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南下一趟,褚继尧的目标基本都已完成。

    拿到了姚留敏勾结南昭、售卖禁品的罪证,还接着他刺杀亲王一事请君入瓮,直接斩杀了他,断去了太皇太后最坚实的臂膀。

    和南昭故人再次建立联系,是日后他拉拢巫医谷的助力。

    唯一的意外,是半路杀出的韩昳。褚继尧不用脑子想也知道,韩昳此举定是韩见深指使,而一向老谋深算的韩见深冒着暴露真面目的风险干这档子蠢事,定是被太皇太后逼迫太甚,不得不为之。

    太皇太后已经要狗急跳墙,各方都要图穷匕见。自己为韩晗搭的这个幻境就要破碎了吗?

    褚继尧看着她卧在自己膝头酣睡,心里泛起了甜蜜与恐惧交织的复杂况味。

    回京路上,韩晗显示出越来越严重的浮肿和疲累,沉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虚弱的模样与当年那个跳脱英武的女先锋相去甚远。

    褚继尧将手轻轻覆盖在她隆起的孕肚上。他看着自己的手,已经完全不同于当初褚继尧的枯瘦干柴,肌肉渐渐丰隆,力量也沿着经络慢慢灌注生长。

    爱会让人长出血肉。

    重生之后,他一直不明白,为何褚继尧用着天下最好的大夫、用着最昂贵的药材,却依然孱弱枯瘦、命悬一线。那是因为他从小在恐惧与仇恨中长大,虽然手握权势,但内心却空洞虚弱,只知道害怕恐惧死亡,却不知道为何而活着。

    这样没有力量的内心,怎么会给身体提供生命力?

    但此刻,感受掌心里传来的爱人的体温和幼子的胎动,爱意如甜美的香气一般在他心里蔓延、扩散。爱没有实体,但却真实存在,带给他喜悦与活力。

    活着真好。褚继尧心想。

    他不是没想过杀死韩昳。

    原来的褚继尧从来视人命如草芥,对任何人都毫无怜惜之情,他甚至不懂什么是共情。

    原来的郑潇是军人出身,从来秉持着对待敌人要绝对的冷酷,绝不可以仁慈之心姑息养奸。

    但此刻的褚继尧,却比前世的褚继尧和前世的郑潇都对生命多了敬畏与珍爱。如果不是姚留敏对他的杀心太甚,他甚至可以考虑留姚留敏一命。

    当他面对韩昳时,即使没有韩晗奋力的求情,他也是想着如何能将韩昳为己所用而留其一条性命。

    杀伐是手段,不是目的。他的目的是让所爱之人的安稳幻境永不破灭。

    韩晗睡得踏实安稳,腹中的胎儿却动得欢快,如一直想要挣脱束缚的小兽,一拱一拱地向外踢打着。

    “别碰我了,好困。”韩晗感受到了男人的手掌在自己腹部轻轻摩挲,娇嗔道:“你们就不能安静会儿,让我睡个好觉。”

    褚继尧被她得娇憨哄得心头软软的,手便从她肚子上挪到了她脸上。她的脸很软,比他的心尖肉都软,以前他亲吻她的脸颊的时候,都沉迷于那种柔软如婴儿的娇嫩和少女的芳馨。

    现在她的脸上除了美貌之外,更多了几分属于少妇的温柔,那是快要做母亲的期盼。她最近一直在苦思冥想,给孩子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褚继尧看着她取了一个又一个,又被她一一否决,这种甜蜜的苦恼让他觉得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也不可惧。

    纵然郑潇已经陨灭,但他留下了血脉与希望。褚继尧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阳光普照,光明而美好。

    褚继尧不由自主地微笑着,这是生命。美好的生命,郑潇的孩子将诞生在一个美好的世界。

    他一定会有办法,让这天下流最少的血,创造最好的结果。

    .

    耿庆弦的命在白望舒的悉心照料下也安然无恙。迫不及待在马车里开始写折子。白望舒拦都拦不住,只怪他一介清流,为何要对党争这么投入,不怕污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此去京城,是王爷和太皇太后的最后一战。若是王爷能赢,我大渊朝还有统一南昭的希望,若是王爷落败,大渊统一怕是再也无望了。”耿庆弦伤了肺,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一句三停。“我站在王爷这边,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只是希望能有人能支持统一。”

    此前,白望舒一直在军中,后来在京城做教书先生,远离朝堂。虽然与耿大人相识时间短暂,但日夜照顾的生死交情之下,对其愈发了解,就愈发钦佩。

    面对耿庆弦,他又想起了正南公郑岩,二人相识二十年,当年自己因为不认同正南公的做法,愤而离开,是不是太过任性?若是自己对其多一分理解与包容,仍然陪在他身边,他是不是不会一意孤行、孤军冒进导致后来的惨剧?

