢震动,石墙上“扑簌簌”落下呛人的灰尘。

    “不好,她们正在破牢门。”

    “该死!”领头的黑衣人抽出腰间利刃,斩断锁链,身后二人进入其中,像是拖着一条死狗般架着王兰英。

    “砰——”

    又是一声巨响,士兵涌入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号角。

    “老大,我们快撤吧。”

    黑衣领头皱眉不解:“不是让你们用石块抵住大门吗?怎么如此快就破了门?”

    “老大,追兵径直朝这里来了。”

    “老大,我们中计了,之前收买守卫得知的密道处也有人把守,她们是想引我们前来,好瓮中捉鳖。”

    黑衣领头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嫌恶地瞥了眼半死不活的王兰英。

    “老大,这累赘半死不活,带上她,我们姐妹折损太大了!”

    行动不便的王兰英听了这话,心便凉了半截,若是这次不能救她出去,不仅是继续受到暗无天日的折磨,而且再想逃出去要难上数倍。

    领头目光在王兰英和身后几位下属间来回游移。

    “先将她放在此处些许时日,量她也不敢出卖主子的消息,我等集结了更多的人手再来劫狱更有保障。”某下属回来打量地牢构造,额上凝聚大颗冷汗。

    王兰英原本还有狐疑,此刻听到要将自己舍下,脑子里一片空白。

    “带我走!”王兰英吐出一口血沫,抬起脏污的面颊,掩藏在结块发嗖的头发下那双眼睛亮的惊人。

    全不似前些日子怎么折磨她都无动于衷,眼神里充满了求生的欲望。

    “老大!”那下属话语急促。

    领头抬手止住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带上她。”

    其余下属迟疑一瞬,其中一人背上孱弱的王兰英。

    “走这条路!”

    几人刚转过弯,便听到身后传来怒喝声、

    “人跑了,快追。”

    背着王兰英的人一马当先,耳边不停传来刀剑相撞的脆响,王兰英缩着身子,不敢回头去看。

    “噗——”温热的血撒在了她的颈间,脸颊右侧,鼻尖嗅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王兰英从未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近过。

    凤不断地倒灌进她褴褛的衣衫中,冷的她直哆嗦,用力到指尖泛白,她不敢有丝毫的泄力。

    随着周身护卫的黑衣人一个个倒在途中,剩余几人终于翻进了一座废弃的房屋。

    “老大,跑不远了,就地将她杀了吧,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主子应当不会怪罪。”

    那部下将身后死沉的王兰英扔在地上。

    王兰英能清楚地看见那领头之人眼中确有光芒闪动,似乎对属下提出的建议十分意动。

    方才经过几番厮杀,领头之人手中的剑还滴着鲜血,滴滴答答落在黑黄的土地上。

    王兰英惊惧,挪动腰臀,小幅度地向后撤。

    “我是亲王心腹,领了她的命在余州干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我不相信她会真的弃我于不顾,而且,而且我还有证据,若你们不留情面,我死了,这些证据自然也会递交到凤帝的案上……”

    “王兰英,你果然是个奸的,竟然还留了一手,除了你,亲王背后还有其他扶持她的家族,不忠者不要也罢!”领头之人冷哼一声,高举手中宝剑。

    “不,别杀我,那些人都三心二意,谁有我忠心?淮州的、燕州的……”

    突然,一枚石子奇袭,王兰英捂住颈部,张了张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好,敌袭!”领头之人就快要听到更多的消息,若是没猜错,王兰英方才是想说扶持那位亲王的家族。

    可惜,对方的援兵来了。

    方才为了演戏,在路上便折损了不少人手,现在不过十人抵抗。

    众人渐渐落入下风。

    “老大!”

    众目睽睽下,那领头之人渐渐不敌后,竟转身提着剑尖直刺王兰英要害。

    好不容易抓住的证人,老大背叛了吗?

    “铛——”

    竟是有人在百米外拉重弓,领头之人飞跃至半空中,正处于无法着力的状态,耳边传来破空之声,刚提起护盾,便在巨大的冲击力下飞出几米外。

    领头之人捂住折裂的手臂,痛到冷汗直冒,大喊道:“听我命令,杀了王兰英!”

    众人还在犹疑。

    那些援兵已经突破了一个小角。

    “别傻了,王兰英一死,证据自会浮现,她们有重弓,却不杀她。”领头之人忍着剧痛,还要和这些临时拼凑的部下讲清来龙去脉。

    众人回过神,顷刻间,数把武器直奔王兰英的头颅而去。

    那些攻势迅猛的援兵反倒成了保护王兰英的人,倒也佐证了领头之人的话。

    “噗,噗!”

