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接下来的一天,韩晗都没有再见到北宸王。走了半圈王府,也没有碰到他。李录说“王爷国事繁忙,常常不在府中。”

    府中也无其他女眷,之前的王妃是祖皇帝为其选定的高门贵女,婚后不久便在当年那场席卷京城的大瘟疫中去世。而后祖皇帝也染病薨逝,北宸王身为人子,便没有纳妃。

    当今皇帝登基时,不过6岁。先帝登基一年多,便疫病留下的病根早逝。只留下先皇帝生母也就是祖皇帝的贵妃,一个老妪与自己的孙儿相依为命。对北宸王而言,这不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正中下怀了嘛,顺理成章地成立监国的摄政王。

    韩晗当年在南境,对北地的疫病惨状也听多了传闻。连着两位皇帝都死于这莫名爆发的疫病,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南昭的阴谋。可是那么多壮年人都没躲过疫病,偏偏这个要死不活的北宸王在大疫中活了下来,真是祸害遗千年。

    韩晗打定主意,夜里若是他再来,自己还是尽量按照计划和他“和睦相处”。她告诉自己,要查出宜州大劫的幕后黑手,就必须收敛肆意妄为的武将性子。

    韩晗现在很后悔从小就不擅长动脑子,总是吝惜脑力,有什么事情总有有父亲和郑潇去思考,她此刻才知道,是他们把她保护得太好,这世上有比战场杀伐更为可怕的地方,便是人心诡诈。二十年的军中生涯,将她养得太过单纯,离开了正南军,失去了郑潇,她感觉自己贸然被丢进了无边的黑暗,没有方向,没有光亮,她只有自己摸索,却不知道是不是走错了路,又或许再往前摸一寸就是悬崖。

    她从来没有这么孤单害怕过。

    .

    韩晗坐在窗前,上弦月如钩,距离郑潇离开,已经整三个月了。院中桃树花瓣刚凋谢,叶子还没长圆,可是韩晗的人生却走过了前世今生。

    让人成长的不是岁月迁流,而是人事炎凉。

    若不是经历生死离别,这三个月只是她人生中平常的三个月。现在,却让她从一个欢快跳脱、每日只知道舞枪弄棒的将门虎女,变成了一个坐在月下窗前哀叹的小妇人。

    月辉笼在她身上,看得出来她比三个月前清减了不少。以往饱满的脸颊此刻在月光下显出了凹陷的阴影,让她的鹅蛋脸越发修长清丽。眼睛也大了两圈,却少了虎虎生风的灵动,低垂的眉目似乎随时可以落下泪来,却被骨子里的刚强硬提着一口气,杂糅成了带着三分轴劲儿的倔强。

    哪怕身处深宅大院,她还是那个敢冲敢拼、不畏生死的女先锋。

    “谁?”韩晗警觉,随即明白来者何人。“王爷为何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没?也不通传,总是神出鬼没?”

    “这是我自己的府邸,为什么要通传?”这是他的家,自然是他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做什么什么做什么。

    “可我与王爷不熟,希望王爷对我还是要有基本的礼仪。若是像昨夜那般,我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了。”韩晗说完,立刻开始后悔,赶紧把“和睦相处”决心又默念了一遍。

    “韩家女玉面罗煞的名头,名副其实。”北宸王倒是没有和她针锋相对。“今天去过王府各处了?”

    “王府以后也是我的家,我必须得尽快熟悉。”

    “很好。”北宸王从桌上自斟了一杯茶,那茶是傍晚阿灵离开时所沏,估计已经凉透了。

    北宸王随即放下了杯子。“明天你要回一趟韩府?”

    韩晗一愣,对他语气里的轻松平常有点讶异,随即答道:“明天是出嫁姑娘回门的日子,我得回去一趟。王爷不会连这个人之常情都不允许吧?”

    “回门需要夫妻双方一起,本王明天和你一起去。”

    韩晗听到这话,不禁瞪大双眼。“我不知道你为何娶我,但从我进门,你未和我拜过天地,未喝过合衾酒,连夫妻都算不上。既然不是夫妻,你没必要去我父亲府上,既折煞了您尊贵的身份,也叨扰了我父亲的清静。”

    “你是在怪本王待你不周吗?”北宸王道,“既然不是夫妻,你又何必走这一趟回门?”

    韩晗语结。

    他接着道:“我已经把你报到了宗人院,宗人院会造册上籍,即使没有拜天地,你也已经是我的妻子。”

    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韩晗,在她心里,她只是郑潇一个人的妻子,现在自己却无名无分的嫁进了北宸王府,他知道了,应该会恨他吧。“你说是就是吧。这天下事不都是你说什么是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娶你,你也答应了?”

    “正南军对南境地形极其熟悉,郑潇负责押送的粮草,交接地点也是正南军驻守的重镇,计划中不会有任何闪失。但却莫名被围困,前来的营救的正南公都未能幸免于难。这一切太奇怪了。朝中人说是郑家父子傲慢轻敌,因为他们无法为自己辩解,连这样的污名都要安在他们身上。你却要在这样的时候要娶我,我再傻也会知道这事情必有蹊跷。”韩晗星眸闪动:“你到底为什么娶我,你和南境的事,究竟有何牵连?”

    北宸王用他那夜猫子叫的嗓音又桀桀笑了两声。“你这么问,我会回答你吗?”

    韩晗心里涌上一阵委屈。正南军失了主帅和少帅,军中有人说应该拥立正南公府唯一能主事的儿媳代掌军印,韩晗在正南军长大,在军中素有军功,若是她掌印,正南军还是郑家军。可是朝廷一道圣旨,将正南军的左、中、右三军另立番号,只保留了正南军的番号,实际上却已无一兵一卒。短短三个月,正南军已成虚号。

    正是在这混乱中,北宸王要求取新寡的韩晗。

    要说肆意妄为、行事狂悖,北宸王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举动,世人早已习惯。一个人没有正常的欲望,必然有变态的欲望。势力一大,变态的心情就压抑不住,那些挑战人伦的狂悖之事大概就成了上位者的乐趣。

    “想要的答案,你得自己去找。”当权势大到一定程度,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无聊,他人的痛苦能给他带来几分乐子,就像逗弄老鼠的猫。

    韩晗怒目而视:“我一定会找到答案,我也一定会让所有始作俑者付出代价。”

    .

    因为正南军主战派的主张,虽为镇国重器,却与皇帝、摄政王都不亲近。郑潇说过,正南军不能成为任何人手中的棋子。两条大腿,抱上一条,可能活得容易,但从此也就成了别人的狗腿子。正南军就在这样多方势力的夹缝中艰难生存。

    如今正南军被分拆为南路、中路、北路三支军队,父亲作为中路军统制,又如何面对主动上门的摄政王呢?

    韩晗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她发现所有的事情,一件都不在她的掌控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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