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车”

    转眼到了旅游出发的这一天。

    余徽晓提前把“旅行schedule”打印出来,还是一式两份,表面做了防水塑封,杨乐一份,她一份。

    坐地铁,赶高铁,一切按照schedule顺利进行。俩人上了车,一顿KFC解决了午饭。

    杨乐吃草莓冰激凌,余徽晓啃炸鸡汉堡。

    吃完饭余徽晓困了,小睡一会,就靠在座椅上,过一会人睡熟了,头就不听使唤起来,车一晃荡,那只脑袋就栽在了杨乐肩上。

    杨乐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击中吓了一跳,这下半点也不困了。

    莫名其妙的紧张让杨乐手足无措。

    好在他正好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向窗外,还可以稍微缓解一下。

    高铁向着远方飞奔,无边无际的麦田里站着辛勤劳作的人,高耸的烟囱里冒着白色的烟。远方的群山奇形怪状的,就像杨乐现在的心情,五味杂陈,很难形容。

    高中第一次认识余徽晓,是在前往军训地点的大巴车上。

    没上高中前,杨乐的照片刚一流出,就被同年级一批热心同学内定为了校草。

    作为校草的代价就是,每时每刻,走到哪儿别人都要多看你两眼。

    就像那时候坐在大巴车上,全班同学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好奇。

    杨乐怕啊,一上车就坐到了最后一排最靠里的位置,还用自己的鸭舌帽给旁白的座位占了个座。他怕万一哪个女生坐过来,被大巴车外头的杨艳玲看到了,又要回家收拾他。

    这方法很管用。

    没人往那个座位靠近,大家只是远远看着杨乐,跟动物园看小猴子一样。

    杨乐很尴尬,就塞上耳机,故意看窗外。

    直到看到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子,气质出众,瘦瘦高高的,背着好大一只书包,跟蜗牛壳一样,从家长群里冲出来,一步跨上了车。上了车,一路低着头,直接朝最后一排过来,看也没看就一屁股坐在杨乐旁边的座位上。

    准确地说,是杨乐同学的鸭舌帽上。

    “同……同学,我帽子。”杨乐朝那位眼神不好的女生说。

    那位女生站起来,拿起帽子,还给杨乐,也没说对不起,只是很拘束地弯了下腰,像在鞠躬道歉,然后还是一屁股坐在了那个座位上。

    班里传来一阵起哄声。

    杨乐抬起头,尴尬地看着大家,又把头狠狠低下来。过了很久,杨乐才肯偏过头看了那个女生一眼。

    她已经像个没事人一样睡熟了。

    校服别着的名牌上,写着她的名字,“余徽晓”。

    杨乐还盯着那只名牌出神,睡熟的余徽晓已经连头带身子朝他倒了过来,狠狠一下,砸在了他怀里。头发盖住脸,正好靠在杨乐锁骨的位置。

    “哇哦!”大巴车上又是一阵起哄。

    然而余徽晓一点没被吵醒。

    直到随车的老师过来拍拍余徽晓,“这位同学,醒醒!”

    余徽晓抬起头,茫然地看看四周,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她不知道,杨乐也不好说,这件事在杨乐暗恋余徽晓整件事里,只是一个最最不起眼的秘密。

    八成就算他跟余徽晓说出来,对方也会说一句无聊,敷衍了事。

    但对杨乐来说,那一路上,他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那之后,学校各处,总是流传着余徽晓“杨乐老婆”这个外号。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余徽晓对此视而不见,只是杨乐心里介意了许久。

    后来他们做了同桌,每天打打闹闹,他哭,她不管,他跑,她讽刺几句。余徽晓的性格天生如此。

    看着余徽晓对杨乐越来越冷淡,学校里的传言也渐渐平息了。

    万幸这件事没有闹到杨艳玲耳朵里,不然杨乐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但也正是因为余徽晓冷淡的性格,让杨乐的小心思得以深埋地下,慢慢生根,慢慢发芽,直到今天,杨乐回看自己的心,多年前他种下的一颗小种子,虽然许多年不管它,但已经悄然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现在就算他不用刻意去自己心里的花园翻找,也能一眼看到它。

    杨乐靠在窗边,独自想了许多,火车穿过了两个山洞,外面漆黑一片。

    透过车窗,杨乐看到肩头的余徽晓。

    她还在熟睡,呼吸平稳,还很均匀。

    杨乐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敢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扭了一下头,像那时候高中还没毕业的男孩一样,看了她一眼。

    就看了一眼,杨乐脸红了。

    他拍拍自己的脸,用冰凉的手,给燥热的脸颊降个温,然而收效甚微。

    等余徽晓打着哈欠从梦里醒来,杨乐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消退。

    杨乐别过头看窗外,防止被余徽晓发现。

    同样一个姿势,杨乐维持了很久。

    余徽晓觉得可疑,拍了拍杨乐的后背,“你怎么了?”

    “没怎么。”杨乐努力维持着语言的平静。

    “你不会晕车吧?”余徽晓问。

    “可能,可能有一点吧。”杨乐低头说。

    “那你把手给我。”余徽晓这样说,先把自己的手递过去。

    “干嘛?”杨乐侧身,看了一眼她的手。

    “帮你按一下虎口,可以缓解晕车。”余徽晓看他没反应,先把他靠近自己的那只手抓过去,朝虎口按起来,“你的手怎么凉成这样?”

    “吃冰激凌吃的。”杨乐清清嗓子。

    “吃不了凉的呢就不要逞强。”余徽晓嫌弃地说,“就你虚弱成这样还想着节食减肥呢?到时候直接晕过去。”

    “晕过去我就给你打电话。”杨乐转了半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但头还冲着窗外。

    “给我打电话干嘛?直接打120更管用。”余徽晓说。

    杨乐知道她没听懂,也懒得多解释,“不,就给你打电话。你再打120。这样我进急诊室,至少有人陪。”

    “杨乐,你是幼儿园小朋友吗?看个小病还需要人陪。”余徽晓想想就觉得很崩溃。

    “不是要人陪,是,要你陪。”杨乐笑了一会,觉得脸上没那么烫了,才敢转过头,稍远一点地看着她。

    余徽晓的眼睛瞪得滚圆,心想他这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越来越不要脸。

    “这是我们结婚期间,你需要对你的丈夫,我,负的责任。”杨乐指着自己说。

    “那么作为我的丈夫,你是不是应该稍微承担一点义务?”余徽晓毫不示弱地说。

    “什么义务?”杨乐问。

    “现在,立刻,马上,闭嘴。别一会晕车吐出来,少给我找麻烦。”余徽晓给了他一个十分商务的微笑。

    “就这啊。”杨乐笑出声,“做你老公也太容易了吧。不像你啊余徽晓,刚结婚那会谁给我列了八百条婚内协议来着。”杨乐举着余徽晓牵着自己的手,炫耀似的给她看,“说好了不准肢体接触的啊,这是你先破例的吧。”

    “我是学医的啊,救死扶伤是我的工作。我现在把你当一个病人,ok?”余徽晓有理有据地解释道。

    “那请问余医生,如果我的晕车一直好不了的话,是不是到下车之前,你都打算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放呢?”杨乐偏过头,朝她眨了一下眼。

    余徽晓越来越觉得这话不对劲了。这到底是真病了还是故意的逗她玩占她便宜呢?

    “你到底好点没有?”余徽晓生气地问。

    眼见山雨欲来,杨乐不得不服软,“好多了好多了。”

    他也不敢说,其实他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晕过车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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