    百米外的重弓威力强大,准头也准得惊人,一时间无人能靠近王兰英半步。

    领头之人看着四周不断倒下的部下,她也受了重伤,继续下去不过也是消耗更多的有生力量,得不偿失。

    “撤!”

    这些临时拼凑出来的部下面对几步之遥的王兰英,具是不甘,但也知道老大所说不假,只能憋着一口闷气逃离。

    所幸对方也知道保护王兰英的安全最重要,没有强追。

    一行人再次出现在州牧府。

    州牧府地牢的火刚刚扑灭,上方滚着浓浓黑烟,压抑得几人喘不过气来。

    州牧书房。

    领头人解开蒙面的黑布,正是使臣李勉。

    其余人都是从护卫队中挑出的佼佼者。

    此夜行动,目的在于假意解救王兰英,并令其相信幕后之人要痛下杀手,诱使她说出幕后之人,再暴露身份,王兰英背叛了那人,就不得不为她们卖命。

    为了逼真,还假意在逃命的路途中减损人手,特意找了擅口技者模仿刀剑入体的穿刺声,甚至撒了鸡血模仿喷溅的血液。

    谁知,王兰英大约真的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证据,幕后之人花费了大力气救人。

    李勉捂着包扎好的伤口,表情郁闷,交代了来龙去脉。

    凤翊星端坐在书桌前,面色阴沉。

    “殿下,城门封锁,这些人人数众多,还带着重弓这般大的武器,若是下令搜寻,定能找到她们的踪迹。”李勉抱拳跪地,“属下愿意将功赎罪。”

    凤翊星攒握的拳头不断缩紧,千算万算,竟然没算到,她们在城中还藏着那么一股强大的势力。

    可是余州城那么大!当真能在刺史赶回来之前将人搜查出来吗?

    “召集所有人马,务必要快,所有可疑的地方都不能放过!”凤翊星冷声道,“三天,只能再给你们三天时间。”

    **

    夜深,在丝绸行的赵瑾瑜一行人突然被院外的嘈杂声惊醒。

    巷子外,高举的火把映衬着整个漆黑的夜空犹如白昼。

    “出了何事?”赵瑾瑜披上外袍,站在院中的桂树下望着那片橘黄的光。

    “少主!”徐主事快步小跑而来。

    口中还喘着粗气:“州牧潜逃,凤帝使臣震怒,现下正在全城搜捕,那些没有通关证明偷闯进来的人都被抓起来了,少主你快去地道中躲躲吧!”

    赵瑾瑜点头,召集众人便朝着徐主事的书房前去。

    地道内,昏暗的烛光,赵瑾瑜凭着记忆中的路线,朝着此前密会之地走去。

    “咔嚓”,不知道是谁碰到了某处。

    机关慢慢转动的声响在寂静的通道中格外的明显。

    原本严丝合缝的石墙,竟然露出一丝光亮。

    赵瑾瑜谨慎地凑上去观望,只隐隐能看出这个是有人住过的密室,再想细看。

    这时,密室内的门开了,走进一身披鳞甲的女子,此人双臂魁梧,身材健硕。

    她似乎发现密室有古怪,依着直觉朝众人走来。

    赵瑾瑜当机立断,吹灭手中蜡烛,带着众人躲在死角处,静静等着女人转动墙面而出。

    半响,再无动静。

    蝉衣唯恐有诈,不敢让赵瑾瑜冒险,先一步,扒在那处缝隙窥探,密室内漆黑一片,那人似乎走了。

    为保安全,一行人尽可能不发出声响,穿过这密道。

    所幸无事发生。

    这丝绸行底下的密道竟然别有洞天,不止一处的洞穴。赵瑾瑜眯了眯眼睛,此事,徐主事知道吗?

    母亲叫她全权相信这徐主事,但那么多年过去了,徐主事真的没有起丝毫的异心?

    大约在那开会的密室中待了一炷香的时间,石壁传来响动。

    徐主事那张狐狸般的笑面探了进来。

    “少主,外头巡查的人已经都走了。”

    烛光映衬在徐主事的脸上明明暗暗,赵瑾瑜一众站在她的对立面。

    “徐主事,这密道只有这一处地穴?”

    赵瑾瑜轻声问道。

    徐主事勾起那张不笑也如同在笑的嘴,裂开的弧度在阴影下,像是要扯到耳边。

    “当初建造的时候,由宁王全权监督,我知道的便只有这一处。”徐主事顿了顿,又问,“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赵瑾瑜见她坦然,一时间还真的拿不准对她是否说谎。

    “方才我们途径密道,发现一处可移动的石墙。”

    徐主事一愣,蹙眉,好似也有些困惑:“可否带我前去?”

