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里还有符咒纸么？”柳滢问道。

    “拿符咒纸做什么？”叶兴言皱眉表示不解。

    柳滢道：“塑像会不会说话，我不确定，但我会说话，那是一定的。”

    叶兴言这下明白了柳滢想做什么。

    他向来不会术法符咒丹道，解决问题便不能像柳滢这样，自然而然地联系到符咒上去。

    “说我心眼多，你的心眼也不少嘛。竟还会骗人。”叶兴言笑道。

    柳滢指着塑像道：“我便是她，她便是我。我说的话就是琉隐说的话，这也算骗人？”

    “不算不算。”叶兴言道，“若你能将云龙镇的人都招上无奇山，那才是最好的。”

    柳滢瞪了叶兴言一眼，道：“你倒是想得美，补足人员缺口，便是好的了。”

    “可以可以，只要凑够七个人就好。我们现下已经有五个人，再让云龙镇派出两个人上无奇山就好。”

    “不是两个。”柳滢道，“应该是四个。”

    “可是我们只需要七个人。”

    “别跟我装傻。”柳滢道，“你还得帮我救姐姐呢，仙门大会是你该去的么？”

    “行行行，招四个招四个。尊者，我这就给你借符咒去。”说罢，叶兴言抬步朝殿外走去。

    “等等。”柳滢的话很管用，叶兴言当即停下脚步，转身看她。

    “多借一些回来。”柳滢道。

    “好嘞！”

    不多时，叶兴言便抱着一大沓符咒纸回来了。

    他咧着嘴跑进殿中，像是个要邀功的小孩，“你看，够么？”

    柳滢看了一眼符咒，道：“目前够了。”

    “什么叫目前够了？”叶兴言不满道，“你可知，这是我师兄师姐一个月的符咒量。符咒纸现在很贵的！”

    柳滢笑着望叶兴言，唤了一句“师尊”。

    叶兴言当即脖子一缩，道：“私底下不用这么客气，有话直说就好。”

    “师尊已经是当师父的人了，难道不知道，这符咒，就像平头百姓手中的银票。这符咒纸，就像造银票用的纸。孰轻孰重，师尊怎么都看不清楚呢，难道是老糊涂了？”

    叶兴言竟被她怼得不知道怎么还口，愣了好久，才拱手道：“行，您画，您画。日后，您就算是要堆成山的符咒，我都帮你找来。”

    之后，柳滢便一直坐在蒲团上，用叶兴言借来的符咒纸和笔画符咒。

    叶兴言一开始还对她画的符咒有些兴趣，后来见她画的符咒都一样，便不耐烦了，在殿内转来转去。其间，还出门去给师兄师姐送了一次水和干粮。

    师兄师姐听叶兴言带的话，没回庙中，而是忍痛在镇上的云龙客栈开了两间最便宜的屋子。

    叶兴言眼自镇上回来时，已经天黑。进到庙中，柳滢却还在继续画符咒。

    叶兴言看着那一沓厚厚的符咒纸，叹道：“让他们拜师，需要这么多的符咒么？”

    柳滢专心画符咒之余，也抽出时间道：“不需要啊。”

    “那需要多少？”

    柳滢拿起她最初画的那张符咒，道：“这张就够了。”

    叶兴言哼了一声，道：“合着这么多的符咒纸，你都要据为己用了？”

    “哪里叫我据为己用，若是遇到小危险，这些符咒根本用不上；要是遇到大危险，你们几个不得仰仗我护着？符咒纸虽是一样的，可你们，用不出它的十分之一好。”柳滢慢慢悠悠道。

    “是是是，您是仙痴么，对这些东西钻研极深，自然是比我等厉害的。可符咒既然已经画好了，为何不现在就用掉？”

    “等子时之后再说。”柳滢道。这个时间点，还有很多人没睡着呢。

    解答了叶兴言的困惑，柳滢便不再说话，而是专心画起符咒来。

    他俩在一起，向来都是聒噪的，如此安静的柳滢，他倒是第一次见。

    可是，太过安静，似乎也容易尴尬。尤其是对两个才认识不久的人来说。

    叶兴言轻咳两声，从行囊中拿出一副围棋来。

    他将围棋盘放在地上，又搬来两个蒲团，一手执白棋，一手执黑棋，自己跟自己下棋。

    自己跟自己下棋，始终没有与别人下棋有趣。他数次抬头望向柳滢，在她画完最后一张符咒纸的时候，赶紧说道：“不如下会儿围棋消磨时间？”

    柳滢画完符咒纸，正陷入了巨大的失落感中，听到叶兴言邀请她，便道：“可以。”

    柳滢面对叶兴言坐下之后，又问：“不过，围棋怎么下？”

    叶兴言手执黑棋，放于棋盘上，道：“你看这棋盘，横线竖线各有十九条。它们相交的交叉点一共有三百六十一个。你看这些点。”叶兴言指着交叉点上被着重标出来的点。

    “这一共有九个点——”

    “停！”柳滢立时打断了他的话。讲了这么多，还在介绍棋盘。

    “就讲怎么下。”