    他已经错过了挚友,无法再拯救挽回,那么挚友的心愿,他一定会帮他实现。无论是通过褚继尧还是耿庆弦,只要能统一南昭,无论是光明大道还是阴暗手段,他愿意与他们同行。

    白望舒想到前几日,褚继尧秘密召他,将一枚奇特的玉璧交予他,他一眼就认出那玉璧上繁复的花纹是巫医谷的泐文。

    褚继尧将玉璧放在他手心:“先生,帮我查清楚,多年前幼时的褚继尧被毒害的真相。这是南昭的信物,可以随意进出南昭,或调动南昭的资源,对你有用。”

    “好。”白望舒郑重答应。“我冒昧猜想,这事应该和太皇太后脱不了干系,难道皇宫之中毫无线索?”

    “皇宫中有要查的旧事,但是仅凭皇宫中的人,她当年拿不到南昭的毒药,总会有宫外的人在帮助她。”褚继尧道。

    “如果是南昭的人提供了毒药,那太皇太后二十年前就已经勾结南昭。”白望舒恍然大悟,为何太皇太后一直反对正南军南下收复南昭。

    褚继尧心想,世事就是这么讽刺,南昭派来的卧底一心辅佐皇帝想要完成统一,北渊出身的高门贵女却为了权力出卖国家利益。随着当年的阴谋被揭开,又会有哪些意想不到的人在真相尽头等着他去发现真面目呢?

    .

    一路上,车队快马加鞭,又要照顾身怀六甲的王妃和身受重伤的御史大人、行得平稳,又要尽快赶到京城、避免夜长梦多,真是累坏了车夫。

    奇怪的是,一路上却没有再受到任何杀手阻拦。

    “我以为这一路会波折不断,有一波又一波的杀手,怎么一个都没有,这么安静顺利?”韩晗站在京西驿站,看着近在眼前的京城,感慨下这就回京了?

    京西驿站是从南方进凌州的最后一站,过了驿站,就算是进京了。

    褚继尧坐在屋里,手里翻看着从内城从来的邸报,口中回道:“若摄政王死在南境,当然是南昭敌人所为。若是摄政王死在回京城的路上,只能是太皇太后所为了。她能安稳坐到今天,凭的可不是实力,是靠着牢牢把持着‘礼法正当’这个法宝。能压制着摄政王不篡位,靠的也是礼法正当。若是她被怀疑刺杀亲王,她的法宝就毁了。”

    韩晗看他手中的邸报,从南境回京这一路以来,片片如雪花般,不断传来,想来京城朝堂之上已经开始炒开花了。

    “听起来,这个礼法正当真是虚伪。太皇太后就躲在这个法宝后面,动不得惹不得?”韩晗不想让他这么劳心劳力。

    “不,礼法正当很重要。”褚继尧从一沓邸报中抬起头来,看着韩晗说道:“大渊朝重视礼法,本质上是重视秩序与规则。若是没有秩序与规则,如何让一个国家顺利运转?若摄政王不顾礼法正当,篡位而上,那么就可以有其他藩王再次推翻摄政王。我不能让大渊变成一个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那样的话,这个王朝就会充满了动乱与杀戮。”

    韩晗将手轻覆在他的脸颊上,虽然这段时日在南北间奔波,但他的身体却一日比一日更健壮,脸庞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枯瘦凹陷,一双瑞凤眼变得生动饱满。虽然面容不同,但她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久违的太阳。

    她的爱人,经历了阴谋、背叛与杀戮,一朝手握重权,却选择只报仇、不迁怒,不会让更多人的遭受他所遭受的痛苦。

    她温柔地望着他,却也有对他的担心。

    褚继尧接过她的手,轻轻安慰道:“放心,既然那个老太婆用礼法来对付我,限制我,我也会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次她违背祖训,让后族染指军中重权,被朝臣公然反对,连带害得失去了最爱的侄儿就是教训。”

    韩晗的脸上笑容绽放:“你已经夺了左右二路军的指挥权,父亲本来就是心向正南军的,现在南境军那边已经没有人让你忧心的了。只要能让太皇太后认输,你就可以重整正南军,挥师南下,一统南昭了。”

    褚继尧也随着她一起笑了,心里却为未来真相揭露那一刻而暗暗发冷。她能接受吗?如果可以,他宁愿她永远不知道真相。

新书推荐: 殿下,太子妃又去查案了! 清冷师尊怎么变成黑莲花了 宠通房灭王妃?这个罪名我不背 童年回忆:从魔幻车神开始的渣男 重生八零:海岛小厨娘 变调的轮回 冤种长姐重生后,创飞全府白眼狼 从雷欧开始的奈克赛斯 三国:开局沦囚,厚黑军师归刘 丫鬟的青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