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朗一行人是在逃出沦陷的云城大学后遇上了在附近执行救援任务的军队，对于他们普通人来说，在这样危险的地方，没有比跟着军队更安全的了。

    他们这一路都跟着救援军队，意在前往云城郊外据说固若金汤的安全区，前往安全区的必经之路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云城嘉荣区。

    这是云城最繁华的地带之一，高楼林立，也是末世前云城人口最多的地方。在末世后，大部分幸存者听从广播待在家中或进入就近建筑内避险，时至今日，依旧有幸存者在等待救援。

    为了获取更多的物资，也为了能够在末世尽一份绵薄之力，魏明朗和林巍他们加入了救援军，他们最近接到的任务，就是补充医疗物资。

    任务完成得很好，他们理所应当的分得了更多的物资，最大功臣魏明朗和林巍被另外几人围在队伍中心，一边吃早饭一边闲聊。

    林巍还在侃侃而谈，魏明朗没什么胃口，他想到什么，站起身离开暂住的平房往外走。

    救援军的大本营藏在地形复杂的老小区，这是这座繁华城市最后旧时代的存在，如今成了他们的避难所。

    魏明朗穿行在其间，很快就走到了临时搭建的卫生所。卫生所里的病患都是因为末世恶劣的环境而病倒的幸存者，没有与丧尸搏斗的伤员，因为他们全都变成丧尸了。

    卫生所后，是医生居住的地方。

    魏明朗敲响房门：“盛医生，您在吗？我有些问题想请教您。”

    房门被推开，一室昏暗中，一道颀长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他瞥了眼魏明朗，声音温和：“魏同学。”

    “我方便进去吗？”魏明朗问。

    盛嘉赋站在门边：“当然可以。”

    房间里光线昏暗，盛嘉赋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刹那间，满室明亮。房间不大，陈设简洁，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与一面衣柜，却非常干净。

    魏明朗在盛嘉赋对面坐下，他刚想说什么，鼻翼间飘来的古怪味道让他的眼神有片刻凝滞。

    “闻不惯消毒水的味道吗？”盛嘉赋见魏明朗神情，他笑了笑，问道。

    “还好。”魏明朗连忙道：“盛医生，我来这里是有些关于丧尸的问题想问问您。”

    医生在末世是非常宝贵的资源，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地方会不需要医生。盛嘉赋便是分派给这支救援军的随军医生，他不过而立之年，年轻有为，在救援军中拥有极高的地位。

    盛嘉赋指节微曲，放在干净的桌面上，他似乎对魏明朗的话有些诧异：“你怎么会想到问我丧尸的事情？”

    “您是医生嘛，不然我真的不知道问谁了。”

    “那你说说看。”

    魏明朗松了一口气，脱口而出：“您说变成丧尸的人，是不是有些还记得以前的事情，也不会攻击人？”

    盛嘉赋弯曲的指节无意识的轻轻敲在桌面上，他答非所问：“为什么这样问呢？是你遇到了这样的丧尸吗？”

    “……不是。”魏明朗顿了顿，说：“是我在想有没有这个可能性。我有一个朋友在我面前感染了尸毒，后来我们就分开了，我在想再见到她的时候，她还会不会认得我。”

    盛嘉赋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他开始回答魏明朗一开始的问题：“我提取过也观察过丧尸病毒，这是一种可以称之为蛮横霸道的病毒。这种病毒通过血液进入人体内，与人体细胞与基因斗争，据盛城科学院现有的研究数据，还没有哪种基因能够与之抗衡。”

    “我不太明白，您能说得简单点吗？”

    “你说的那种情况，就目前而言不会出现。”盛嘉赋的语速很慢，他用温和的语气陈述一个残酷的事实：“人体内基因斗败后，丧尸病毒占领身体，改变人类基因，这时候再开始行动的生物，已经不是人了。攻击人类、渴望血肉是他们的天性。”

    “当然——”

    “虽然丧尸病毒是已知基因中最强大的一种，但人类基因是非常神奇的存在，且千变万化。我们并不能确认，被丧尸病毒改变的基因，会出现多少种不同序列。”

    盛嘉赋侃侃而谈：“就目前而言，变成丧尸只是最坏的一种序列罢了。”

    也就是说，在闻茉体内被病毒改变的基因，似乎出现了好的序列。

    魏明朗心中雀跃，脸上也忍不住有了笑容：“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谢谢盛医生。”

    “世界之大，我相信未来一定会有不同的序列产生。”盛嘉赋双眸明亮，勾唇轻笑：“我很期待那一天，见到截然不同的基因序列。”

    ……

    秦矢起了个大早，偷偷摸摸的下楼把民宿门口的麻绳捡了起来，结果刚推开门便看见了蹲在门口的闻茉。

    回想起昨夜见到的雪白，秦矢脸上的表情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的，他和闻茉可还没有亲密到那种地步。

    “茉莉，早上好。放在餐桌上的早餐你吃了吗？”

    闻茉从地上站起来，她看秦矢似乎藏了什么东西，忍不住歪了歪脑袋，想看看他藏了什么好吃的。

    秦矢跟着她歪头：“茉莉茉莉？怎么不理我？”

