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点不习惯，这应该还是他第一次在外面维持这样的形象。
头发倒是次要，重要的还是嘴角的伤口。
纪云驰抬手摸了摸唇角，想擦去丝丝缕缕的血迹，但又在回望后面紧闭的房门的市场组迟疑了片刻，最终只是舔了舔唇角，让那一丝丝血迹融入了唇齿之间。
带来了星星点点的铁锈味。
“今天出来的……”
纪云驰从不迟到，但左木在抬头的时候声音顿在了嗓子里，看着拉开车门的纪云驰，眼底划过一抹迟疑。
“走吧。”
纪云驰一点解释的想法也没有。
自从他意识到左木的问题之后，就给他安排了一些不太重要但是很费心力的工作，并以此为由更换了司机。
但今天是因为要回家，父亲直接安排了左木接他。
闻羽知道的话可能会有点失望？毕竟他不会去参加会议，也没法给公司的人炫耀自己的勋章。
不过回家要见的人可能更为重要。
纪云驰没有开口的想法，左木想问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总觉得纪云驰最近怪怪的，但真要说的话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默默把一切都归咎于闻羽的影响。
那个人……
左木已经设想过无数次处理掉闻羽的场景，但是一直迫于纪叔叔的压力……没有动手。
或许还有纪云驰的压力……
左木掩去眼底的神色，不经意间询问道：
“这次回去是试那个新东西吗？”
纪云驰对于左木口中的新东西心知肚明。
上次在……地下车库，父亲忽然把他叫回去，就是告诉他有关于纪鹏逸，有关于能量的一切的。
但是通过闻羽那边的情报，纪云驰可以肯定的是，父亲那边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家族历代的继承者所清楚的仅仅是纪鹏逸想让他们知道的而已。
而这一次回去，要做的事情就是尝试纪鹏逸给他们的‘新东西’。
纪云驰没有拒绝的权利。
这或许也是他早上一反常态的导火索。
至于最原始的驱动力，当然还是他的内心。
“嗯。”纪云驰嗯了一声，躺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左木见状也没有多加询问。
至于那个东西，他自然再清楚不过了，因为还是他从那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实验室里拿出来的。
能最大程度解决纪家在恢复动物形象与人形之间的困顿的好东西。
左木无声的停车，正打算叫醒纪云驰，就发现他已经打开了车门。
就说，纪云驰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睡着，就算昨天晚上看起来很激烈，也不至于……
左木停止脑补，跟着纪云驰走了进去。
“哥！你也……额……回来了。”
纪竹雨激动的从沙发上跳起来，然后在看清纪云驰的样子的时候又迟疑地坐了回去，剩下的半句话轻到自己都要听不见的地步。
“竹雨，不要胡闹。”
“知道了，妈妈。”纪竹雨吐了吐舌头，偷偷瞄向纪云驰的目光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手里捏着手机噼里啪啦打字。
一猜她就是再给闻羽发消息的纪云驰：“……”
他转头看向纪竹雨旁边的人，开口：“母亲。”
“嗯，回来了。”
开口的声音完全不似刚刚和纪竹雨说话的柔情，满满的都是淡漠。
纪云驰对此司空见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开口的声音依旧尊敬：
“我去书房找父亲了。”
纪云驰和左木上楼后，纪竹雨呆呆抬头，才从方才纪云驰给她的震撼中脱离出来，拉了拉旁边妈妈的衣摆，开口道：
“妈，你看到没有，我哥居然没梳头！！而且那个嘴巴……嘴巴……”
“嗯？”妇人微微低头，揉了揉纪竹雨乱糟糟的头发，“没有注意到诶，妈妈只注意到竹雨早上忘记梳头了诶。”
“这不是在家嘛……而且我哪里知道左木会过来啊。”纪竹雨嘟囔了一声，特意只提了左木。
或许这样就能代表纪云驰并不是外人了。
或许……
避开妈妈的视线，纪竹雨看向书房的眼神带着些忧心。
她从来都不明白父母的偏心从何而来，明明在她眼里，自己才是那个处处比不上别人，尤其是自己亲哥哥的‘笨小孩’，可偏偏在他们家，聪明的人永远没有糖吃……
