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徽晓把自己逗笑了。
全班谁也没有反应，除了杨乐，独自一人捧了个场鼓鼓掌，但看见其他人纷纷看向自己，又不敢鼓掌了。
讲台下鸦雀无声。
余徽晓朝下面鞠了一躬，就这样走下讲台。
心理老师不太懂生物背景，就问余徽晓，“那么不在一个细胞里的叶绿体和中心粒，互相之间，会有联系吗？”
余徽晓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一会才说，“如果中心粒再努力一点的话，也许未来的进化过程中，可以吧。”
全班同学刚才没笑，现在笑了，被余徽晓的中二逗笑了。
那时候的余徽晓还没有学习生物竞赛，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其实早就存在中心粒和叶绿体共存的生物。
在一些低等植物，比如衣藻体内，两种细胞器就相处得很融洽。
杨乐很早就知道这件事。
维持较为低等的生命形态，确实可以把这两个毫不相干的细胞器凑到一起。
但是现在的杨乐想了想，余徽晓当年说的也没错。
他宁可让自己再努力一点，跟着余徽晓一起“进化”，也不想拉着那个本来应该灿烂活着的女孩，和他一起，陷入生活的尘埃里。
想到这儿，杨乐鼻尖有些发酸。
“余徽晓同学，你觉得现在的生活，幸福吗？”杨乐忽然问。
“幸福啊。”余徽晓不知道杨乐哪根筋又不对了，皱着眉看了他一眼。
虽然只有轻描淡写三个字，但杨乐听着异常满足。
“那如果哪天你觉得有一点点不幸福，一定要告诉我。”
“告诉你干嘛？”余徽晓疑惑。
“我会再变得好一点。”
“就算我不幸福，也不一定跟你相关啊。”余徽晓很理性地想，“一个人不幸福会有多种可能性。天灾人祸，生老病死，事业不顺，婚姻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不，在我这里，婚姻就是全部。”杨乐说，“是我有生以来得到的，最宝贵的东西。”
余徽晓皱了一下眉，“杨乐你拍戏拍魔怔了，少恋爱脑上头了好不好。”
杨乐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到这儿，“好不容易才追到你，还不许我释放一下天性吗？”
“你的天性就是恋爱脑啊？”余徽晓嫌弃。
“你是今天才知道吗？”杨乐笑眼弯弯地问。
余徽晓摸了下肚子，完全没脾气，她现在才知道，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迟右打了电话过来，约好了第二天过来接他们。
最新一期的录制嘉宾，除了黄莘和马思思，还有心理医生苏仁和兽医刘倩娜。
余徽晓刚从车上下来，马思思就出门，准备给她一个热烈的拥抱，但想起她的肚子，动作又轻柔了不少。
“徽晓几个月了啊？”马思思问。
“六个月了。”杨乐边搬行李边说，进门又跟马思思说：“姐你们先聊，我去厨房弄点吃的。”
“刚进来就干活啊！”黄莘跟去厨房，门口还不忘拍拍杨乐，“你小子可以啊，闷声干大事。提前怎么不说一声。”
“我也才知道。”杨乐说。
“才知道？”黄莘也震惊了，“你老婆嘴够严的。”
杨乐笑笑，估计也就骗骗他这种傻子。
说来他现在想起余徽晓怀孕住院还瞒着他，背后就一阵一阵地冒冷汗。
客厅里刘倩娜和苏仁跟余徽晓打了个招呼。
家里这三对，只有余徽晓即将有娃，大家都是新手，也帮不上忙，只能跟着瞎八卦。
“孕反是不是特难受啊？”刘倩娜问，反正之前看小动物怀孕是这样的。本能，她对怀孕也有些害怕。
“还好。”余徽晓说。
“那你有忌口吗？比如想吃酸的，或者不能吃葱？”刘倩娜又问。
余徽晓想想，好像也没有。
“就是啥也不想吃。”余徽晓感受了一下现在的胃，好像是有点难受，于是起身到厨房，跟杨乐说：“晚上别做我饭了。”
“为啥？”杨乐放下手头的东西，洗个手，过去帮她整了一下头发。
“有点恶心。”余徽晓顺着心口说，声音很轻，感觉稍微剧烈地调动喉部肌肉就有吐出来的风险。
“这么难受？”杨乐抱了她一下，“是不是路上累着了？”
“不知道。”余徽晓揉了揉酸痛的腰，现在的身体随便折腾一下就可能散架。
杨乐看她手放腰上，就帮她揉了揉，“那你去楼上躺会，我一会去找你，好吗？”
“我躺会可能就睡过去了。”余徽晓心里担心拍摄分量不够，会算违约。
“没事你睡你的。这边有我，什么也别想，你舒服最重要。”杨乐搂过余徽晓的腰，送她上楼，穿过客厅时，替她跟其他嘉宾解释了一下。
有杨乐打理好一切，余徽晓心安理得地睡了三个多小时，睁眼时天都黑了。
歪在旁边看剧本的杨乐听到余徽晓起床的动静，很快就像只小狗狗似的趴过来，看着她问：“好点吗？”