    赵瑾瑜自是点头,众人还有些提防,不愿走在徐主事前头。

    徐主事也识趣,率先行动,一众人跟在她身后,手中点燃蜡烛,走到那处石壁。

    赵瑾瑜先是上前摸了摸石壁,在一处凹陷的缝隙处摸到了自己做的标记,点点头,道:“正是此处。”

    然而这面墙壁不知为何,竟已经恢复了原味,与其他几面严丝合缝一处,全然看不出这面墙壁能够移动。

    徐主事眯了眯眼睛,疑惑道:“这处石壁有问题?”

    “方才我几人途径此处,不小心碰到了机关,这面石壁移动,我们发现在其后有一密室,且有人居住。”

    徐主事沉吟片刻,道:“我不曾发现过此事,不过少主既然有发现,我定然会派人查探。”

    “如今倒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向少主禀报,还是先上去再说吧。”

    她愿意查探,话语间也无躲闪,赵瑾瑜便闭了嘴,心中有了其他盘算。

    出了密室,是徐主事的书房。

    如今赵瑾瑜坐在上位,其余人或站或坐。

    “凤帝使臣在城中大肆搜捕,虽说搜寻到账本的可能性并不大,但我们也得加紧寻找的速度,切不可有侥幸心理。”

    徐主事拱手说明。

    赵瑾瑜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加紧寻找,若无头绪如何寻找小小账本?

    想明白这点,赵瑾瑜嘴角上扬,问:“可是徐主事已经有了法子?”

    徐主事上前一步,从袖中抽出一幅简易的地图:“确有此意。”

    “此前余州府的同伴探寻了那叛徒的人际网络,找到了几个她常去的地方,尤其是此处,据说这叛徒的姘头便在这。”

    众人都好奇地凑上去观望。

    正是一处极繁华的商业街。

    “是个小倌?”蝉衣惊呼。

    “是的,不过现在城中戒严,去这万芳楼实在危险。”徐主事道,“这花楼一般都是搜寻的重点,少主几人实在不方便出面,还是在此等着消息为好。”

    徐主事的话确有道理,但赵瑾瑜现在对她缺少信任,不敢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到她的手上。

    她面上还是淡定点头:“那就有劳徐主事了。”

    隔天。

    赵瑾瑜令十一将她伪造成那叛徒的模样,没带一个侍从,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朝万芳楼走去。

    并非是托大,而是她从徐主事那只顺走了那叛徒的身份证明,其他几人在余州城都是黑户,若真的遇到盘查,闹的动静太大。

    再说了那叛徒去找姘头向来独身前往,若人太多,引起了那青楼男子的猜疑,也是得不偿失。

    “林娘子,你这好长时间不来了,小海棠都想死你了。”门口龟公显然同她伪造的这张脸的主人很是熟悉。

    话语间调笑不说,还动手动脚。

    赵瑾瑜也装作急色的模样,揩了这徐郎半老不少油,才顺利进了这万芳楼。

    在侍从的引领下,转过弯,方才还一脸油腻笑容的女人突然拉下了脸。

    小海棠?

    没来由的,她想到了那人,什么人也配叫海棠?

    踏进那飘着暖香的屋子,桌上各色糕点,壶中美酒,倒是几样时令水果失了水分,有些干巴,能窥见一些城外饿殍遍地的影子。

    “林娘,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被哪个小妖精勾引了去呢,一直不来找奴家。”

    那小倌捏着香气逼人的帕子,一步一扭上前替赵瑾瑜倒酒。

    “这可是奴家求了鸨公好久,才求来的美酒。”

    赵瑾瑜这才抬头,正眼瞧这小倌的模样。

    倒是有几分妖冶,但是媚得俗气,赵瑾瑜垂下眸子,只觉得多看一眼都污了自己的眼睛。

    “最近公事繁忙,得了空就来找你了。”

    小海棠一愣,平白从这大腹便便的油腻女人身上瞧出了几分出尘的气质,随即他便挥散了这可笑的念头,大概是许久不见林娘的银子,想念的慌吧。

    他妩媚一笑,食指勾着酒壶的把手,轻轻一拉,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奴家好感动,这就陪林娘喝一杯。”

