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徽晓靠在杨乐怀里,熟悉的气息让她稍微安定了一点。
又一次阵痛过去了,余徽晓看了眼时间,才中午12点。
她好累好困好想睡,但是理智又告诉她,这个点不宜睡觉。
余徽晓拿起手机,想看文献清醒一会,可这回是真的没劲了,手机还没拿起来就被杨乐没收。
“累了就睡一会,我抱着你睡。”杨乐看着她疲惫的样子,心疼地说。
“算了吧,一会疼起来又睡不着了。”余徽晓说。这种几分钟几分钟的睡法,起不到任何效果,还不如不睡。
“那我陪你说会话呢?”杨乐问。
余徽晓摇头。
“想看剧吗?或者电影?”杨乐又问。
余徽晓还是摇头。
“就想看文献?”杨乐哭笑不得。
“嗯,看文献。”余徽晓像个小朋友似的说。
“好,那你躺好,我给你读文献。”杨乐扶着她慢慢躺下来,托着她的腰腹,帮忙转了个身,侧躺着,能稍微舒服一点。
杨乐轻拍着肚子里的宝宝念了文献的一大段英文。最近没陪余徽晓读文献,专业英语有点生疏,磕磕绊绊反正能读,就是个别发音很奇怪。
余徽晓想笑他,但怕肚子抽痛,没敢笑,只是轻声提醒了他一下。
杨乐读了没两句,余徽晓就安详地睡了过去,刚睡着,又疼醒。
杨乐凑到她旁边,拉着她的手,等这次宫缩过去,看看记录表,已经间隔5分钟一次了。
“要不要叫护士?”杨乐担心地问。
“唔……不用。还没到。”余徽晓忍着痛说。
宫缩痛一次比一次强,余徽晓感觉腰都要疼断了。平时在实验室天天拿手术刀救治小白鼠,现在就跟有一千把刀卡在肚子里一样。
余徽晓一动不敢动,有生之年总算体会了一把手无缚鸡之力是什么意思。
又忍过几次阵痛,余徽晓说:“杨乐,我还想洗个澡,身上都是汗,黏黏的。”余徽晓很努力地把眼睛张开一条缝,头一回,可怜巴巴地看着杨乐。
“你这洗一次澡至少半小时,来不及吧。”杨乐说,“我打水给你擦一下汗,好吗?”
余徽晓点了一下头。
杨乐拍拍余徽晓的头,凑近亲了一下脸颊,到卫生间打热水。
刚打好水出来,医生护士进病房检查了。
女医生内检完,看了眼端着盆的杨乐,“你这是干嘛?”
“她说想洗个澡……”杨乐话到一半。
“洗什么澡,都开六指了,直接去产房吧。”女医生平静地说。
余徽晓和杨乐不约而同“啊”了一声。
“书上不是这么写的。”余徽晓打开手机翻找着前段时间恶补的产程知识。
女医生被气笑了,“要人人看个书都能给人看病,还要医生干嘛?你听我的,没错。”
“可是,我还……还没准备好。”余徽晓扒住床边说,“我还没打无痛。”
“来不及打无痛了。”医生说,“没起效你这儿就生了。”
“不行!”
余徽晓讨厌计划之外的事。讨厌,且害怕。
“没事的晓晓,我在的,我陪你。”杨乐抓着她的手说。
“你不行,你不能在,你走开。”余徽晓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往外扒拉着杨乐。
她早听说分娩是女人最没有尊严的时候。除了不得不待在产房的医生,她不想让其他任何人看见。
“决定了吗?家属陪产吗?”护士问。
“陪!”杨乐说。
“不许陪!”余徽晓说。
医生护士推着病床带余徽晓往产房走,没人真心理会俩人斗嘴。
“不陪你,我怎么能看到你疼哭呢?”杨乐开玩笑。
余徽晓心想一个大男人这辈子的愿望居然是让她疼哭,还这么执着,绝对是有毛病吧。
“那你就不怕我疼起来把你手掐破了?”余徽晓问。
“你掐,掐断都没事。”
说着一条白白嫩嫩的胳膊伸到余徽晓面前。
余徽晓把手搭上去,抱住那条胳膊,狠狠咬了一口。
杨乐痛地“啊”了出来。
“余徽晓你还上嘴啊!”杨乐看了看胳膊上一排红印,是以后要留疤的程度。
“识时务者为俊杰哦,劝你知难而退。”余徽晓小声地说,“外面等我就行。”
医生的判断很准确,余徽晓推到产房没多久,宫口就全开了。
阴魂不散的杨乐还黏在她身边,穿了一身无菌手术室的装备,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余徽晓疼得说不出话,现在已经分辨不出来到底哪一下是宫缩,哪一下是间歇。恍惚间,所有植物性神经元全部瘫痪。抽搐,颤抖,想多激发一点点肾上腺素来维持大脑清醒都做不到。
她只能看见产房里明晃晃的灯光,只能听见医生每一句用力和呼吸的指令。迷迷糊糊的,她觉出有只手按在自己汗涔涔的发梢,也在发着抖。
“杨乐……杨乐……”余徽晓憋着气,哼哼唧唧地喊。
“我在呢,在呢啊。你放松,会没事的,别怕!”杨乐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余徽晓好想笑,但已经完全不知道如何在面部用力才能笑一下,于是只能偷偷笑在了心里。
“杨乐你个废物!”余徽晓小声骂了一句。
“我废物我混蛋我不是人,我出去就自宫,再也不让你受这个罪了。”杨乐紧张的时候总是语无伦次,余徽晓很清楚。
现在又多了一条,口无遮拦。
余徽晓听见医生们笑出了声。
好丢人,比她自己躺在产床上被人看光还丢人。
“放轻松呼气,就快好了啊。”医生温柔地说,手上却相当狠地按了余徽晓的肚子。
一座泰山从天而降,直接压在余徽晓肚子上,从肚皮到腰椎无一幸免,全部粉碎。
她一个没忍住,还是喊出了声。
“出来了出来了。”医生们安慰她。
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随后是排山倒海似的哇哇大哭。
一条新生命,用自己喜欢的方式,第一次跟这个世界打了招呼。
“6斤,小丫头,孩子给妈妈看一眼。”医生抱着孩子凑到杨乐和余徽晓身边。
余徽晓就看了一眼。红红的,小小的,皱皱巴巴,不好看也不好闻。
她皱着眉,再多一眼都不想看。
杨乐眼泪都没干,就朝医生怀里一个劲张望,懵懵地问:“确定是女儿对吧,是女儿……”
“要是儿子怎么办,就不要了?”医生问他。
“要是儿子,我……我就掐死他。”杨乐晕乎乎地说,接过护士递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
一屋子医生哈哈大笑。
“什么鬼?杨乐你够了啊!别给我在外头丢人了!”余徽晓一脸无语的笑,摸摸他的头,“不许哭,笑一个。愿望实现了还不笑一个!”
