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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北洲,青丘林。

    阿珂进了青丘林。再往北,便是青丘的王宫——海川宫。

    海川宫居于一片原野之中,如今已被冰雪完全覆盖。

    阿珂拿出追魂弩,依靠追魂弩找到了海川宫的方向。

    极低的气温,已经将阿珂的手脚冻僵。她不得不变回原形,拖着七条尾巴在雪原中奔跑。紧赶慢赶,她终于是到了海川宫门前。

    守卫宫门的侍卫,见了七尾的阿珂,断尾处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便大声唤到:“快些开门,公主受伤了。”

    阿珂让他噤声,道:“此事不要传扬出去。”

    侍卫却道:“兹事体大,公主受了重伤,断了两尾,北洲族人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城门开启,阿珂变回人形。开城门的小妖见阿珂脸色苍白,就连站都要站不住了,便快速上前扶她。

    她的双手跟冰块一样,小妖大声道:“快拿大氅过来。”

    阿珂披上大氅,这才暖和了许多。

    “谢谢你,阿宛。母亲在宫中么,我要见她。”阿珂说道。

    那叫阿宛的小妖道:“主上知道公主今日会回来,早早的就在鹤山殿等着了。公主也真是,那崔朔不过是一界凡人。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公主何须为了他,将自己伤成这个样子。”

    阿珂却道:“他虽是人族,却在我青丘生活千年,期间还教我遍读五洲之书。算得上是我的半个师父。我怎能不救他?何况,追魂弩是北洲圣物,却遗失了近千年。我身为北洲公主,本就该将它找回来。”

    阿宛扶着阿珂,道:“北洲有公主,实是北洲之大幸。”

    *

    北洲,青丘王宫,鹤山殿。

    北洲有七十五山,海川宫便有七十五殿。七十五殿对应七十五山,取名一样,寓意北洲妖族的团结。

    殿中,一长相倾城的女子坐在王位上。此女容貌艳丽,身段窈窕,顾盼生姿,看起来竟比阿珂还要年轻几岁,妥妥的十六岁少女模样。

    “你回来了。”女子的声音也是十分好听的,像是黄鹂鸟清脆的叫声。

    阿珂俯身行礼,道:“是的母亲,我回来了。”

    她,便是北洲的妖王,阿珂的母亲,弥菁。

    身着彩色华衣的弥菁款款走下殿来,抬手抚摸阿珂的脸颊。

    她的手纤细温暖,阿珂的脸则冻得紫黑冰冷。

    “我便说中洲那灵气枯竭的不毛之地,没什么好的,你还要去。看看,现在皮肤都变得比以前粗糙了。人看起来,也老了许多,足有二十岁的样子。”弥菁不满道。

    阿珂叹了一口气,道:“母亲,容貌只是皮相,美或是丑,也不能改变我是青丘公主的事实。”

    弥菁连连摇头,“不不不,北洲不会要一个苍老的女人当他们的君王。阿珂,北洲人,将形貌刻进了骨子里。而你,又矮、又不美貌,北洲男子除了喜欢你的身份地位,还能喜欢什么?”

    北洲人在化为人形之前,可以选择自己的形貌。但其实在去中洲之前,他们对自己化形后的形貌,并没有这么挑剔。他们向来是看见谁的样貌,便将他画下来,然后照着变幻化形。

    可阿珂在青丘林外,因为心软,救了将要死在青丘林外的崔朔。崔朔学识广博,来了北洲之后,让北洲之人明白,中洲的美人,比北洲的好看千倍万倍。北洲之人,便对中洲人的美貌产生了好奇。有大胆的人,越过青丘林,去到中洲,便将中洲的美人图带了回来。自此以后,北洲妖族无论男女,均在对美貌的极致研究之后,变得越来越貌美,越来越年轻。没有变美的阿珂,则变成了他们中的异类。

    崔朔曾经说过,阿珂这样的,叫做娇俏可爱,脑中有学识,肚中有墨水,自是那些单靠外貌的妖族,不可比的。阿珂亦深以为然,自此以后没有变幻过形貌。

    阿珂拿出追魂弩,递给弥菁,道:“母亲,追魂弩我带回来了,还请您放了崔朔。”

    弥菁接过追魂弩,欣喜道:“没想到你真的成功了。东洲传来的消息果然不假,吴信然竟让他儿子带着追魂弩去了中洲。阿珂,你是北洲的功臣。”

    “母亲,还请您放了崔朔。”阿珂再次道。

    “放,现在就放。”弥菁爱不释手地看着追魂弩,道。

    阿珂去传了弥菁的令,将崔朔从地牢中放了出来。

    崔朔见到受伤的阿珂,愣了一下,道:“你受伤了。”

    阿珂笑着摇头,“没事。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

    崔朔登时高兴道:“我们是要回中洲去了么?”

    阿珂摇摇头,道:“我们先回青山殿,再想怎么去中洲。”

    崔朔看着她,冷哼一声道:“别骗我了,你不愿意跟我去中洲的。你在北洲,是人人敬仰的公主,到了中洲,却只是被仙门追杀的妖怪。”

    阿珂顿了一下,道:“你看,你如今在北洲也过得不错,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呢?”