    一酒毕,赵瑾瑜还想让这小男子多喝几杯,最好能将其灌醉。

    谁知这小倌竟用食指点住了她的朱唇,一张敷满了□□的面容近在咫尺。

    赵瑾瑜心中嫌恶,但仍要同他虚与委蛇,她尽可能放松身体,眉眼含着几万分的柔情,捏住了他的柔荑,另一只手收紧了这小倌细嫩的腰肢。

    小倌惊呼一声,眸光闪动,竟然面对这油光满面的女人时,心跳漏跳了两拍。

    他撅着涂满口脂的小嘴,嗔道:“不能再喝了,奴家等会还有演出呢,林娘可一定要给我捧场啊。”

    赵瑾瑜笑着点头,得来全不费工夫,等会趁着这小倌表演的时候,她便可潜入这屋子搜寻。

    “奴已经让鸨公留了最好的位置。”这小倌嘴甜,扭着细嫩的水蛇腰,钻进了赵瑾瑜的怀里,仰着头咯咯直笑。

    赵瑾瑜淡定地拥着小倌,路过一众早已落座的客人们。

    空气中弥漫的劣质香粉味令她反胃。

    她强压不适,找到安排好的位置,落座在蒲团上,四周都是些曼妙的红纱,只能看到隔壁人朦胧的影子。

    那小倌在大庭广众下,还要强行依偎过来,软若无骨的手在赵瑾瑜的胸口挨挨蹭蹭。

    赵瑾瑜铁青着脸,好在还有面具伪装叫人看不清她的脸色。

    她一把捏住小倌的手,另一只手把住他的下巴,神色暧昧道:“再乱碰,今个可就上不了台了,给你就地正法了。”

    小倌面皮一红,啐了她一口,倒是不敢再有其他的动作了。

    赵瑾瑜松了口气,少了这小倌的打扰,五感敏感的她这才发现右侧的客人一直在扭头看她。

    这人认识那林姓叛徒?

    那客人见她看过来,便也收回了目光。

    赵瑾瑜心下奇怪,但红色的纱布叫她实在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能稍后再寻个工夫去探查一下此人的底。

    没过一会,那小倌以换装的请求先走了一步。

    赵瑾瑜知道大约有专门的妆郎为这些红牌小倌化妆,应当是不会再回那屋子。

    她便在小倌离开的后脚,潜入了他的屋子。

    小倌的屋子里朱钗胭脂水粉倒是不少,还有些奇奇怪怪的用具,赵瑾瑜瞥了一眼,便合上了那箱子。

    又翻了各处,都找不到账本。

    总不能白跑一趟,还让那小倌吃了不少豆腐?

    赵瑾瑜低头深深吸了口气,克制自己的暴脾气。

    接着,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张大红艳俗的床上,垂眸思索。

    若她是那叛徒,往日最常同这姘头待的地方不就是这张床?

    赵瑾瑜犹豫再三,还是躺上了这不知道多少人睡过的床榻,仰头看去。

    从她这倾斜的视角,才能看到房梁上不显眼的藏青色一角,怪不得方才她站着仰头看房梁却没见着,这藏得确实隐蔽。

    她翻身上梁,包裹已经落下了厚厚的灰尘。

    这人得了账本,如此重要的东西,自然是要常常看一下是否在原处,又不敢藏在自己住处。

    常见面的小倌处藏着,也不突兀,还能隔三差五地前来探寻一番。

    赵瑾瑜掸了掸包裹上的灰尘,便塞入胸口的衣服中,继续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

    路过右侧客人之时,她刻意放慢了脚步,同那人视线相错。

    赵瑾瑜脚下的步子一乱。

    怎么会是他?

    接着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稳稳落座。

    右侧那人目光追随,见她坐下,又看向别处。

    应当是没有引起怀疑的,赵瑾瑜举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压下了心中的烦躁。

    “蹬蹬蹬”,台上锣鼓喧鸣,琴声缠绵悦耳,男儿腰肢柔软。

    赵瑾瑜却无一点心思。

    那名叫小海棠的小倌竟然再没出现在台上过。

    怎么会?演出都快进入尾声了。

    赵瑾瑜心下不安,假意在自己身上倒了些酒渍,故意借机呵斥一旁服侍的侍从,借着离席收拾衣服的机会,一头扎进人群。

    几次辗转,将身上厚重的用来充当脂肪的衣物扔在不起眼的各处,又撕下一层面具。

    再一晃眼,已经成了一个婀娜的娘子。

    “这位娘子,慢走。”身后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

    赵瑾瑜心里一拎,他竟然跟上来了。

    这不可能,以她的侦查能力,若是他一直跟在身后,她不可能发现不了。

    她心里发紧,慢慢回过身子:“这位女郎,有何贵干?”

