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霁这个人很奇怪，也很疯。
闻羽完全理解不了他的精神状态。
就像现在，她看着眼前金光闪闪的建筑，身后就是游霁坐在车里微笑着给她说再见。
脸上带着伤口，塞住鼻子的两个纸团也已经被血液染红。
但他看起来很兴奋。
和被闻羽打之前没什么区别。
闻羽的嘴角僵硬，回想起游霁带着一脸血还主动提出送自己一程，不然要迟到了的样子，顿时一阵恶寒。
她其实已经打算好晚上不来了的，毕竟还想着找找纪鹏逸，看看他留下来的讯息是什么意思。
但是没想到游霁在爬起来后一脸没事人的提出了要送自己回去的请求，中途甚至还带她换了衣服。
闻羽被游霁奇奇怪怪的反应惊到了，这才没反应过来。
游霁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她参加晚上的饭局啊？
“为什么？”
闻羽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本来没指望得到回复，但是游霁居然开了口。
“啊……忽然发现你和纪竹雨有点像，效果差不多。”
“……什么？”
闻羽的疑问没有得到回复，游霁已经踩下油门离开了她的视野。
闻羽：“……”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
这种荒谬的感觉在她看到导演发来的信息的时候更加强烈了。
包厢内已经坐了不少人，烟雾缭绕。
“小郑，这是你带来的人？也太不懂规矩了，来得这么晚。”
率先开口的是一个头发已经秃得差不多了的中年男人，闻羽在视线和他对上的时候差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个视线实在是太浑浊黏腻了，让人忍不住想吐。
闻羽轻扯了下嘴角，脑子里莫名浮现出来的却是16号消失的那一瞬，两相对比之下，显得眼前一群群觥筹交错的人们更荒诞了。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在角落的郑导立马站了起来。
就在闻羽以为郑导要开始一系列‘拉客’行为，准备好走人的时候。
“哪来的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们的综艺马上要开拍，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吃顿饭，小闻，来坐我位置上吧。”
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只见郑导快速起身，在一直盯闻羽的中年男人的旁边坐下。
刚想让闻羽过来敬酒的男人僵在了原地，搭在椅背上的手也慢慢放下。
闻羽看着眼前的一幕沉默了片刻，嘴角微抽着向郑导原先的位置走去。
不过在她过来之前也就剩一个位置了。
郑导没走的话她就只能坐在那个男人旁边。
闻羽踩着高跟鞋向前走去，看着熟悉的身影指尖微蜷，黏腻的血液的触感再次出现。
纪云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对，今晚本来就该有他，应该说他为什么已经受伤严重到晕倒了，现在还会来参加什么饭局。
闻羽的视线在他的腹部停留了一瞬，伤口看起来已经包扎好了。
椅子停留在一个恰恰合适的位置，并不是郑导离开时的样子。
视线下移，纪云驰扶着椅子的手指刚刚落下。
屋内的气氛因为这一画面有些凝固，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或多或少带了些惊讶，只有郑导了然的摸了摸自己的帽子，功成身退。
其间他的视线还在旁边第一个开口的投资商脑门上转了一圈，暗暗得意于自己没有他秃。
虽说人到了年纪或多或少都会有发量减少的困顿，他们家还有遗传的因素在，秃头是在所难免，但郑导还是对自己的脑袋无比在意，只要是重要的场合一定会戴着帽子。
刚想威胁郑导撤资的投资商：“……”
他用眼神疯狂示意着旁边的人，但他就像死了一样完全没有给自己任何的回复，只是带着笑意地看着刚刚进来的小明星和纪家的人。
他跟着郑导的视线过去，第一次和那位传闻中纪家唯一的那位的继承人对上了视线。
本来打算攀攀关系……来着……
毕竟他老婆的大姨的丈夫的表侄女的三舅妈是纪家旁支的人。
据说还抱过小时候的纪云驰。
场面十分尴尬，大家都默默用视线偷瞄着角落的方向，郑导连忙站起来缓和气氛。
介于几个小时前的相遇，闻羽不好装作没看到纪云驰，开口关心了一句，“你的伤没事吗？这么快就处理好了？”
“嗯，没什么大问题。”纪云驰收回视线，认真地看着闻羽道。
“啊，那就好……那就好……”
闻羽忽然有点尴尬。
回想起两人的相遇，这好像才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但却是最正常的一次见面。
前两次……不提也罢。
怎么看都挺狼狈的。
简单打了个招呼，闻羽的视线开始四处乱瞟，然后在左侧方一张熟悉的脸上停滞住了。
两人对视之时，双方的表情都是慢慢地惊讶，仿佛在询问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白微从看到闻羽走进来的那一刻，大脑就已经死机了。
这个综艺是她早在几个月前刚刚开始筹备的时候就谈好的，其他嘉宾的名单也一清二楚。
她直到过来之前都还在疑惑，为什么一个月前已经聚过一次的节目组现在要再聚一次。
然后再看到那位纪家的人之后把疑问咽到了肚子里面，既然有他在，那聚几次应该都是正常的事情，所有人都巴不得。
然后宋白微在看到闻羽走进来的时候破防了，在看到闻羽心安理得地坐下的时候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再后来，直到和闻羽对视上，宋白微都没能接受自己要和闻羽一起上节目的事实，之前的死亡记忆突然开始攻击她。