    闻茉嗅了嗅。

    秦矢略显紧张，闻茉应该闻不出他藏了一捆麻绳吧？

    闻茉只嗅到了香甜的秦矢，她砸吧了一下嘴，有些失望。她很快将这件事放到一边，指了指秦矢的脑袋：“你头还痛不痛呀？”

    虽然默契有限，但秦矢也不是傻子，他理解了闻茉的意思，立刻感动的说道：“多亏了你昨天带回来的药，我现在好多了。唉，没有你我以后可怎么办呀茉莉，你会一直让我跟着你吗？”

    闻茉踮起脚拍拍秦矢的肩膀，坚定而严肃的承诺：“会的，我会做饭的好姐妹！”

    秦矢瞥了眼闻茉搭在他肩上的手，心情愉悦的说：“那我们去吃早餐吧。”

    早餐是秦矢前些时间收集的速冻食品，沉在民宿院落的水井里，水井内冰冷的温度没有让食材变质，隔水一蒸，白胖白胖的包子便散发出诱人的气息。

    除此之外，还有一碗熬得软糯粘稠的小米粥。

    闻茉回想以往的时光，她早上从来没有食物可以吃的，一般要到下午或者晚上才能找到合乎心意的食物。

    现在这种生活真是太棒啦。

    闻茉端起小米粥，正要开心得喝一口，便听得远处传来了接二连三的“砰砰砰”声。

    经过昨天傍晚那件事，闻茉对于这种声音格外的敏感，再度听见这样的声音，她甚至又开始觉得她的耳朵在隐隐作痛了。

    可恶，她的听觉实在是太灵敏了。

    闻茉一下子就蔫了下去，有气无力的喝着香甜软糯的小米粥。

    秦矢立刻察觉到闻茉不对劲，他听觉不比闻茉，并未听见远处的声音，他刚想问闻茉怎么了，“砰砰砰”的声音猝然闯入他的耳膜。

    闻茉倏的站了起来，她的反应太大，甚至还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碗。她又吓了一跳，脚边是碗的碎片和泼洒的小米粥，她下意识去看秦矢的表情。

    秦矢立刻蹲下身去看她有没有被烫伤：“茉莉，当心别踩到碎片。”

    闻茉不安的情绪被抚平，但外面的枪声还在继续。

    闻茉的情绪显而易见的焦躁了起来，她跑到窗户边偷偷的往外看，什么也没看到，只让那巨响更清晰的传入耳朵里。

    仿佛永无停歇。

    而下一刻，那巨响戛然而止。

    闻茉想，她终于被炸聋了。

    “难受就别听了。”秦矢捂着她的耳朵，用胳膊去撞窗户，勉强将大开透气的窗户关上。

    闻茉迷茫的看了秦矢一眼：“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秦矢都已经清楚的听见外面的枪声，更何况是闻茉？他知道丧尸的听觉敏锐，闻茉必然会感到不适应……不过这反应是不是太大了点？

    他捂着闻茉的耳朵，把她按在沙发上坐下。闻茉疑惑的看着他，他说：“茉莉，你先自己捂住耳朵。”

    闻茉不动，他就伸出抓起她的手，放在她的耳朵上。见闻茉捂好了耳朵，他便飞快的跑进房间里翻找。

    秦矢很快就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方块，方块的一端连接着一根线，线的另一端是两个奇怪的小东西。

    “这是什么？”

    秦矢将耳机放入闻茉耳中，调节音量，闻茉耳畔的枪声被轻缓悠扬的小调取代。他见闻茉紧绷的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才松了一口气，笑着对他说：“这是之前收集物资的时候顺手拿的，就是里面没几首歌，你凑活听。”

    闻茉摘下一边的耳机，秦矢刚想凑上去和她共用，她就疑惑的朝着他眨眨眼：“你说话我听不清楚。”

    见闻茉指着自己耳朵，秦矢微微支起身子，在她耳畔说道：“我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你在家等我。”

    会用枪的都是人类，人类应该是不会伤害人类的吧？闻茉想着，指了指秦矢行动不便的脚。

    秦矢无所谓道：“没事。”

    很快秦矢便回来了，他也带来了一个消息——外面现在对于落单的丧尸来说很危险，为了方便救援，军队已经开始清缴丧尸，落单的丧尸是他们的首先要清除掉的。

    “茉莉，我们这段时间就先待在这里吧，这里的食物充足，我不会让你饿肚子的。”秦矢并未对外面的乱像表现出过多的担忧，他凑在闻茉耳边说话，语重心长：“外面实在太危险了茉莉，他们会伤害我们，我很害怕。”

    闻茉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耳垂，她艰难的去理解秦矢这么长一段话，一时无法回应他。

    秦矢并不在意闻茉没吭声，他想，反正茉莉应该也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他静静的看着闻茉，清亮的黑眸逐渐染上痴迷：“我们一直待在这里好不好？这里很安全，而且只有我们。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闻茉双眸空洞，却又如水一般澄澈，出乎秦矢意料的，她点了点头，给出了回应。

    秦矢很兴奋，如果是正常的茉莉，一定是会搪塞敷衍他，然后找机会把他丢下，正如两年前；可是现在他面前的是丧尸闻茉，她单纯不谙世事，犹如一张未经渲染的白纸。

    或许只有这样的茉莉，才会接纳他。

    这个残酷的危险世界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会戴好那张能让闻茉放下戒心、让闻茉喜欢的面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