    凤翊星勾了勾嘴角,眼前女子顶着一张清秀小脸,一身粗衣,倒是没有方才坐在他左侧时那股豪横的劲,畏畏缩缩像是个第一次来花楼的雏。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下一刻想起方才那小倌贴身的下贱模样,嘴角迅速下拉成一根直线。

    “娘子是在找那小海棠吧?”

    这小海棠三个字从他嘴里一字一顿地吐出,有种无法言明的奇怪感觉。

    赵瑾瑜扯了扯嘴角,干涩道:“谁是小海棠?”

    眼前的男子并没有搭她的话茬,自顾自地上前几步,距离她一拳的地方停下。

    倾过身子,疑惑道:“你不知道?”

    他仰着头,如同方才那小海棠仰头看她一般,话语中带着几分娇嗔,却没叫她觉得厌恶,反而浑身像是触电了一般。

    赵瑾瑜蹙眉后退。

    “我又不是什么磨镜,离我如此近作甚?”

    “唔。”男人抽了抽鼻子,像是闻到了什么极劣质的香味,他眼神阴郁地瞪着赵瑾瑜的胸口。

    想到方才那小倌的动作,他磨了磨后槽牙,若真是赵瑾瑜,那小倌的手脚不要也罢。

    “若无其他事,恕不奉陪。”

    赵瑾瑜此刻只想安全将账本送回,凤翊星这人太过难缠,今夜她没空同他演戏。

    “等等。”凤翊星拦住她。

    就在这时,凤翊星身后跑来两名女子。

    “主子,人往那里跑了,拦错人了。”

    凤翊星狐疑地收回手。

    竟然不是她?可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留下一人看住她。”凤翊星冷声吩咐,“算了,直接绑到我屋内静侯。”

    赵瑾瑜目送凤翊星走远,朝留下的那名女子摊了摊手,接着便是极漂亮的过肩摔,将此人砸晕,拖到一处无人的房间安顿好。

    这些人应当是徐主事在楼中安插的人。

    赵瑾瑜皱了皱眉,徐主事七窍玲珑心,怕是能猜出她起了疑,所以才任由她独身前往。

    这些暗桩用不到最好,全了少主的脸面,若是用到,也能顺利接应她。

    徐主事步步算到位,大约曾经也是个极厉害的谋士吧。

    赵瑾瑜摸了摸胸口的账本,寻一僻静处,从二楼窗户跃下,如灵猫点地,没发出什么声响,便顺利到了假山后,再过一堵墙便是自由的天地。

    “唰唰——”赵瑾瑜动了动耳朵,慌忙躲进一旁假山中。

    明亮的月光下,赵瑾瑜看到了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翻墙而入。

    今夜,这万芳楼也太过热闹了。

    赵瑾瑜蹙眉,等着周遭重新恢复安静,本该即刻离开的她犹豫了。

    也不知道那人有没有防备?

    她又低头撇了眼胸口绑的紧紧的账本。

    果然没过一会,楼内传来打斗声,还有人群慌乱的脚步声。

    赵瑾瑜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先将账本放到安全的位置。

    她一路疾驰,武功身法用到了极致,她分明没有救人的打算,可脚下不停地步子又告诉了她,她心里并非是那般想的。

    “少主,你真的找到了。”徐主事仔细抚摸账本的面皮,不可置信地说道。

    她们也算是灯下黑,原以为林贼不敢将如此重要的东西放在人来人往的花楼,反倒搜寻了几次她的各处住所,就差掘地三尺了。

    “快看看内容对否,我也是运气好。”赵瑾瑜催促道,又偷偷给自己的随从使了眼色,令她们看住徐主事。

    徐主事不敢耽误,忙打开细细端详,片刻便喜笑颜开地得出了结论,确实是这账本。

    “诶?少主,你去哪里?”徐主事一抬头,便瞧着赵瑾瑜已经走出了几米远。

    赵瑾瑜挥了挥手,只道:“母亲委托我的事情已了,我有事离开,明天早上便会回来。”

    徐主事失而复得这账本,正是高兴的时候,况且平日也从未干涉过赵瑾瑜的行踪,便也没有多问。

    谁知这一别,再见赵瑾瑜已经月余了。

    **

    万芳楼内,隐隐传来血腥味。

    楼内安静,赵瑾瑜紧了紧手中长剑,侧着身子迈入,门口躺着几具睁着眼的尸体,脸上还带着喜悦的笑容,大约是以为自己终于要逃离这吃人的鬼地方,谁知临到头还没有逃过被杀死的命运。

