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好似中了千万大奖的指挥处，孟倾的脸色却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原本开心不已的众人瞥见她的脸色，不由心头惴惴的收了喜悦。
“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孟倾没有回答陈茂国的提问，只是随意抬手在空中一划。
熟悉的‘视讯窗口’，熟悉的领导人。
指挥处众人“……”
从未如此频繁且直观的会见过国家领导人呢。
领导并不是一个人，背景是某个会议室，长桌上，那些平日里只可能出现在新闻里的大佬们纷纷望了过来。
指挥处众人“……”
好家伙，看到军区总司令了。
平日里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参谋长和团长的士兵们，此刻齐齐打了个激灵，纷纷起身敬礼。
总司令下意识起身回了个礼。
围观这一切的众人“……”
所以，他们需不需要参与一下？
“我以国家领导人的身份，在此代表全国百姓，诚挚感谢孟小姐的大恩。”
到底是领导人，一出手直接把即将走偏的节奏拉回了正轨。
他话音落下，其余在座的诸位纷纷站起，语气真诚的对孟倾连番道谢。
“先别急着道谢，这结界是有期限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皆是面色一顿。
领导人眸色闪烁，问“多久。”
“一个月。”
劫后余生的快乐还没持续多久，就被告知这场救赎是有期限的，那一上一下过山车一样的体验，真的是让人心跳刺激。
“一个月后，还能再布置吗。”
这回出声的，是陆军军区总司令。
“不能。”
快乐还没来得及传染，忧郁又覆上了众人的眉梢。
“给你们一个月，不是为了让你们无忧无虑的。一个月后，我要解决核辐射的办法，真知实践也好，天方夜谭也罢，总之，必须给我一个具有可行性的章程。”
生态环境部长接道“根据我们现有的技术，清除海洋中的全部辐射最少要两百年。”
就算凑齐了全世界尖端人员一起研究，心无旁骛加班加点，也顶多将这过程缩短三分之一或是一半，一个月拿出章程，玩笑也不能这么瞎开。
“这就是你们的事情了。如果一个月后拿不出我要的答案，我就按我自己的方式解决。”
孟倾笑的人畜无害，众人却无端觉得后脊发凉。
“冒昧问一句，你的法子是——”
“只要舍掉三分之二的人类，我就能清除掉海里的辐射。”
温柔的声线像一把利刃悬在众人的头顶，冻的诸位灵魂都抖了抖。
“我们人类不能中和辐射吧。”
“当然不能。你们只是所需要的能量中的一部分而已。”
其中一人眼睛一亮。
“是不是说，只要我们能提供你所需要的能量，你就能清除海里的辐射。”
“是啊。”
“那——”
“你们的死亡，只是为了祭奠那些死去的海洋生命而已。”
众人尽皆一愣。
“想让海洋恢复往昔，海怪们必须死，而它们占了海洋生命的三分之二，你们人类自然也得付出同样的代价。”
一切都是人类造成的，那些忍受了痛苦的又必须面对死亡的海怪们何其无辜，人类想要不伤筋动骨的掩饰太平，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不敬自然，终将受到反噬。
“在我这里，众生平等。”
被迫平等的众人一脸菜色，孟倾眼底划过一丝暗讽，权当没看见。
议桌上的十几人面面相觑，似乎是在用眼神交流，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人开口。
“那请问——”
问题还没出来，孟倾就像提早知道了一般打断了他的声音。
“不分国籍肤色，不分男女老少，不分地位财富，纯随机。”
一句话出，登时杀灭了大家稍稍涌起的小念头。
看着再次陷入沉默的众人，孟倾嗤笑一声，丢出了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但凡一开始有人站出来阻止，事情何至于发展成今天这样。
视讯挂断，会议室安静了整整十秒，一道带着嘲讽的声音骤然响起。
