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

    很快,房间里面就有了动静,是一阵铁器相撞的声音。

    一个身上裹着白布的年轻女孩举着一幅油画,赤着脚从房间左侧走了出来,面向窗口站立。

    那块摇摇欲坠的白布薄的几近透明,形状像是条不成型的裙子,整体装扮显然是模仿了教堂里神女雕塑的形象。

    女孩黑色的长发垂落在肩头,遮住她脸上的泪痕,眼神空洞而绝望。

    她将油画举在胸前,遮住大片春光,只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而伤痕累累的双脚上是沉重的镣铐,随着她的移动哐哐作响,在黑紫色的淤青上添上血迹斑斑的新伤。

    阿多尼斯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紧接着不停的有女孩从房间的尽头走出来,贴着墙壁站成一排。仿佛商店橱柜里摆放的货物,而她们手中的油画就是一张写明价格的标签。

    她们发色不同,肤色不同,容貌和体型和各不相同。

    唯一的相似点,就是她们都像是一个被精雕细琢过的木偶,按照规定好的路线行动,脸上没有惊恐和抗拒,只有习以为常的麻木。

    “怎么样,坎贝尔先生,这一批里有您喜欢的吗?”

    阿多尼斯拧着眉沉默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您这是不满意?”

    戴维斯见阿多尼斯一副面色凝重的样子感到十分奇怪,正重新怀疑起他的身份的时候,阿多尼斯忽然又开口了。

    “站的太远了些,我有些看不清。”

    戴维斯看看阿多尼斯鼻梁上架着的厚重镜片,这才放心下来,似乎是被阿多尼斯的话给逗笑了,立马朝窗内大声说了一句。

    “没听见坎贝尔先生说的话吗?叫她们站近些。”

    话音刚落,房间里就响起了铃铛声,女孩们听到响声忽然惊恐地瞪大双眼,四肢颤抖着蜷缩起来,但仍不敢放下手中的油画。

    里面的侍从冷漠地下达指令。

    “往前走三步。”

    女孩们听到指令连忙抱着油画,拖着沉重的脚镣,听话地往前走了三步。

    没有人敢想象这群女孩不加思考就这样向前迈出了如此整齐的步伐,这其中是经历了多少暗无天日的毒打,而那一双双空洞无神的双眼又是见证过多少非人的折磨,才能在一群用不怀好意地眼神打量她们的人面前,保持乖巧和平静。

    阿多尼斯目不转睛看着她们,他想把她们每一个人的眼神都看清楚。

    可那里面什么都没有,荒芜的像是一片死寂的沙地,找不到一丝幸存的生机。

    他看着她们,像是在透过她们的眼睛看着另一个人,又像是在看着镜子里同样平静乏味的自己。

    他说不出此时自己心里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或许和几天没有进食,濒死前又一次性吃下去太多不消化的肉。

    直到那些肉哽在食道里再也咽不下去,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胃已经胀得难受。

    想要吐出来,却不得不闭上嘴巴。

    大约两个月前,阿多尼斯私下见过弗雷德伯爵。

    那时的弗雷德正因为倒卖丝绸的生意在都城里混的风生水起,一改往日里做财政部副部长女婿时的懦弱和低声下气。

    弗雷德把他约出来,希望能够在阿多尼斯的帮助下,通过督察厅的审批,直接向获得向杜幽都城绸缎供应的垄断特权。

    起初阿多尼斯只是笑笑说这些并不是他能够决定的。

    弗雷德就开始私下送他一些黄金珠宝、绸缎藏书,但始终没有得到阿多尼斯肯定的回应。

    直到有一天弗雷德说要送一幅油画给他,并且告诉阿多尼斯如果这幅油画也不得他的欢心的话,就不再纠缠他。

    于是在阿多尼斯答应的当晚,那辆送他回家的马车里就多了一个抱着一副画着小雏菊的油画的金发女孩。

    阿多尼斯当即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对她说了声“抱歉”,然后和她拉开距离,打算立刻下车,将“这幅油画”送回去的时候。女孩忽然跪在他的面前,脚下的镣铐哐当作响。

    她抱住了他的腿,哭泣着不停摇头,声音干涩而嘶哑,显然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大人救救我,求您不要将我送回去。我叫黛西,知道很多事情,只要您带我走,我都告诉您。”

    “哦?你都知道些什么?”

    阿多尼斯停下脚步,坐回座位。

    女孩忽然冷静了下来,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拽着他的裤腿急切地说道:

    “大人,我知道您是督察厅的,我知道很多秘密不只关于弗雷德,还有博纳画廊和议事会,如果您能收留我,我会告诉您我知道的一切……”

    “坎贝尔先生?”