算了……
纪竹雨不再多想，因为她知道就连纪云驰自己都不在意这种事情。
他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继承这个……家族。
她继续低头和闻羽发送着消息。
————
“来了。”
书房门刚打开，纪云驰抬头看着出声的男人，沉默着点点头道：“父亲。”
“坐，左木你也坐。”
“这次叫得很急。”纪云驰的视线落在一旁的箱子上，眼底划过一抹不明的光。
这个箱子……
纪云驰莫名想起了23号给闻羽拿过来让她吸收的东西。
“是。”中年男人似乎愣了一下，没想到纪云驰会这样说，抬头看向左木的目光满是疑惑。
左木抿了抿唇，本来想说说闻羽的事情，但又因为纪云驰的在场而产生了顾虑，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东西送过来得很急，纪先生目前的状况不是很好。”
纪鹏逸一直对于老一辈的称呼十分抗拒，因此近乎强迫地让家族里知道他存在的人叫他‘先生’。
“不是说在改善了吗？”纪云驰记得上次过来的时候说已经找到了办法。
“医生说可以，只不过手术出了点意外……”
如果纪云驰没有从闻羽那里知道大概真相的话，现在肯定是会相信自己的父亲的。
两人先是就纪鹏逸现在的情况讨论了片刻，左木安安心心地当着背景板，在两人结束这工话题并得到示意后，他才站了起来，将那个箱子平放在了桌面上，轻轻打开。
“我们家现在的情况已经越来越严峻了，尤其是竹雨，她现在全靠外界的干预来抵抗不能回复动物形象产生的抑郁……”
一直以来板着脸的中年男人在提起女儿的时候眼底划过了一抹柔情。
“这个东西是纪先生的实验室送来的，他们从很久以前就意识到了我们家族关于动物形象形势严峻，上百年来一直针对此做着研究，前几天终于有了很大的成果。左木，你来演示。”
男人挥了挥手，左木将箱子打开的放心面朝纪云驰，拿起一支里面的淡黄色液体。
纪云驰心中的违和感更加强烈了，这个东西，完全就是闻羽吸收的那个液体的稀释版本。
“根据纪先生所说，他们在很久以前就提取到了这个东西，但是由于要经过复杂的转换，所以完全没有办法应用于人体，但是就在不久前，他们攻克了这一技术难关，现在我手上的这个，就是能迅速帮人体恢复动物形象的版本……”
左木一边讲解，一边面不改色地把那管液体注射进了中年男人的胳膊。
纪云驰张了张嘴，但是依旧没有组织。
在这么多天的接触中，纪云驰觉得自己的父亲已经完全被那个叫做纪鹏逸的祖先洗脑了。
以他父亲之前的样子，是绝对不会亲自做这些事情的。
其实就在刚刚，纪云驰已经做好了左木用他来实验的准备……
看着眼前快速恢复为动物形象的父亲，纪云驰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这个东西确实有用，能让十几年不能恢复的父亲迅速恢复。
“就是这样，所以说，我们未来完全不会受到动物形象不能恢复的干预，家族的问题将会最大程度得到解决。”
左木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十分冷静的样子。
而在地上慢慢悠悠散步的缅因猫也是，虽然脸上有惊喜，但总体来说还是较为平静的。
显然这不是第一次恢复。
“有什么副作用吗？”纪云驰的视线从走来走去，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的缅因猫上收回来，看向左木手中空空的针管，开口。
“当然是没有的，要说影响的话，可能就是……活的时间会变长？”
纪云驰想起了闻羽所说的纪鹏逸两百多岁的年龄，沉默了片刻。
“那恢复为人形呢？再注射一次吗？”
纪云驰拿起一管液体看了看，微微抿了抿唇。
“是，相当于一切都变成人工操控了。纪先生说过，提取这个并不费什么工夫，主要还是后续转化能量的工作比较难，如果能量化的话，动物形象研究所会以最快的速度支持并推出给普通民众。”
纪云驰点点头，将手里的液体递给左木，示意他再次注射。
左木看了眼地上还有些依依不舍的缅因，忽然开口道：
“其实你好像也不太需要这个，不是吗？”
纪云驰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左木带着缅因走到了一个隔间，片刻后自己出来了。