“什么三分之二人命纯随机，那家伙还真当自己是个神仙了。”
已经连夜搞清楚孟倾二字代表了什么的领导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还真是个神仙。
一个随时随地，看心情恢不恢复神仙身份的超级大bug。
作为唯二清楚孟倾是个什么神仙的国安部长咳了一声，开始为不知情的同事们科普他们缺乏的‘知识’。
两分钟后，会议室陷入了诡异的静默。
看着气氛低迷的众人，已经提前接受了这一点的领导人显然更淡定些。
“她是悬在人类头上的一把刀，但也是人类的最后那道守护屏障。”
诚然孟倾的方法听起来很凶残，很不人道，但对于做好面对各种灭绝危机而配备了‘薪火计划’的国家来说，只要人类不亡，一切的牺牲都是可以被接受的。
当然，能不死谁都不想死，于是压力就给到了生态环境部。
这辈子都没受到过如此隆重的注目礼，没承载过如此大的期待的生态环境部部长“……”
现在辞职还能保住他的心脏吗。
不管怎么说，一个月的休息时间是铁板上钉钉了。
两方停战，自然也就没了后续的伤员，处理好医疗处的伤员，卢小荟直接冲出了帐篷。
她想去找孟倾。
正好对方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刚出帐篷，她就撞进了某人的怀里。
孟倾啧了一声。
“幸亏没隆，不然好歹被你撞破了。”
卢小荟噗的笑出了声，但随即笑意又被眼泪覆盖。
“你知道的，我从小就离开了爸妈，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你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整整二十年都没有任何音讯！”
孟倾抚摸着卢小荟又变得参差不齐的头发，叹了口气。
“对不起。”
卢小荟从孟倾怀里抬起头，眨巴着两只泪眼汪汪的大眼“你不会再离开了吧。”
孟倾垂眸，满是怜爱的看着怀里的小丫头。
“抱歉。”
她不知道白塔用了什么样的能力把她送到地球，但她有预感，一旦任务完成，通关之后她就会离开这里。
卢小荟不干了。
“你是不是在外面给我找爷爷了！”
孟倾眉梢一动。
这话听起来，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卢小荟原本就是顺嘴控诉一句，毕竟孟倾以前可是个‘单身主义者’，但这一刻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真找人了啊！”
卢小荟的注意力登时就被转开了。
舍不得孟倾是真的，但离奶二十年，她也早已有了自己的生活，不至于像小时候那样缠着人不放。
如果孟倾真的找到了她喜欢的人，卢小荟自然不会去阻止她追求她那晚来不知道多少岁月的‘第一春’。
“不是人。”
“那是什么品种？”
“人鱼。”
“人鱼？西方那款？那玩意儿不是灭绝了吗？”
“嗯。外星人鱼。”
同为非人类，同在国超科，孟倾只一句话，卢小荟就立刻明白过来其中的症结所在。
“外星？你踩裂缝了！”
孟倾懒洋洋的回了一句“是啊。”
·
她还清楚记得那天是礼拜六。
卢小荟被她送去上兴趣班之后，她就去了躺超市准备囤点零食，买完东西下停车场，刚出电梯门就一脚踩进了时空裂缝。
前后不过一秒，洞开的电梯门前就剩下了一辆装着食物的购物车。
时空裂缝，指的是时空交叠或是碰撞时产生的震荡波所造成的临时撕裂，没有规律。宇宙有自我修复功能，这种裂缝通常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动闭合，很少被人发现。
可惜世间巧合千千万，孟倾就是其中一个倒霉蛋，她一脚从地下停车场直接踩进了茫茫大海。
被裂缝吐出来的时候，一睁眼看到了两个蓝皮鱼人，丑的她呛了口水。
人形，蓝皮，身上带着非常明显的鱼类特征，鳍，鳞片，手脚指间都有蹼，五官半人半鱼，很丑。
还没等孟倾从到底是‘地方穿太远’还是‘时间穿太远’里回过神，这俩蓝皮鱼人就用鱼叉怼上了她。
孟倾不太喜欢被威胁的感觉，正想开口，余光发现一道艳红色的身影正由远及近。
那是一条红尾巴的——雌性人鱼。
