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熠阳点点头，又道：“那……”

    柳滢见他欲言又止，便道：“你是想问阿珂吧？她回北洲去了。”

    “那……那她还好么？”吴熠阳又道。

    柳滢道：“蛮好的。只是仙君，她是北洲的，而你是东洲的。北洲与东洲，本就是敌人。在中洲之时可能还不觉得，回了各自的家，日后一旦相见，便是你死我活了。仙君担着五仙山的担子，可得心里想明白才是。”

    柳滢说出这话来的那一刻，这才相信了这些话。这些话是说给吴熠阳听的，也是说个自己听的。她已选择了阵营。终归这一世，她不能辜负吴熠阳对自己在东洲的照顾，不能毁了来东洲的约。而叶兴言，跟着阿珂去了北洲，那他们四人，便是自此分道扬镳了。

    吴熠阳听完她这话，笑道：“我早就把那些事情都忘了。只是听你提起她，想着先前在中洲也是相处了一段时间的，这才问一嘴。不过先前在中洲时，总觉得比现在过得畅快许多。回到五仙山，所有人都一口一个熠阳仙君。我也只能板着脸当这个熠阳仙君。你还是像先前一样，叫我吴熠阳吧。忽然叫我仙君，我听着别扭。”

    “是了。”柳滢笑道，“不过在别的仙者面前，我可不敢这样叫，是大逆不道的。”

    “那你就私下叫。日后，我还教你术法。”吴熠阳道。

    二人亲近起来，柳滢也没先前那般拘谨了，便道：“既你还要教我术法，那也算我的师尊。若是徒弟有难，师尊应该会帮忙的吧？”

    “先前与我说了那么多，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的话呢？”吴熠阳笑道，“有什么事情，你就说罢。”

    “是这样的，我找到了我姐姐的内丹。现下，我想将内丹拿出来，看看姐姐的过往。我们自她去青宝村之后便没再见过面。我想知道她离世前，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还有，我想让你帮我拿着内丹，帮我姐姐招魂。”

    吴熠阳不解道：“招魂这事，你不就能做么？”

    柳滢摇摇头，道：“她的内丹就在我这里。一旦拿出内丹，那么我便活不成了。”

    吴熠阳连连摇头，“那我可帮不了你这个忙。你是我请来的军师，若是你死了，那我日后怎么办？”

    “放心，我剖出内丹之前，会帮你找一个更厉害的军师。”柳滢笑道，“何况如今你已是独当一面的厉害人物，有没有军师，你都能将事情处理得很好的。”

    “仙君。”仙者望站在门外道，“君上已攻克三仙岛，现命摇光仙者去驻守三仙岛。”

    吴信然与巨灵族打起来了？

    柳滢这才反应过来，她回到五仙山许久了，却不听说吴信然要召见自己。原来他是去打仗了。

    “君上要回来了么，为何会派我去驻守？”柳滢问道。

    三仙岛与五仙山斗了数千年，怎是他攻克了之后，就可以平安治理的？派她去驻守，怕是得应对巨灵族源源不断的反抗呢。

    仙者望摇摇头，道：“君上圣意，我等不敢揣测。只是听说要摇光仙者去驻守。”

    “君上只让摇光仙者去，可还有派旁人协同？”吴熠阳亦是起身问道。

    “君上说他已让诸驻军在三仙岛等候摇光仙者，是以没说让旁人陪同。”仙者望道。

    吴熠阳想了一下，道：“父君去了前线，那我须得驻守五仙山。这样，仙者望跟随摇光仙者去三仙岛，也好有个照应。若是有事，你可传信与我联系。”

    柳滢起身，拜首道：“唯。”

    *

    从五仙山到三仙岛的这一路上，尸横遍野。狂野之中，只听得秃鹫偶尔的鸣叫。循着声音望去，便见秃鹫、狼群在死者身边打转。

    饶是见过许多战争的柳滢与仙者望，见此情景都是心底发寒的。

    “仙者望，你说这世上为何会有这么多的战争？”柳滢问道，“为何无论哪里，都要打仗？”

    “有的人打仗，是为了活着；有的人打仗，是因为贪欲。”仙者望道，“我听父母说起从北洲到五仙山的事情，这才知道仙族这一路走得有多艰难。若是我们不打仗，便不能在东洲立足。”

    “可我们不是已经在东洲立足了么？为何还要占领三仙岛的地界？巨灵族世代生活在东洲，如今只剩下三仙岛，为何还要去攻打他们？”柳滢不解。终究她没有经历过从北洲搬迁到东洲的艰难，是以不能理解五仙山对巨灵族的赶尽杀绝。

    仙者望面色一变，道：“仙者可别再说这样的话，若是这话被旁人听见，那可是要治你罪的。我们是五仙山的，自是事事要以五仙山为考量。至于三仙岛，自有巨灵族去考量。”