    戴维斯以为阿多尼斯只是看愣了神,正对眼前的杰作得意洋洋。

    “虽然我们总共一百多幅油画卖出去了一大半,但这最后32幅也都是非常难得的作品。”

    “那幅画着乌云和大海的油画叫什么名字?”阿多尼斯忽然开口询问。

    阿多尼斯最终留下了那个叫做黛西的女孩,虽然没有直接答应替弗雷德递交申请,但给他提了一个建议,让他去找来自东部的海上商人进一批特殊的金色面料,国主大人可能会对此感兴趣。

    而这个叫黛西女孩的确知道不少事情,在画廊里还有两个曾经一起约定过逃跑的伙伴。虽然逃跑计划最后以失败告终,但她们三人也因此获得了不少关于画廊内部的消息。

    她们一个叫做温戈,而另一个叫做莉莉。

    “哦,您是说那个黑色长头发蓝色眼睛的女人吗?她叫温戈。”

    见阿多尼斯感兴趣,兴致勃勃地为他介绍了起来。

    “您喜欢她?给您看的这批可都干净又听话,从小养到大的,只要三万元,。您刚刚问的那个黑色长头发的女人,就是温戈,是不是很像刚刚我们在外面看的法伊那幅油画里``````”

    “大人。”

    阿多尼斯打断了戴维斯接下来要说的话。

    “嗯?”

    戴维斯正介绍的高兴,被打断之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油腻谄媚的笑容还停留在他的脸上。

    “她们我都带走了。”阿多尼斯语气平静,“那个温戈,让她换套衣服跟我走,其余的所有人先留着,过两天送到我的别墅。”

    “啊?”

    戴维斯震惊的看向阿多尼斯,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阿多尼斯目不斜视:“我稍后会让随从送来十万元的定金,您可以当做是我捐给博纳画廊办的义卖活动的。至于剩下的您可以自己定一个合适的数目,等人送到了我明天就拿给您。”

    戴维斯本以为自己最多只能从这位传闻中的神秘富商身上捞上一笔,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个坎贝尔先生的实力。他立马盘算了起来,抓紧机会在那张支票上写下了一百万的数目。

    戴维斯露出贪婪的笑容:“我们画廊总共还剩下35幅义卖的油画,现在只有32幅了,还有3幅被人预定了。您面前的这十个虽然是每人三万元,但是剩下的那二十二个可都是金贵娇养出来的,要每人十万元,给您打个折扣,只要您一百万就可以带走全部。”

    阿多尼斯挑了挑眉,对上戴维斯那双浑浊的眼睛,愉快地勾起了嘴角。

    “当然没问题,只要您明天能够把人安全送到我那里,那一百万我一定一分不少的送到您那里。违约的话``````”

    “怎么可能违约呢?我们肯定准时给您送过去。”

    戴维斯原以为阿多尼斯还会再讨教还价一番,结果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了,于是立马叫人拿来了合约订单,两人签了字。

    合约上写着要求双方都对交易的具体内容进行保密,如果双方不能够按照约定时间交出相应的东西,都将赔付对方十倍的违约金。

    这显然是一张完全有利于画廊一方的合同,但阿多尼斯只是笑了一下便毫不在意得在上面签上了字。

    “您要这么女人干什么?”

    戴维斯最终还是没忍住好奇问了一句,被阿多尼斯冰冷的眼神震了一下,立马解释道:“我不是怀疑您的意思,只是我们做生意总得谨慎些。”

    “自然是做生意。我刚来到杜幽要站稳脚跟总需要点特别的东西,前段时间听我在杜幽的一个生意上的朋友说起,您这里会有我想要的,我就来看看。”

    阿多尼斯签好了字,将其中的一份收了起来:“哦对了,大人你和一个叫弗雷德的伯爵熟吗?他也是你们这里的常客吗?”

    戴维斯忽然怔愣在原地,眼神闪过一丝惊恐:“您问他做什么?”

    “没什么。之前有过一些生意往来,还欠着我一些债没还清。但是最近突然联系不上他了,才知道人没了。您和他做过生意吗?”

    阿多尼斯拿起桌上刚刚丝毫未动的酒杯,忽然勾起嘴角。

    “没有。您说的这事我也听说了,但我们画廊的确和他没什么生意往来。看来帮不了您了。”

    戴维斯抱歉的笑笑,一丝不苟的笑容里找不出任何破绽。

    “既然不熟的话,那就算了。我自认倒霉好了。”阿多尼斯看着旁边窗内空空如也的房间,满不在乎地笑笑。

    戴维斯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您是打算把生意做到杜幽来了?”