    叶兴言望着她，道：“这围棋学问大着呢。就如交叉点——”

    “下棋是为了消磨时间。我只想学怎么下棋的学问，不想知道什么道理。若是照你这么讲。恐怕我灵魂出窍了也还没开始下棋。”柳滢再次打断他的话。

    叶兴言此时显得有些无奈，“你就不想知道关于围棋的知识？”

    柳滢道：“你不是百科么？你存着，我需要的时候翻阅就行了。”

    叶兴言道：“百科也会有不想科普的时候。你看我下的这枚棋。一共有四口气。”

    柳滢望着他，转手又拿出了自己的刀。叶兴言见状，忙道：“想想想，你什么时候想听，百科就什么时候科普。”

    随后，他指着棋盘格数给柳滢看。数完，又在黑棋上方下了一枚黑棋。

    “现在黑棋有六口气。”

    说罢，他又拿起六颗白子，将两颗黑子围住，道：“这样，黑棋就没有气了，黑棋就要被拿掉，这叫气尽提子。围棋一人执黑子，一人执白子，按顺序一人各下一棋。最后，看谁在棋盘上所占的地盘多，谁就赢了。”

    柳滢拿着白棋跃跃欲试，道：“来吧！”

    她率先放了一棋，叶兴言则在白棋对角星位置放置一棋，道：“这是座子棋。在围棋开始时先在棋盘上放四个座子，能够最大限度地限制先行棋的优势。”

    “明白。”

    之后，二人便下起棋来。

    叶兴言深谙棋道，下棋步步有章法；柳滢新学棋法不懂棋谱，只懂横冲直撞。

    一局棋下来，横冲直撞的柳滢自然下不过步步为营的叶兴言。

    “这就是你赢了？”柳滢问道。

    “是。险胜而已。”叶兴言看着棋盘，低调炫耀道。

    柳滢亦是细细看着棋盘上的棋子。

    忽而，她道：“我懂了！”

    懂了？懂什么了？这就懂了？叶兴言抬头看向她。

    上弦月西斜，子时到了。

    此时，叶兴言正看着柳滢，柳滢亦抬起头来。

    一片乌云飞过，短暂地遮住了月光。

    天黑了。

    等月光再次出现，天再次亮起时，柳滢已经静静倒在了棋盘上。

    盘上的棋子，乒乒乓乓跳落了大半。

    好了，这次又是柳滢魂魄出游了。

    叶兴言结成转生印，口中念到：“荡荡游魂，何处生存？魂归来兮，附体安稳。”

    一瞬间，天旋地转，他到了一处仙境之中。

    此处便是柳滢魂魄出游之境。

    境中松柏茂盛，立于石板阶梯两边。

    他拾级而上，走了约摸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山顶。

    山顶处有一观星台，柳滢便坐在观星台上，挽着剑花，无剑而舞。

    一舞毕，她亦见到了站在台外的叶兴言。

    叶兴言高高兴兴地要上前去。却听她道：“你可仔细些别把我园中的花草踩坏了。”

    高兴凝固在了叶兴言脸上，“幻境中的东西踩一下又怎样？小气！”

    “这么好看的花，在哪里都不应该被踩坏。”

    叶兴言一副我知道了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走到柳滢身边。

    “你带剑了么？”她问道。

    “拿剑做什么？”

    “借我一用。”柳滢道，“从先前的围棋，我参透了一套剑法。我得把这套剑法复刻在自己脑海里。”

    他愣了一下，道：“我既已找到你，便该快些带你回去。你还得让云龙镇的人看见你呢。”

    柳滢有些不耐烦，“你与我说理的时间，都够我将这套剑法复刻下来了。与其说这些，不如把剑给我。”

    叶兴言无奈耸肩，将行囊中的剑丢给柳滢。

    柳滢接过宝剑，当即飞至半空，行云流水地舞出一套绝妙剑法。

    他看着，渐渐分析出她悟出剑法的缘由：原来，她是将横冲直撞的白子与步步为营的黑子看做了两股对抗的势力。

    白子刚而黑子柔，白子是山中虎头而黑子是捕猎网。

    捕猎网抓住老虎，老虎便无处遁形。

    可她的剑法却像是老虎锋利的爪子，一砍，一劈，竟将网劈得粉碎。

    叶兴言终于明白，她说的那句“我懂了”，不是说她懂了围棋之法，而是懂了如何在别人防守严密的情况下，靠着强硬的势头突围。

    随着她的剑舞，暗夜在一点点消失。

    一套剑法下来，东方已经翻起鱼肚白。

    柳滢一双勾人的眼睛带着笑意，精致的唇微张着，在大口呼吸。

    “可惜如今我没了内丹。否者这套剑法能比现在多发挥出三倍的威力。”她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道。

    叶兴言朝她伸手，道：“再过半个时辰就天亮了。你日后能不能拿回内丹，我还不敢断言。可你若此时不回去，那你定然不会有拿回内丹的那一天了。”

    “噢，也是。那走吧。”柳滢将他的剑还给他。随后，二人便牵手结转生印，回到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