    “可是，”柳滢又道，“既然如此，我们能在立足么？”

    巨灵族已在东洲生活了数万万年，矮灵族却才到五仙山三千年。对于巨灵族来说，矮灵族便是入侵者。

    如今这个入侵者不仅没有被赶走，还占领了他们最后的领土。他们失去了领土，便是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园。是以又怎会善罢甘休？

    仙者望虽从出生便生活在东洲五仙山，可也习惯了三仙岛作为巨灵族的徒弟而存在。过往她参与的数次战争，也有打到五仙山脚下，让她觉得五仙山便要不复存在的。这种失去家园的恐惧与愤怒，她是切身体会过的。是以，也能明白柳滢对于巨灵族反扑的担忧。

    “现在的情形，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仙者望道。

    越过长平山，越过无妄海，便到了三仙岛。

    顾名思义，三仙岛是由三座无妄海上的岛屿组成的，分别为云楼、宣花、遁开三岛。

    三岛虽都有巨灵族的后裔，却是各自独立的，各岛有各岛的权力核心体系。

    其中，云楼岛最大，由晁氏统管。宣花岛第二，由匡氏统管。遁开岛第三，由浦氏统管。

    柳滢与仙者望最先抵达的，便是云楼岛。

    驻守的五仙山部众已经在云楼岛边等着柳滢与仙者望。云楼岛神殿已被吴信然攻占，现下便成了柳滢的住所。

    云楼岛的神殿虽算不上精致，但异常宏伟。柳滢在别处，从来没有见过建造得如此大的宫殿。除了宫殿，旁的建筑也是十分大的。

    “巨灵族以大为美。是以他们的建筑、雕塑，都十分宏大。”仙者望解释道。

    “如今巨灵族的部众在何处？”柳滢坐在神殿末的椅子上，问道。

    才至三仙岛，便有五仙山部众叫走仙者望，将此处的军情告知仙者望。是以柳滢才问起三仙岛的情况，仙者望便道：“巨灵族的部众如今已隐藏到岛中部的山间。巨灵族擅长近身作战，我们进山过几次，皆是损失惨重。”

    柳滢长叹一口气，她这是接下了一个烫手山芋呀。三仙岛的巨灵族若是守不住三仙岛，那就只能跳无妄海了。接下来，巨灵族与矮灵族将会在三仙岛上有多少场斗争，她不敢想。

    “若还有进山的仙者，便叫他们回来吧。这三仙岛是难守的，等我去拜谒君上之后，再做定夺。”

    柳滢说罢，便见仙者望面色难看，欲言又止。

    “熠阳仙君派你与我一同一起到三仙岛来，自是希望我们将三仙岛的事情做好的。你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仙者望这才道：“仙者，君上昨日便启程，渡过无妄海，去往青丘林了。”

    “青丘林？”柳滢惊到，“他要去攻打北洲！”

    仙者望点头道：“五仙山部众已渡过无妄海，到东洲三千年了。大家都不再愿意回北洲，也鲜少与北洲开战。可一月前的五山会议上，却通过了出兵提议。是以君上便带着五仙山部众，先是攻破三仙岛，后又进兵北洲了。”

    “不应该呀……”柳滢囔囔道。

    三千年来都没有打算回去，与北洲妖族的战争也变成了与巨灵族的战争。现下怎忽然要北进攻打北洲了呢？

    “五山会议前，五仙山可有什么异常？”柳滢问。

    仙者望想了一下，道：“五仙山并无异常。不过三仙岛岛内争权，已经斗了许久了。”

    柳滢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定不完全是因为三仙岛岛内争权的事情。否则，不会北进北洲。”

    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不正是她发现琉云丹在自己体内的时候么？

    一个月前的事情、场景，飞快地在她脑海中闪过。忽然，她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她记得真相大白的那日，是在罗浮山的密室里。那日叶兴言与弥珂也在场，并且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或许，他们二人找的东西，便是吴信然出兵的理由。而弥珂的母亲一直在追杀叶兴言，叶兴言却敢去北洲。想来，在罗浮山密室找到的这个东西，便是他的投名状。

    “摇光仙者？”仙者望叫了柳滢好几声，柳滢这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仙者望问道。

    柳滢摇摇头，道：“没事。既君上去了北洲，那三仙岛的事，须得尽快报给熠阳仙君。最好，能叫熠阳仙君来三仙岛一趟。”

    “好，我这便赶回五仙山去。”仙者望说着，便动身快步往外走去。柳滢追了上去，道：“如今在三仙岛，你出三仙岛之前，须得小心。”

    仙者望深深望了一眼柳滢，道：“我会的。”

    仙者望驾云而去。柳滢望着仙者望离去的身影，心中还是止不住想：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能成为叶兴言的投名状，能让吴信然率兵攻向北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