    蜿蜒的血不停地从二楼的楼梯上流下,偌大的万芳楼此刻安静到了极致,还能听到血滴在地上的“滴答”声。

    人呢?赵瑾瑜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慌忙顺着打斗的痕迹一路追去。

    从万花楼一直延伸到街道,接着便是城楼。

    赵瑾瑜提着一口气登上那处城楼,本该巡岗的守卫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显然是有人夜闯余州城。

    何方势力竟如此厉害?赵瑾瑜不安地舔了舔唇角,虽说也有凤翊星调取大量兵力搜查余州城的缘故,可这些人能清楚的判断守城士兵没有支援,还能攀过如此高楼,都说明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况且,依照这些打斗痕迹,分明有新旧两重,这些人不仅是从这扇城门闯进来的,为了不再多解决一城楼的守卫,硬是将凤翊星众人逼到这处已经攻破的城墙。

    不好,凤翊星危险了。

    赵瑾瑜握着长剑的手一紧,再顾不得多想,飞身上了城墙,寻着踪迹而出。

    果真在不远处的树林里见着了与黑衣人围斗的凤翊星众人。

    不,不止是黑衣人。

    赵瑾瑜从这些人的武功招式中,隐隐能看出这些人来自不同地方。

    至少分成两批。

    该死,这凤翊星知不知道自己的人头多么值钱?

    赵瑾瑜提剑而出,顷刻间,她的周身便倒下了数人。

    凤翊星被拦在众人身后,电光火石间,又有人加入了战场,他定睛一看,正是方才被他拦下的女子。

    果真是她。凤翊星恨得咬牙,方才黑衣人入侵,他明明知道真的赵瑾瑜武力超群,可还是怕她出了意外。

    他已经逃出,硬是又闯入万芳楼,结果在那附近找到了被打晕的手下,如今才会陷在此处。

    “别伤她,自己人。”

    饶是如此,凤翊星还是忍不住开口,点明了赵瑾瑜的身份。

    赵瑾瑜一路杀穿,犹如天神降临,脸上还带着飞溅出的血珠,周身血腥气浓得叫人作呕。

    “快带他走,我掩护。”赵瑾瑜横剑站在凤翊星身前。

    高挑的身躯遮住了那些不堪入目的可怖场面,凤翊星喉头紧了紧。

    既然如此狠心,现在又为何要如此?

    “快走。”

    赵瑾瑜见他还在发愣,扭头怒斥,她身上已经多了几处伤口,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走。”凤翊星拔高了声量。

    众人后撤。

    那些黑衣人难缠至极,紧紧贴在凤翊星身后数米的距离。

    “援兵到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赵瑾瑜艰难地挥动长剑,配合新进来的士兵将那些贼人一一斩杀。

    大约是人手折损过多,黑衣人竟也不约而同开始撤退。

    “新来的跟着我去追,其他人休整。”有一领头士官高声道。

    赵瑾瑜听到这话,吐出一口浊气,这一关算是过了。

    她撑着长剑,脱力地坐在了地上。

    明亮的月光透过树林的缝隙落在她的发顶,她已经好久没有时间好好看过月亮了,还真亮啊。

    赵瑾瑜无力垂首。

    一片黑影遮住了她头顶明亮的光。

    “赵瑾瑜,你又骗我!”

    来了。赵瑾瑜扯了扯嘴角,碰到脸上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更大的麻烦来了。

    她缓缓抬眸。

    那女子打扮的玉面郎君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见她不理自己,忿忿地踩了她一脚。

    “诶,我刚才救了你,你就这样对我?”赵瑾瑜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本殿下不需要你救。”凤翊星嘴硬,但他也知道方才情况紧急,若非赵瑾瑜出手相救,最后的结果如何还真是未可知。

    可她……眼眶中慢慢积蓄泪水,凤翊星沉沉地端详她,为何几次都能冒着生命危险救他,却不愿对他多加垂怜?

    “你哭了?”赵瑾瑜一愣。

    凤翊星狼狈地别过脸去:“没哭,你看错了。”

    赵瑾瑜笑笑,不再说话。

    “你怎么会在余州城?我听闻你先我几步离了王府。”凤翊星心绪浮动,不可避免地在脑中幻想她是因为自己才来的余州城。

    “私事。”赵瑾瑜不愿多说。

    凤翊星也不追问。

    就在二人各怀心思之时。

    不远处有马儿嘶鸣声。

    很快,便有一轻骑打马而来。

    背上背着皮质的行囊,约莫是来送信的。

    凤翊星沉着脸,接过来信。

    一目十行,迅速扫过,下一刻,纸张被捏成废团。

    他眉眼间具是戾气,似有浓重的风暴在眼底压抑。

    “你等会要去哪?”凤翊星的目光直直地朝着赵瑾瑜射来。

    “我的私事还没办完……”赵瑾瑜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大约是他在朝中沉浮的日子里变得如此阴戾。

    凤翊星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又问:“你等会要去哪?”