    “的确有这个打算,不过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我有些赶时间。”阿多尼斯看了看表,忽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言语间多了几分对戴维斯言语间试探的不耐烦,“况且无关生意上的事情,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件好事。”

    “明白明白。”戴维斯尴尬地咳嗽两声,“您在这里稍等一下,您要的人我们马上给您送过去。”

    道恩在一片黑暗中睁开双眼。

    这个画廊里简直就像是一个迷宫,弯弯绕绕的还机关重重。

    刚刚她被扛起来的时候,都快被晃吐了,要不是还在装昏迷,她真的会吐在这个背她的男侍身上。

    道恩的手脚都被麻绳捆住,眼睛也别蒙着,暂时无法挣脱,于是她索性安心趴着。

    忽然扛着她的男人脚步停了下来。对面传来一串整齐细微的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凌乱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又送新画进来了?”对面的人说。

    “嗯,还是她丈夫亲自送来的。”扛着她的男人说道,“你这一批怎么都送回来了?那个家伙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居然一幅画也没买吗?”

    “何止是一幅,他刚刚才领走了那个叫温戈的,其他的说是明天全送到他住处。上次一下子买走这么多幅画的也就只有那个叫什么弗雷德的伯爵吧。”

    “有钱真好啊。”

    两人兴致勃勃的讨论了一阵,才意犹未尽地分别。

    “接下来这一班是该你了吧。”对面的人问道。

    “是,我放下这个就去。等下一轮换班再聊。”扛着道恩男人答道。

    道恩被扛着继续往前走,身后的铁链声渐行渐远。

    听起来是那些女孩又被送进了各自的房间。

    不一会儿,背着她的男侍在其中一个房间门口停下,推开铁门。

    就在男人刚把她放下,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道恩才飞快地将蒙在眼上的黑布扯开,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睁开了眼睛。

    一双金色的瞳孔仿若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夺人心魄。几乎在男人转头和她对视的瞬间,道恩使用了“目控”的能力。她轻启红唇缓声低语,语气冰冷而魅惑,像是一只金属鱼钩,蛊惑猎物一步一步自愿掉入陷阱。

    “帮我解开绳子。”

    男侍对上她的双眼立马顿在原地。

    “```帮你解开绳子。”

    男侍机械地重复着她说的话,仿佛在理解她话中的意思,怔愣了两秒之后,缓慢地伸出手将她手腕和脚腕上的绳子解开。

    道恩见能力起效,中途没有移开目光继续下达下一个指令。

    “你会马上睡着,今天发生的任何事你明天醒来都不会记得。”

    “```我会马上睡着,今天发生的任何事我明天醒来都不会记得。”男仕一板一眼的重复了一遍道恩说的话之后,立马闭上眼睛向后仰了下去。

    将人放倒之后,按照阿多尼斯说的话,道恩果然从他身上摸出了一串钥匙,放轻脚步趴在铁门的门缝上往外看,没有看见任何异常。

    这里显然是博纳画廊的地下室,四周都是墙壁,黑漆漆的没有窗户,只有几个通风口。空气中也透露出一股熟悉的阴冷气息。家具复古而精致,墙壁上的油画和桌上摆放的香薰都十分讲究,和外面的格调相似,就像是一个完美而空洞的金丝鸟笼。

    走廊安静地出奇,旁边是两排面对面的小隔间。

    地板是木质的,即使是细微的脚步也能发出回响,室外像室内一样没有铺地毯,大概是为了预防有人偷偷逃跑。

    早在马车上阿多尼斯就告诉过她,这个博纳画廊的女士只进不出,而那些受邀的男士几乎不会带女伴一同进入,就算带进去,带出去的也不是同一个。

    所以道恩要进画廊,就要做好出不来的准备。

    不过这也是唯一能够深入博纳画廊内部,看清油画背后藏着的秘密的机会。

    地下室里有一个看守,大约一个小时巡逻一回,而将她刚刚被扛进来之前恰巧遇到过一次。

    也是就说道恩还有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在这个地牢里闲逛。
新书推荐: 万界之无敌古神系统 修仙:我居然是个路人甲 一觉醒来,我成了五个大佬的妈 大军阀:杀敌暴兵,建立无上帝国 毒你医生 母女双双把田种 转生成龟,我在修仙界长生不老 上吧,小白的御宠! 被偷听心声后,师傅成为资深女魔 热血街区之狂想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