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承生看了她一眼，低头想了想，伸手去抽屉里拿东西。
“空调遥控。换季的时候空调洗过了，可以开。”他说完，转身开门出去。
他又回到客厅坐着，想起叶姝夏刚才说的话。
……女朋友。
又想起那个只会泡泡面的。
然后他打了个电话给楚嘉瑞，那边接起来的时候跟着水声。
“承哥，我洗澡呢，什么事儿？”
“晚上睡我家吧。”
那边沉默了好几秒，传来的声调有点扭曲，“哥，你什么意思啊？”
梁承生没听懂，想了一下，觉得这人可能想得不太对劲，眉心抽了抽，“你什么意思？”
楚嘉瑞急急忙忙把电话挂了，冲干净身上的泡沫，头发也没擦就抱着个枕头出门了。
他经常觉得梁承生好厉害，总是能把房子整理得很干净，连玄关的拖鞋都放得整齐。
最边上有双鞋码很小的白色拖鞋，楚嘉瑞瞟一眼，问：“闵沅不是开学了吗，应该不经常来吧，怎么还放在这儿？”
“懒得收。”梁承生说。
“哦。嫂子呢？你这么晚喊我过来，不耽误你们吗？”
梁承生有些无语，抓住旁边人后脑上的头发，往后拽了拽，“你刚拍我和叶姝夏了？”
叶姝夏来找他的时候，这人刚好开门倒垃圾，手机连照相声都没关，因为楼道暗，闪光灯甚至自动开了。
楚嘉瑞惨叫一声，扶着头，“拍了拍了，怎么了！”
“发给谁了？”
空气突然安静，楚嘉瑞感觉头发又被扯了一下，皱着张脸说：“闵沅，闵沅，就她一个！”
梁承生松开他，把从他头上沾来的水往他衣服上一抹，打开窗户掏了根烟抽。
一口浊气吐出来，他瞥了人一眼，两指夹起一根烟给过去。楚嘉瑞接到手里，又凑过去掏打火机，好半天才点起来，然后把窗户开到最大，也靠在边上。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别和沅沅讲这些事？”梁承生看着外边底下，看不出在想什么。
楚嘉瑞拖着长音哎哟一声，说：“承哥，闵沅都这么大了，看你谈个恋爱，怎么会影响她学习？”
不会有影响的。
梁承生知道。那个丫头当这是热闹来看，毫不在意她哥和谁有什么关系。但他只是不想让她误会。
世上有很多原本光明正大的理由，但对心虚的人来说，什么都是偷偷摸摸的。
“哦……是不是怕闵沅告诉袁老师，所以不敢说？”
这么想也行。
梁承生没说话。
楚嘉瑞当他是默认了，自顾自又说：“行吧，我要不跟人小朋友说说，其实你和嫂子根本就没什么……”
“她不是我女朋友。”
“她都往你家睡下了，迟早得是。你不会不知道一姑娘睡你的床是什么意思吧？”
梁承生转了个身，下巴扬了扬，指着里边的一个房门，“她住客房。”
楚嘉瑞一脸失算后的震惊，问：“你真没打算和她那个……”
然后屁股就猛地被踹了一脚，他踉跄地颠了两步。
明眼人都看得出叶姝夏是什么意思，一个姑娘要是对他真没感觉，怎么会一不开心就往他那儿跑，性子内向又对他说的话最多。
梁承生从小就是他们几个里最精明的，不可能看不明白。他和叶姝夏又这么般配，连系里的同学都会讨论他们。
“我会和她说清楚。”梁承生伸手扶正他的身子，掐掉烟，口吻有些压人，“你也去和沅沅解释，知道了么。”
楚嘉瑞啊啊啊地应着提裤子，“闵沅多听你话，怎么可能告诉她爸妈，瞎担心！”
梁承生从房间里抱两床被子出来，一床扔在楚嘉瑞身上，“早点睡，别整虚了。”
“还真叫我来睡觉的……”
“你以为做什么？”
他以为梁承生骨子里是个变态，深更半夜喊人到家里观战，他觉得这事不行，原本急着来规劝的。
“得，得，我就是你们什么也没发生的证据。”
楚嘉瑞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觉得表面看着不太正直的某人也太直了点。
学校里是不准带智能手机的，闵沅也是瞒着袁老师偷偷揣进书包，想着不太忙的时候掏出来玩一玩，但基本没有心思分在这块。
所以再看到楚嘉瑞的微信消息已经是一周后了，他没头没尾地给她发过来两句话。
【我作证，晚上什么也没发生】
【但是一定是迟早的事】
她往上翻，才想起来那天的事。但过了这么久，她也已经没兴趣了，只敷衍地回了句，又捧起书。
这周是第一次月考，她有点担心，怕考砸了，又要被袁老师批评。上回她觉得已经很不错了，但很明显没达到袁老师的预期。所以她也学着曲歆，偶尔带上题去请教老师。