    赵瑾瑜不适应他的强势,用力扯了扯自己的手,奈何脱力还受了伤,竟一时间没得动弹。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耐心解释:“城中还有私事,我解决完了,可同你一起回京,到时我有话同你说。”

    凤翊星眼中的阴郁像是一块化不开的黑墨,他压着眉眼,冷冷地笑道。

    “动手吧。”

    还没等赵瑾瑜反应过来,竟有一高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接着,脖颈一痛,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是谁?方才救凤翊星的人中并没有此等高手,是谁?

    **

    赵瑾瑜并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每每有些意识,都会被人灌下汤药,接着又是无尽的黑暗。

    再睁眼时,赵瑾瑜已不知今日是何日。

    干涩的喉咙令她极其渴望水。

    “水……”

    距离她一臂距离的矮桌上有一茶壶,可令赵瑾瑜惊惧的是,她完全挪动不了自己的手臂。

    她这是被下了软筋散?

    赵瑾瑜几番尝试,没有丝毫的进步,反倒累得出了一身汗,才讪讪放弃,继续躺尸。

    “吱嘎——”

    木门开了,赵瑾瑜头还能动,可她知道那人是谁,心里怄气,才不愿意给对方一个眼神。

    “瑾瑜,你醒了?”

    男人惊喜上前。

    赵瑾瑜这才看清楚他穿着一身的粗布,脑后斜着一个发髻,同当年在秦城的小院中一般简单朴素。

    他手中还拿着铜盆,内里搭着一条毛巾。

    赵瑾瑜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并不黏腻,想来是这人常常给她擦洗。

    “瑾瑜渴了吧,来喝水。”男人放下手中铜盆,倒了一壶茶递到赵瑾瑜嘴边。

    赵瑾瑜也不客气,咕嘟嘟一口气都喝光了。

    “还要。”

    男人见她还搭理自己,眉开眼笑地连连点头:“慢些,别呛着自己。”

    赵瑾瑜解决了生理问题,便懒散地躺在床上,任由凤翊星如何同她说话,再不吱声。

    男人大约是许久没有伏低做小,又或者尝过了大权在握的滋味,耐心也没以前好了。

    见她迟迟不理自己,强硬地捧住她的脸。

    “赵瑾瑜,你为什么不说话?”

    “说什么?”赵瑾瑜掀了掀眼皮,嘲讽地问道,“让你放了我,你会放吗?”

    男人蠕动嘴唇,松开了钳制她的手,半晌都没说出话。

    像是一座雕塑一般,静静地坐在她的床边,透过敞开的窗户,看着院中那棵长大许多的桂花树。

    “你知道这是何处吗?”

    他的声音发虚,像是一阵恼人的轻烟。

    赵瑾瑜不耐烦地撇嘴:“你将我绑来此处,现在倒好,问我这是何处了?”

    “你仔细看看。”

    听了这话,赵瑾瑜不由得蹙眉,难道这地方她来过?

    普通至极的桌柜、床榻,连装饰也无,同她见过的平民之家没任何区别,见不得什么特殊的地方。

    她的眉眼间写满了困惑和对此处的陌生。

    这些神色如同一把利剑狠狠刺穿了凤翊星的心。

    他站起身,看着榻上无法动弹的女人,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这里是我们的家啊,瑾瑜,秦城的家。”

    什么!赵瑾瑜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虽说秦城距离余州城不远,但是坐马车也要七日之久。

    这人疯了?天子使臣临阵脱逃,就为了来秦城?

    “熟不熟悉?”凤翊星让开身子,让赵瑾瑜看到这屋子的全貌。

    经过他这一点拨,脑中迷雾散去,眼前的场景竟愈发的熟悉。

    “我不记得了。”赵瑾瑜扭过头,不愿再看。

    “不,你记得。”凤翊星小心地倚靠在她的胸口。

    “你看那处书桌,你曾经抱着我,教我习字;那梳妆台,你还为我画过眉,还有这床榻……”他顿了顿,“我们曾经翻云覆雨,你都不记得了?”