地球上的鲛人和美人鱼早已灭绝，孟倾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所以她放弃了前一秒的打算。
人鱼过来之后，俩蓝皮鱼人立刻语速飞快的跟她咕囔了一番，后者听完打量了孟倾一番，吩咐了一句“关进黑牢。”
孟倾没反抗。
蓝皮鱼人，人鱼，这地方绝对不是地球，还是先静观其变，看看这是哪儿再说吧。
黑牢位于一片暗礁林立，浪急风高，危险系数极高的海域，这里天然洞穴很多，大大小小的款式不一。
可能看孟倾是个‘人’，那俩鱼人给她选的黑牢一半在水底，一半在海上。
呼啸的夜风穿过礁石间的缝隙灌入透出，牢里呜呜作响，星光穿过汹涌的海浪，从缝隙中投射进来，落在洞内的水面上，拉出一道道长长的银光。
很美，但孟倾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风景上。
这地方她好像来过。
虽然记忆模模糊糊，影影绰绰的只能回忆个大概，但她真的有印象。
为了确认，没等身后鱼人催促孟倾就主动游了进去，来到右侧一处裸露在水面上的礁石上，撑手坐了上去。
犹豫了两秒，她微微后仰，半曲着手往边上一伸，一勾手腕，指尖触上了一条缝隙。
孟倾瞳孔巨颤，原本四平八稳的心跳忽的就乱了。
怎么会呢，那应该只是个梦才对……
入口外，蓝皮鱼人正在用海荆棘的种子封牢，封到一半它们眼前一花，那个五米开外的人类突然出现在了前方一米不到的位置。
鱼人握住武器正想反抗，耳边一声脆响，随即就是身体被水绳捆了个结实，扭头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骇。
这样的能力，应该只有大祭司才有吧？
由于敌我差距有点悬殊，两条鱼人非常识趣的没有反抗。
“你们这儿，有没有一条黑色的人鱼。”
蓝皮鱼人又是一个对视，皆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懵逼，随后齐齐摇头。
孟倾皱了皱眉，换了个方式问。
“这是哪儿。”
“海神城。”
“管事儿的是谁。”
“海神大祭司。”
“叫什么。”
“大祭司。”
“……”问不出什么的孟倾直接滑进了水里，一闪身消失了踪影。
突然反向坐牢的两个鱼人：？？？
从黑牢出来之后，孟倾漫无目的地游了一会儿，然后停在一处珊瑚丛旁，问了一下忙碌的小丑鱼，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双腿一摆往某个方向游去。
没多久，孟倾穿过了一处海岩缝隙，来到了鱼人嘴里所谓的‘海神城’。
这是一个本不该出现，但却偏生存在的，神奇的，海洋生物群居地。
巨大的伞盖菇密密麻麻的生长在一起，汇成了一条路，光水母漂浮在路旁长须礁石的顶部，成了彩色路灯。
礁龟脖子上套着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是用阔须草编成的笼子，它们正井然有序的当着运输工。
黑色的角汶鲨缓慢的游弋着，像马路上执勤的交警，不同色彩的小鱼们穿所游弋着，无序却丝毫不见凌乱。
这个阳光照不到的深度，一点都不黑暗，各式各样的海洋动植物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把这里点缀的美轮美奂。
孟倾下意识放缓了速度，神色温柔的注视着生机勃勃的海洋。
生命，永远是最美的乐章。
赏了一个小时的景，孟倾终于看到了一处比起聚集地更不该出现在海底的东西。
那是一栋建筑。
飞檐翘角，雕梁画栋，一笔一划皆蕴藏着浓浓的东方韵味。
建筑表面看起来是七彩的，但实际上这并不是建筑本体的颜色，而是建材特殊，折射周围光线所映出来的颜色。
离得近了，门楣上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也映入了眼帘。
藏渊。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
这是她亲手打造，亲手题字，但却没来得及送出去的——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