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景象都慢慢扭曲，大脑逐渐恢复清明。
好像梦醒了一般。
闻羽看着那个将自己搂得紧紧的怀抱抓了个空，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空气，就连指尖都在不停颤抖着。
她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愿意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
“小五？”
闻羽不含任何期待地开口，又不出所料地没有收到回复。
书店的样子似乎和自己进来的时候没有区别，她依旧坐在那张老旧的木椅子上。
唯一不同的是……
闻羽的视线落在那一盏灯上。
灯……没有拉开。
闻羽呆呆地站起身，阳光顺着书店破破烂烂的门倾泻而下，老婆婆坐在躺椅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看到闻羽突兀的动作，也没有任何表示。
闻羽看过摆在桌边的日历，今天正是她过来还书的那一天。
她在那边的小世界度过了几个月，时间非但没有过太久，反而还倒退了一点？
闻羽非常清晰地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是晚上。
记忆慢慢被拉回了几个月之前。
也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的几小时前。
门口风铃声阵阵，随着她的推门而入，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
老婆婆躺在躺椅上，手边放着一本半开的书，闻羽因为角度问题，只看到了花花绿绿的封面。
“你来啦。”
苍老的声音响起，似乎带着一点欣慰。
闻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不过，这还说得上第一次老婆婆主动给自己打招呼，平时她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只有闻羽主动和她说话时，她才会回应一两句，但也是含含糊糊的。
老婆婆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她手里的那本书上，永远都在低头翻看着。
今天好像还是第一次把它放下。
“婆婆，我来还书，上周太忙了搞忘记了。”闻羽向她挥了挥手上的东西。
她来这里的频率不算多，而且每一次都有秉持着撞运气的想法。
万一呢。
万一真的让她碰到那种都市修仙小说中的神秘老人，带她走向人生巅峰怎么办？
“婆婆，我把书放这里先走了，下次再来借新的。”
老婆婆这里的书十分稀奇，很多都是闻羽闻所未闻的，在网络上也搜索不到，可偏偏写得非常精彩。
把闻羽的胃口吊了十成十。
这其实才是她来这里的最大的原因，什么都市修仙应该算得上是友情附带。
“想听我讲个故事吗？”
万能沉默寡言的婆婆忽然开口说话。
看她所面对的方向，说话的对象也只能是自己，没有别人。
“想。”闻羽十分诚实，也十分激动。
暗道自己一直以来的幻想就要承认，连忙在手机上拒绝了室友的晚上撸串‘请求’。
“您请说。”闻羽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老婆婆的躺椅边，视线在她旁边的那本有着花花绿绿的封面的书上面瞥了不知道多少眼。
……
对于闻羽来说，几个月之前的记忆骤然被回想起来，所带来的陌生感无疑是巨大的。
而且现在的情况也完全不像那些场景已经发生过。
倒像是回到了闻羽来到这个书店之前，老婆婆还躺在躺椅上晒太阳。
闻羽记得很清楚，自己过来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天黑了才对。
所以刚刚对于时间倒退了的猜想应该是正确的。
“婆婆？”
闻羽试探性开口。
躺椅上的老人扭头看了一眼，又不感兴趣地转了回去，盯着外面即将西沉的太阳发呆，好像哪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一样。
“我记得这个时候我应该在路上吧，在猫咖逗猫？”闻羽将现在的时间点与自己脑海里残缺的画面对应了起来。
逗猫……
闻羽还记得那是一只巨大的缅因，慵懒的趴在窗沿晒太阳，阳光洒在它银白色的皮毛上，美到极致。
残缺的画面逐渐被补充完好，闻羽自嘲地笑了笑。
原来在那个时候就已经隐隐约约预示了……
“任务完成了，自然就回来了。”
老婆婆说回来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有点怪异。
好像预示着什么，又好像只是平平淡淡地感叹。
闻羽眉头微微蹙起。
她从书桌移开，走到老婆婆的旁边，视线却先一步落在了她旁边的书上。
说书好像不太准确，这东西充其量是一沓白纸。
但是闻羽的直觉告诉她，这就是那本《哥哥难道不喜欢我变成毛绒绒吗》。
闻羽深吸了一口气，开口：“0号其实不仅仅是0号吧。”
在得知还有0号的存在的时候，闻羽心中就有了一丝疑虑。
那个在给23号下了服从于纪鹏逸的禁锢，又在所有任务者的共同努力下离开的0号，现在在哪？
他们既然愿意送0号离开，那也就笃定0号一定会回来救他们。
只不过这一等，就是上百年。
闻羽看着眼神空茫的老婆婆，心中更加笃定。
“0号……”
老婆婆过了不知道多久，呢喃出声。
“我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她好像在一瞬间恢复了精神，拿着旁边一片空白的手指不停地颤抖。
“什么任务？”闻羽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老婆婆的躺椅边上。
就和她在来还书的时候听她讲故事那一刻一样。
“惩罚也该到了……不过现在这样很好……很好……”
闻羽看到老婆婆浑浊的眼睛忽然落下几滴晶莹的泪珠。
“我很庆幸我找了你……”老婆婆想说什么，但是又停下了。
闻羽没有追问，反而将注意力放在了老婆婆前面一句的惩罚上。
“你说的惩罚，是因为拉了我一个普通人进入小世界吗？这应该是任务者做的事情才对。”