“我觉得相对于谈恋爱，纪家更加重要不是吗？”左木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嗤。”纪云驰嗤笑一声，将还剩下4管液体的箱子盖上，“这种说法不太适合告诉我，不过我父亲会为你感到欣慰的。”
纪云驰拿起箱子离开。
父亲大约一时半晌还沉浸在动物形象的喜悦中出不来，刚刚在左木演示之前，他们就已经沟通好了这个东西最终的去向。
“诶？哥，你们今天谈得还挺快，我以为又要和之前一样整整一天呢。”纪竹雨正在楼下吃着薯片看综艺，看到纪云驰下楼有些惊讶。
纪云驰扫了一眼电视上面的闻羽，提着箱子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一瞬间，随后开口道：“对。”
“那你现在要去公司吗？”纪竹雨拍掉裤子上的薯片渣渣，站起身走到纪云驰旁边。
“不了，今天特意空出来了一天。”
纪竹雨挑挑眉，这倒是很难的。
“那你就没事喽？马上要吃午饭了，我们一起吃吧，刚刚我让阿姨准备了你喜欢吃的。”纪竹雨看起来很兴奋。
纪云驰刚想拒绝，就见纪竹雨抓着他的袖子悄悄开口道：
“阿姨做的菠萝排骨超级无敌好吃，闻羽之前吃过一次，一直让我给她带。”
纪云驰停下脚步。
纪竹雨连忙表态，“我懂，我懂，已经让阿姨多做了一份打包了，但是要你留下来吃饭才能给你。”
纪竹雨计谋得逞，快快乐乐地去厨房做监工了。
左木因为临时有事就先离开了，最终吃饭的只剩下了纪竹雨，纪云驰，以及他们的母亲。
“你似乎很少留下吃饭。”
“妈妈！”纪竹雨不满地嘟囔着，“我好不容易才让哥哥留下陪我吃一次饭的。”
纪云驰只是安静地吃着，对于餐桌上的争论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我知道，我只是问一下啦。”
“食不言食不言！”
即使眼前的温馨是强行伪装出来，但纪竹雨依旧对此表示十分满意。
吃完饭后，纪竹雨偷偷摸摸递给纪云驰一个包装精美的打包盒，道：“你可不能偷吃哦，这是我给闻羽带的，还有，你不能领我的功劳……”
“诶，刚刚就看你拿着这个，这是什么啊？”纪竹雨的视线忽然落在了纪云驰手里的箱子上。
回想起那天纪竹雨也在场，纪云驰便低声向她解释了两句，这下换作纪竹雨愣在了原地。
“你不要注射啊！这东西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给的不一定能直接用，闻羽这么多天被这东西折磨成什么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头痛的饭都吃不下……”
纪云驰微微眯起眼睛，接过纪竹雨手里的东西，看向她的视线带着浓浓的探究，“头痛？”
纪竹雨的动作彻底僵住了，比刚刚得知那个箱子里装的东西的时候还要僵硬不知道多少倍。
纪竹雨：“……”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又张了张，又闭上了。
“你……呃……”
“说。”
纪云驰也不急着走了，斜靠在门口，等着纪竹雨的话。
“呃……就是……那个……”
“因为吸收那个金色的能量？”纪竹雨心虚的视线一直不停地在他手里的东西上面扫荡，纪云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对……”纪竹雨闭了闭眼睛，决定破罐子破摔，“纪鹏逸身体越来越差，一直在想办法，但是因为过于信任23号，反倒把手里的大多数东西都交给他负责了，所以他们的计划进展就快了很多……一天三管完全不够……”
纪竹雨说得含含糊糊，但是纪云驰能够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
“她现在吸收的频率是多少？”
“6管？反正前两天还是。”纪竹雨毫不犹豫地把闻羽卖了。
归根结底她能把这件事情告诉纪云驰的原因还是怕闻羽自己身体撑不住，说到底还是一些成分未知，副作用未知的东西。
“我知道了。”
纪云驰扭头离开。
纪竹雨撑着大门，叹了口气，这种脚步匆忙的样子对于她哥哥来说还是十分少见的。
不过这件事还是闻羽做的太那个了……
趁着白天哥哥工作太忙不在家，搞一些不被允许的事情。
纪竹雨浅淡地为闻羽默哀了几分钟。
算算时间，她应该是在直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