    赵瑾瑜眉头狠狠一跳,贴着床榻的背部像是火烧一般,恨不得离此八百米远,可惜被下了软筋散动弹不得。

    胸口还倚着一个男人,呼吸间,还能嗅入他身上的馨香,脑中昔日的记忆浮想联翩。

    “你压着我了,我喘不过气了。”

    赵瑾瑜见男人抬头看她,她知道自己面色该是很红的,心中唾弃自己,到了此刻,竟然还有那种龌龊的心思。

    “你的脸好红。”他冰凉的指尖轻轻点在她的脸上,痴痴地笑着,“我就说,你不会忘记那些日子的。”

    “是,我承认我没忘记,但是你将我的身体强行带到过去的日子,可已经过了五年了,我们再也不是过去的我们了。“

    “凤翊星,你知道的,王府的人找不到我,一定会急疯了的。”

    赵瑾瑜苦口婆心地劝说。

    男人不搭理她,但似乎也没对她说的话生气。

    她便觉得有戏,继续道:“若你愿意放我,我便现在就告诉你回京路途我想同你说的话。”

    男人渐渐有了反应,他直觉这是极重要的事。

    “是什么?”他眨巴着眼睛,狐狸般上挑的妩媚的眼睛此刻圆溜溜的,还多出了几分可爱。

    “你放了我,我便告诉你。”赵瑾瑜坚持道。

    凤翊星失落地垂下头,安静地趴在她胸口:“除了放了你,其他的我都愿意做,你能不能告诉我?”

    赵瑾瑜气急,男人的执拗她是体会过的,所幸闭上眼睛,再不说一句话。

    一时间,屋子内,一对年轻男女依偎着,享受独属二人的静谧时光,倒也有几分温馨之感。

    “咚咚。”

    赵瑾瑜动了动耳朵。

    有人来了,她心下激动,但不敢就此醒来,装作虚弱昏迷。

    胸口的凤翊星在不断地吵闹下,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惺忪的睡眼,见到赵瑾瑜又睡了过去,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他捋了捋散乱的头发,轻手轻脚出了门。

    “来了。”

    “吱嘎——”门开了。

    赵瑾瑜努力探听外头的声响。

    “秦郎,你回来了?”那人在院门口朝内探头探脑,“我听闻你不是又沦落到那地方了吗?怎么还回的来?”

    赵瑾瑜心中一惊,猛然想起情报中凤帝的人是在花楼找回帝卿,这人在她离开后,又去了花楼?

    “听说你找到沈娘子了?”

    那人似乎想强闯,被凤翊星拿扫把抵住。

    “再上前,我就不客气了。”他面上极冷,眼中很是轻蔑,通身的气度都与几年前那个从花楼中赎出来的秦卿不同。

    那邻居一时被他吓住,不敢强闯,凤翊星重重将门关上,叫他碰了一鼻子灰。

    等那人在原地站了半天,回过神来,发现四下好些邻居都开着门缝偷听,面子上更是挂不住。

    口中不三不四地在外头骂了起来。

    “一个婊子哪来那么大的气性,该不是楼里被折腾出来的吧,可怜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妻主,如今也是个残废躺在床上,想当年沈娘子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大好前程,都是你克妻,克得她只能躺在床上……”

    那人的话说的极难听。

    就是此刻不给凤翊星好脸色的赵瑾瑜听了,都气得恨不得跳起来给他几个大鼻窦。

    “把他赶走!”赵瑾瑜见凤翊星还有心思端着饭菜进屋,气不打一处来,“你听不见他骂你?”

    凤翊星淡淡地放下手中的东西。

    慢慢走到床边,安静地坐下。

    “他说的都是真的,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确实克你,若不是我,你应当还是个左拥右抱好不快活的王女吧。”

    他笑了笑,眸子紧紧盯着赵瑾瑜的神情,一字一顿道:“除了这句,前面那句也是真的。”

    那无所谓的笑容,刺痛了赵瑾瑜的眼睛,她恨恨地撇过头。

    方才她的震怒,三分为他不公,七分是恨自己。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经历了一遍生死不如的日子,从前她或许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想,她歉疚。

    如今赤裸裸地被摊开,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根细线死死地勒住,嵌进了血肉中。

    “怎么,嫌我脏了?”男人阴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赵瑾瑜喉中干涩,她闭了闭眼,知道自己终将面对过往的一切。

    她正过头,直视他阴郁的眸子,没等她说话。

    一枚滚烫的吻消失在二人的唇齿间。

    撕扯的,带着血腥味,发泄一切的吻,男人像是个受伤的小兽,抖动着脆弱的身子,呜咽着。

    一下又一下,勒着她的心,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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