    崔朔抱住阿珂,乞求道:“北洲再好,那也不是我的家。我时常梦见中洲故里,此生总想再回去看一次。”

    北洲之人确实排外。阿珂也知道他想逃离北洲。可他知道太多北洲的秘密。北洲妖族不会让一个知道北洲秘密的人,活着离开北洲。这无异于是给北洲埋下隐患。

    可这一千年来,他无时无刻都想离开北洲。而她,身为北洲公主,必然是要留下守护北洲的。

    阿珂叹了一口气,道:“我会想办法的。”

    崔朔这才松开阿珂,牵着她的手,道:“你与我去中洲,我们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开荒种田,颐养天年。”

    阿珂放开他的手,道:“我去鹤山殿找母亲说。”

    “好,那我在青山殿等你。”崔朔说道。

    *

    “我已放了他,你又有何事?”弥菁问道。

    阿珂跪在地上,道:“母亲,放他回中洲吧。”

    “放他回中洲?”弥菁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满脸震惊。

    “阿珂,你不是喜欢他么?”弥菁问道。

    阿珂并不否认自己喜欢崔朔。可比起她,回中洲似乎是崔朔更想要的。她离开北洲,才知道自己对北洲的思念,明白了崔朔口中的“回家”。

    “母亲,妖族寿命如此之长。日后,我会找到自己更喜欢的人。至于他,不必强求。”阿珂轻声说着。

    弥菁还算了解自己的女儿,轻易地便看出了她的口是心非。

    “你到后殿待着,我找他来问一问。若他真的愿意回中洲,再议。”

    崔朔来到殿中,恭敬地朝弥菁行礼。

    弥菁笑着道:“你对我们的公主,很是不敬呢。”

    崔朔两股战战,跪倒在地上,道:“我对公主的真心,天地可鉴。”

    “那你为何要回中洲?”弥菁又问。

    “臣……臣……只是,想念中洲了。”崔朔说道。

    弥菁一双迷人的赤红眼,望着崔朔。崔朔眼神躲闪,低下了头。

    “你知道阿珂是喜欢你的。只要不是五仙山的那群人,谁在阿珂身边,我是不大在意的。只是,在阿珂身边的人,定要心里全是她,将她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崔朔忙道:“我自是喜欢阿珂的。我愿意为她生,为她死。”

    “那你为何还要回中洲去?”

    “我只是,只是想回去看一看。看一眼,我就回来。”崔朔说道。

    弥菁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道:“你出了北洲,便不可能再回来。”

    崔朔眼神一滞,没再说话。

    弥菁道:“既无话可说,那日后便想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公主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她很忙的。去吧。”

    崔朔离去后,弥菁走进内殿,望着阿珂道:“你看,很多事情,用手中的权力,很容易就能解决。你为何要跟他谈情谊?”

    夜里,阿珂胸口梗着一口气,无处可撒,径直跑到崔朔的屋前。

    弥菁不知为何,也跟了过来,不等阿珂去敲门,便带着她,隐身去听墙角。

    屋里鸳鸯秀被翻红浪,帷幔轻拂。女子声音娇媚,男子声音沉闷。

    “你说,你究竟什么时候能带我离开这里。”女子娇媚道,“若是被公主与大君知道,非扒了我的狐狸皮不可。”

    崔朔声音低沉,满是愉悦,“谁敢扒了你的狐狸皮,你的皮囊,可是北洲最美的。”

    二人在帷幔间缠绵着。女子满是不屑道:“你不是喜欢公主那样傻傻的、容貌一般的女子么?”

    “傻姑娘,谁会放着你这样的美人,去喜欢她那样容貌不出众又高高在上的公主?我不这么与她说,怎骗她带你我出青丘,去中洲过好日子?”

    “你可别瞎说,公主长得也不错,只是在北洲排不上名号而已。到时候,我们将她送到东洲仙族手中,你必定能换得长生不老之药。”

    ……

    屋外,阿珂听着屋内炙热的喘息声,愣住了。

    弥菁手猛地一抬,将门推着震天响,走了进去。

    阿珂站在门口,见弥菁走到帷幔前。随后,床上传来女子的惊呼声。身着薄纱的女子忙跪起身来,低声唤到:“大君。”

    弥菁像是笑了,说话声中也带着笑。

    “继续啊。”她道。

    女子连连磕头,道:“大君我错了,我错了。”

    “弥珂,你要一直站在门外么?”弥菁唤到。

    阿珂走进屋的时候,二人均已穿好衣服。齐齐跪在地上。见阿珂真的从屋外走了进来,崔朔顿时脸色灰白,跪着爬到阿珂跟前,道:“阿珂,阿珂……”

    阿珂拂开他的手,后退了两步。

    “你是北洲公主,此事,你说怎么办吧。”弥菁道。

    阿珂现下脑子一片空白,顿了许久,才道:“他们既想回中洲,那便让他们回中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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