有次她去办公室找数学老师，但那天晚上所有老师都开会去了，只剩梁承生一个实习的。
她凑过去看到他的电脑，是看不懂的东西。他说最近要准备大创赛，会有点忙。怪不得在路上都遇不见他了。
她问完题，也没和他闲聊，又跑回教室了。
大家最近都很忙。闵沅周末回家时看见背着书包来报道的高一学生，想起两年前自己拎着行李乱窜的情景，还是有点难过。回到家里又是空荡荡的，她想去梁承生那儿吃顿饭，打了电话过去，梁承生说自己早就开学了。
隔着电话她能感觉到梁承生有点无奈，她忽然觉得他记不得她的放假时间也不奇怪。
月考成绩在周日出的，闵沅坐在返校的车上，看到手机里的数字，又多看了几眼，最后按了关机键，用力揉了揉脸蛋子。
下午和晚上的自习都很没劲，想要写错题也特别不在状态。
下了课她洗漱完坐在床上想看书，盯了一会儿又郁闷地窝进被子里。
不敢告诉袁老师，尤其不想听到袁老师失望的语气。
闵沅不是个经得起打击的，顺风顺水地长大，突然有点逆风，一时就接受不了。
小时候考得不好，其实也不敢把卷子给袁老师看，但会跑到梁承生面前哭。现在他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事，她也做不到把负面情绪都给他看。
她把自己藏在被子里，能听见别人小小的背书声。可是她记得宿舍里四个人，这次考得都不太好，为什么别人就能一直有干劲呢。
她侧躺着，半边脸被枕头挤成一团，一会儿小脸都用力皱了起来，纠结得不行的模样。
这个事憋住好难受。
最后，她还是拨了梁承生的电话。
电话接通得很快，两头都安静，她能听到他清晰的呼吸声，还有咽下水的声音，他应该还喝了水。
闵沅忽然想起他说话时，凸起的喉结会上下滚动。因为他身形长，比她高出很多，所以面对面的大多时候，她看到的是他的脖颈和线条干净利落的下巴，而不是脸。
“哥。”她小声说。
“怎么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许多，听得出有些沙哑，好像很疲惫的样子。
声音透过电话会更有磁性一些，不知道为什么，闵沅感觉心里某处被挠了一下，从心口到头顶都莫名发闷。
“月考出成绩了。”
“嗯。”
“我考得不好，有点……”
她话没说完，就听到那边有人叫他的名字，说了什么没听清，但应该是有事。
“很忙吗？”她问。
“不忙，就这会儿要我过去。晚点打给你？”
他说完，那边还在喊他，他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偶尔说点她听不懂的词。
她觉得梁承生说这话安慰她呢，之前有看过他参加这种比赛，有时候放着假，都要特地买机票去学校里。
“梁承生……晚点我就睡了，不打了。”
她说这话时，他还在和别人讲话，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哒”一声，手机屏幕被用力点了一下。
挂断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打开台灯。闵沅从书包里翻到卷子，坐起来板正地看着。
“嘟嘟嘟——”
梁承生听着忙音，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着屏幕上的挂断界面，一直锁着的眉头忽然松开，哼笑了一声。
她每回跟他生气都不像真生气，过两天甚至会忘了自己还在闹别扭。
“承哥，基项写完了么，笑什么呢。”裴煦走过来盯着他的电脑看，在他肩上戳了戳。
梁承生抬抬眼，把手机翻了个面盖在桌上，心情比先前舒畅了些，“家里的猫生气了。”
“你啥时候养的啊，现在谁给你带？闵沅也上学去了。”裴煦自己嘀咕着，倒在旁边的椅子里昏昏欲睡，“一个创赛我都想死，你下周还打辩论，现在每天晚上几点睡？”
班里报辩论的人数够不上要求，就按着学号顺轮，梁承生这次不太走运，两头比赛撞在一起。
“我看，就随便上上，反正是选拔赛……但是，姝夏是辩队的吧？那你还是好好表现，别让人给你误会了。”
梁承生顿了顿，扭头往旁边看一眼，长腿一伸，把裴煦的旋转椅蹬出去两米远。
飞出去的人一动也不动，在椅子上瘫了半天，最后拿了件衣服盖在脸上睡大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