闻羽没有错过在自己话音落下的时候，老婆婆眼里闪过的那抹惊讶。
“是不是我去给主系统打工，就能免除你的惩罚？”见老婆婆不说话，闻羽继续猜测。
“免不了的……免不了的，我的结局已经注定了。”老婆婆望着逐渐陈霞的夕阳，视线空茫。
闻羽亲眼看着她的形象逐渐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小女生。
小五说过，书店的老婆婆是0号扮演的。
那也就意味着，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0号比她想象的年纪小多了。
“23号还在等你，我觉得他一定很想见你。”闻羽留下了一句话，在渐渐响起地风铃声中离开了这家繁华的都市里的幽暗巷子里的破旧书店。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格外长。
“我会去找他的，希望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在我流放结束后。”
后面的0号的声音。
确实是很甜的小女生。
闻羽莫名想起来自己在小世界直播的时候，第一次用的是老婆婆的声音，第二次正好是甜甜的萝莉音。
那时候问世的帖子里还有很多人问：
【一个老太太忽然变成萝莉会是什么原因呢？求解答】
闻羽现在好像能给他们答案了。
毕竟她刚刚亲眼所见。
闻羽嘴角扬了扬，又在回想到离开前的一幕的时候失去了笑意。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她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发泄的地方。
“明明说好地来送我，结果从早上就开始骗人，还消失了整整一天……”
“明明说好的……”
闻羽将怒气发泄在了路边的小石头上，将它狠狠踢向一边有些老化的墙壁。
“嗯，所以我来了。”
一道声音响起在闻羽斜前方的转角。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了……
声音没错……
平时讲话的语调习惯好像也没错……
闻羽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红裙，确定了现在就是她所在的世界。
是夏天。
也是进入那个小世界之前……
当熟悉的身影从转角出现，闻羽好像才回忆起呼吸应该怎么做。
因为刚刚的憋气，现在的呼吸和心跳都快极了。
也许也不是因为憋气。
闻羽迅速向前走去，牢牢抱住眼前所见的人。
仿佛要弥补自己最后见到的纪云驰落空的怀抱。
手指顺着另一个人手臂滑到指尖，现在的指尖没有颤抖。
“骗子……”
闻羽在清醒的状况下，还抱着的状况下，在她的世界的情况下，再次骂了一句。
“嗯，我是。”纪云驰承认得十分理所当然。
“你！”闻羽完全没想到纪云驰直到现在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她松开纪云驰，两人隔了半米的距离，唯一接触到的东西只有影子，闻羽脸上的表情很认真。
“你白天去哪了？还有……你为什么会出现在……”
“唔……”猫猫好像开始沉思了，在接触到闻羽紧张的视线后开口，“我也不知道。”
闻羽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主系统明明说过，纪云驰不可能来到这个世界的……
可现在发生的一切，又是那么的匪夷所思。
闻羽闭了闭眼睛。
她决定先接受这个事情，后面的一切都会在面对主系统的时候得到答案。
“那你会后悔吗？后悔离开你从小长大的地方，离开你的父母，还有朋友……”
闻羽斟酌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向纪云驰开口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很重要，她需要知道答案。
“我不知道。”纪云驰想了一会，摇了摇头，看向闻羽的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专注到了极致。
闻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对于纪云驰出现在这里的情绪波动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完全没有任何平息下来的迹象，反而更加剧烈了。
但与此同时多出来的是强烈的期待与煎熬。
期待他的答案，又为他的答案而煎熬。
“我只知道，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早就死在了那片荒芜的郊区，独自一人被落叶埋葬。”
纪云驰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在离闻羽很近的距离响起的时候，仿佛身心都在共振。
纪云驰知道了。
闻羽忽然笑了，微风拂过，即将落山的太阳散发着它今天的最后一抹光辉，慷慨地全部洒在了她的身上。
红裙夺目，连发丝都散发着神圣的光芒。
闻羽看向因为小巷的狭窄，而正好处于阴影之下的纪云驰，伸出了手。
“是吗？”笑意传达到眼底，无论是谁站在闻羽附近，都能感受到她极致地开心。
“那小猫的命都是我给的喽？”
“嗯。”纪云驰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
闻羽强硬地握住纪云驰垂在一侧的手腕，不费丝毫力气便把纪云驰拉到了她眼前。
余晖洒落，这一次光芒毫无偏私地覆盖住了两个人，最终在两人重新交握的手指上完全消散。
太阳落山了。
等待着他们的是无比美好的盛夏夜晚。
“那以后就只能是我一个人的猫了？”
“好。”
片刻后，纪云驰好像觉得这个承诺过于单薄，反扣住闻羽的手并十指相扣，低头在她耳边补充了一句：
“永远都是。”
闻羽的视线落在他不受控制勾起的唇角上，缓慢转头直至与他鼻梁相贴。
“可爱死了，像小猫一样。”
“本来就是猫……”
闻羽勾起嘴角，小猫的声音真的很好听，说的话也很好听。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