杨乐嗯了一声,乖巧地笑了一下,“辛苦了宝贝。我爱你。”
“me too,宝贝。”余徽晓嘟了一下嘴,允许杨乐吻过来。
脸颊贴近的一瞬间,俩人脸上都湿漉漉的。
亲吻结束,余徽晓突然想起某人刚才没出息的话,故意提醒道:“小杨子,出去了,别忘了自宫啊!”
杨乐也被自己的话逗笑了,“讨厌啊余徽晓,我开玩笑的。”
“我不管。”余徽晓勾起嘴角,故意不看他,“你要敢欺君,回家我赐你三尺白绫。”
“那不如女皇陛下帮帮我。”杨乐凑近她耳朵说,“愿意割哪儿就割哪儿。”
余徽晓的眉头越皱越紧,越皱越紧,卯足了全身力气抬起手,轻轻呼了杨乐一巴掌,“你变态!”
“你不就好这口吗?”杨乐没正形地笑起来,跟高中时候犯贱逗她的小男孩似的。
余徽晓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感觉一下子回到了高中的同桌时代。
唯一的变化,就是多了一个女儿吧。
谁能想到成天打打闹闹的一对冤家同桌,一眨眼,就做了爸妈呢?
……
宝宝出生一周后,余徽晓出院回家。
就在她住院的时候,《冲破次元壁的恋爱》已经播到第三期。
“余生喜乐cp”连续两周稳居节目人气top,每天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能分分钟冲上热搜。
得知她今天出院,不少粉丝第一时间等在医院门口,要给余徽晓和宝宝送祝福。
杨乐害怕出意外,悄悄把余徽晓和宝宝藏到医院小门外的保姆车上,然后自己一个人折返回来跟粉丝解释。
“谢谢大家惦记,晓姐很好,孩子也很好,大家回去吧。”
粉丝们被一本正经的官方发言赶走了,但走之前往杨乐怀里塞了不少小礼物——cp粉的应援手环,写给余徽晓的亲笔信,给小朋友的贺卡,还有小玩具……
反正找来找去就是没有单独给他的东西。
回到车上,杨乐把礼物交给余徽晓。
俩人都是哭笑不得。
杨乐今天彻底体验了一把出道三年归来仍是新人的感觉。不,不是新人,是余徽晓的经纪人!
另一边余徽晓拆开给自己的信,一封一封仔细读。
信里大多是祝福的内容,希望她幸福快乐,养好身体。
其中一封有点特别,是一个刚刚经历考研失败的女孩子写给余徽晓的,她说最近的每一天都在面临崩溃,希望能沾沾余徽晓的“仙气儿”,让自己的生活变好一点。
余徽晓没什么仙气给她,但还是请迟右按照信上的网名联系她一下,送她几本书,特别是有关心理调整的书。
在家待产这段时间,余徽晓闲着无聊,靠着这些书成功压制了孕期激素变化导致的各种情绪起伏。
她觉得,很管用。
旁边的杨乐听笑了,“那是书管用吗?那是我管用!”
“你管用有什么用?书我能送,你我还能送出去吗?”余徽晓瞪他。
“把我送出去,你娃儿可就没爸了。”杨乐说着回了下头,摸摸宝宝椅里的小脸蛋,吹弹可破,像还未煮熟的鸡蛋清,白嫩白嫩的。
余徽晓嫌弃他手欠,朝他手打了两下。
迟右呵呵笑着问:“给孩子取名儿了吗?”
收到提醒的余徽晓和杨乐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没。”
“这么大的事你们还不赶紧商量?”迟右震惊。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
杨乐打一开始就准备让余徽晓起的,她生的娃儿她说了算。
可余徽晓一直准备让杨乐起,她从怀孕到现在已经够累了,不想为了一个名字再折腾了。
俩人推来推去,谁也不着急。
掰扯了一路,转眼到家,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