余徽晓点点头，“我饿了杨乐，还有饭吗？”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没出息。
不想吃的时候一点吃不下，想吃东西的时候又好像非要立刻吃不可。
这样一点也不合群，还会给别人添麻烦。余徽晓自己都有些嫌弃自己了。
“算了我自己去厨房看一眼。”余徽晓说着要起来穿拖鞋，但是腹部突如其来的一阵发紧让她半躺的身体迟疑了一下。
“你刚有点宫缩，先躺着别动了，我去把饭给你端进来。”杨乐说着出去了。
余徽晓嘴上答应他待在屋里，其实前脚他走，后脚就扶着腰腹慢慢挪了出去，远远地看着他在微波炉面前，一样一样地热饭。
她现在好像一个病人，吃饭睡觉，甚至连走路都变得十分艰难。
之前从没有人跟她说过，真实的怀孕是这个样子，课本上也不会写，现在就算她在外再坚强再独立，肚子里的小崽子也能分分钟将她打回原形。
每当她的意志力难以控制这份难受时，她就安静地看一会杨乐。人类欣赏美的本能会让她的多巴胺短暂分泌，身体也能稍微好受一些。
“徽晓好点了吗？”马思思过来帮杨乐，顺便问。
“好点了姐，别担心。但我想让她再歇一个晚上，等会我俩就不出去了。”杨乐说。
“没问题，你照顾好她就行。有事随时找我们。”马思思说。
说话工夫，杨乐端着饭上了楼，看见余徽晓穿着睡衣站在楼梯口，吓坏了。
“医生说出现宫缩要多休息，你少走两步。”杨乐先进屋把饭放下，看余徽晓还没动，又出来找她。
“屋里太闷了，有点喘不上气。”余徽晓说完又开始嫌弃自己，“杨乐，我发现我现在变得好矫情。”
“不矫情啊。”杨乐从背后抱住她和她略显臃肿的肚子。
“真的吗？”余徽晓的脑子木木的，心想可能也是什么怀孕综合征吧。
杨乐嗯了一声。稍微“矫情”一点，还能平易近人一点，他还能少挨两次打。
如果不是余徽晓太难受的话，杨乐其实挺希望这种怀孕的激素水平持续久一点的。
杨乐靠她很近，身上带着一股饭香。
今天的饭是烧茄子，红烧鱼，丝瓜汤和米饭。
杨乐和黄莘一人做了一半，饭菜都很好吃。
但余徽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刚才明明很饿很饿，现在真闻到好吃的饭味儿，胃口一紧，特别想吐。
余徽晓挣开杨乐，尽快冲进屋里的卫生间，扶着水池，“哇”地一声，把没消化完的午饭和一路过来吃的零食吐了个一干二净。
吐完继续作呕，吐出酸水也停不下来。整条消化道就像被人按了永动开关，此起彼伏地痉挛，一路烧心，从肠子疼到嗓子。
好奇怪啊，不是都说只有前4个月才会剧吐吗？余徽晓打开水龙头，扶着肚子，慢慢跪下来，还是好难受。
杨乐过来顺着她的后背，却被余徽晓一把推开。
能吐出来还好一点，被他顺下去更难受。
余徽晓艰难地抬起头，看了眼杨乐，“你去给我换件衣服，我受不了这个味，还有把手……”
没忍住呕了一下，再说，“也洗一下。”
“好。”杨乐麻利地换衣服洗手，确定已经把厨房的味道完全去干净了，再回来找她。
余徽晓还在呕吐，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
“水！”余徽晓朝杨乐伸了一只手。
“好，水。”杨乐跑去包里找苏打水，又跑过来拿给她。
弱碱性的苏打水能中和一部分胃酸，缓解呕吐的不适。
但余徽晓只喝了一口半，又开始吐酸水，根本抽不出空喝下一口。
“咱们去医院吧，好不好？”杨乐跪在她旁边，看她难受，自己也难受。
“不好……”余徽晓不知道怎么回事，眼泪哗地一下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好了好了，不好，我们不去医院。”杨乐抱住她，把手放在她肚皮上仔细感受了一下，好在现在宫缩有所缓解，算是暂时能松口气，“那你说怎么办？再躺一会？”
余徽晓摇摇头，现在躺下来容易宫缩，宫缩会比现在还要难受。
“就这样吧。”
“就这样？我抱着？”杨乐贴住她的脸问，“就我抱着才舒服？”
余徽晓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杨乐把她朝怀里揽了揽，让她全部重量都能轻松倚靠在自己身上。
俩人就这样跪在地板上抱着，一动不动。
“那我就抱着你，抱到生。”杨乐逗她。
“你说的，别后悔。”余徽晓被成功逗笑。
“保证不后悔。”杨乐很坚定地说，这回不像在开玩笑了。
“但是之后我会变很胖的，浮肿得更厉害，你可能就抱不动我了。”余徽晓说。
“那我就跟你一块变胖，胖到能抱动你为止。”杨乐说。
余徽晓想象了一下3个月后跪在地上相拥而泣的两个胖子。那个场面，真的要多恐怖有多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