虽然她知道闻羽是传说中的胡说八道大师，但是观众们不知道啊，尤其是这档综艺一开始的四期就是爬行类动物专场……
想到自己和闻羽势如水火的关系以及随后要到来的大战，宋白微已经开始紧张了。
“今天我们的嘉宾也都到了，还差的那一个人你们上次也见过，也不用多介绍。”
郑导的长篇大论终于进行到了尾声，得知还有一位嘉宾没来的闻羽：“……”啊我不是我没有我没见过。
不过她见没见过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毕竟肯定听说过她的‘恶名’。
也没什么好印象可以留下的。
饭局冗长而无聊，闻羽在郑导的示意下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后就开始埋头玩手机，具体内容就是和宋白微讨论菜品的味道。
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点评的菜式了之后。
闻羽大概解释了一下自己被投资商塞进来的英勇战绩，宋白微不停追问闻羽和纪云驰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闻羽忽然想起了自己今天过来的另外一个目的——
问问纪云驰为什么要把自己塞进综艺。
戚怀蕾给自己说这件事的时候是一个月之前，那时候闻羽压根没见过纪云驰这个人。
能生拉硬扯上关系的就只有自己认识纪竹雨，并且也不是那种会介绍给家人的关系。
还剩下的唯一一丝丝联系就是小云的品种是缅因，他好像也是。
这个念头一出来，闻羽自己都忍不住唾弃自己。
她到底在想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闻羽的视线再一次在巨大一桌人面前转了一圈，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毕竟原来的世界她还没毕业，小时候和父母去过几次，记得也不是很清楚。
只知道很无聊，所以之后再也没去过。
但是现在的场面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不仅没有一点吃饭该有的氛围，还透着一股子尴尬与死气沉沉。
要不是郑导一直在活跃着气氛，现场恐怕早已安静得落针可闻。
闻羽左看看，又看看，最终视线落到了旁边的男人身上。
虽然纪云驰的存在感一直很强烈，但是因为闻羽一直强迫自己忽视，因此并没有注意他在做什么。
现在，闻羽看着他面前空空荡荡的碗碟，再看向自己堆成小山一样的吃得陷入了沉默。
再看看桌子上，除了她和宋白微两个人一直在吃之外，其他人都一副食不知味的样子，一筷子菜都要犹豫好久才塞进嘴里，就连咀嚼的动作也都像设定好的机器一样。
宋白微还在吃，没有接收到闻羽的视线。
她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想到宋白微说的经纪人不让她吃东西，只有今天这种经纪人进不来的场合她才能有饭吃的言论，放弃了和她对视。
郑导从自己年轻的时候刚入行拍的几部小电影讲起，一连串到了最后开始拍综艺，现在正在讲这个节目的创作初衷。
闻羽端起桌面上的杯子抿了一口。
抿了一口……
嗯？
她刚刚喝完饮料，顺手把杯子放在左手边来着……
来着……
闻羽拿着杯子的手指僵硬住了。
纪云驰什么时候把他的杯子放在自己旁边的啊！！！！！
闻羽非常非常清楚的记得纪云驰的杯子一直在右手边！
所以她才肆无忌惮地把自己的杯子乱放，毕竟不论左右都是她的。
闻羽的抱歉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舌尖传来的味道惊到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旁边一脸玩味的纪云驰，视线在手中的杯子和他的脸上来回游荡。
“怎么了？”
还是纪云驰先开口。
闻羽的视线再次落到他的腹部，不可思议地开口：“你喝酒？你受那么重的伤还喝酒？你疯了！”
忽然增大的声音吸引了一包厢人的注意力。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的闻羽：“……”
宋白微刚夹起的一片牛肉啪嗒一声掉在了盘子里，她抬头的时候还有些分不清楚状况。
“那个……咳……”还是郑导一脸关切地站起来，开口道，“小纪总，您受伤了吗？其实今晚也不是多重要的局，您还特意过来捧场……”
说着说着，郑导一脸感激的看着闻羽，满脸写着‘要不是因为你，小纪总哪里会愿意捧他的场……’
闻羽摸着鼻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无妨，一点小伤，这也是我回国以来第一次涉猎娱乐行业，十分重视这部节目。”
纪云驰的一番话说得郑导差点泪洒当场。
闻羽震撼地看着郑导明明人到中年，还能进行如此夸张的表演，顿时心生敬意。
这一幕也算翻过去了，至于其他人心里怎么想的闻羽就不知道了，总不会是什么好事。
就光是她这么一个全网黑的小明星认识纪云驰，且被他塞进来的事情就已经够炸裂了，更何况别的。
闻羽默默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然后向纪云驰投向了疑惑的目光。
虽然对一个才见过三面的‘陌生人’如此关心不太应该，但闻羽总觉得他们两人的气氛有些微妙，尤其是纪云驰，看起来完全不像对自己不熟悉的样子。
“跟我出来。”
呼吸洒在耳边，有些痒。
闻羽呆呆抬头，对上了好几道似有似无飘过来的视线。
然后看着纪云驰离开的背影，对周围的人扯出了一个微笑。
然后光荣尿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