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钱掌柜，他的态度比之前更热络了几分，周禾便也顺着他的话客气了几句，不过她不耐烦这些虚伪的客套很快就开门见山的问：“钱掌柜，之前放在您这儿的鸭子不知道销路如何呀？”

    钱掌柜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大侄女你何必见外呢，我跟你爹相识多年，你就叫我一声伯伯也不为过。”

    周禾面上一抽，笑道：“钱掌柜的说笑了，您是咱们镇上大酒楼的东家，我不过是个乡野村姑哪敢跟您攀亲呢。”

    周禾不傻，无事献殷勤的道理她还是懂得，这个钱掌柜虽说是做生意还算公道，不然她家也不会同他打了十几年的交道。可是这人之前见着他们是什么样，如今又是什么样，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自认代卖的那几只鸭子还换不了那么大的面子。

    果然后边钱掌柜就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了：“大侄女，你一个姑娘家上山打猎实在不宜，我之前虽然想帮却也有心无力，不过你每次来卖猎物可都是最好的价钱啊，这些都是为着咱们两家的交情嘛！”

    周禾暗自吐槽商人的嘴骗人的鬼，明明是不过是最普通的买卖关系，经他这么一说倒好像自己家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周禾笑笑，毫不客气的说道：“钱掌柜给的价钱的确公道公道，所以我家猎到了好东西向来都是想也不想，直接就送到您这儿的。”言下之意你给的价钱不好，老娘不会卖的别处嘛！

    周禾会这样说倒是出乎了钱掌柜的意料，他心道这个小丫头果然不简单，当真一点亏也不肯吃啊！不过做生意面子是最不要紧的，钱掌柜忙又说道：“是，只是想不到大侄女你打猎的本事好，做菜的手艺也是一流。”

    说到这儿他话音一转：“只是进山打猎这种事实在危险，哪里是你一个姑娘家该干的，不如这样伯伯这里正好缺个人，侄女你来酒楼掌勺如何？”

    周禾听了这话实在好笑，她这店虽然号称酒楼，可是也不过只上下两层而已，总共加一起也只有七八间屋子，而且上次她借用厨房分明看到里头人手不少，如今才过几天啊就变得人手不足了？

    只怕招她做工是假，别有企图才是真。要是她真个进来这里，别说一个酱鸭子的配方，后续自己所有的菜品的制作方法不都成了这里独有的吗？而一个灶上师傅每月最多才能得几两银钱？

    这算盘珠子真是扒拉的劈啪作响啊！周禾倒不是吝啬一个酱鸭的秘方，她心里并不认可古人那套敝帚自珍的行为方式。

    有了好的技艺舍不得拿出来分享，反而秘密收藏起来，不但不能从与人交流当中取得进步，反而还会使得许优秀技艺失传。

    更何况酱鸭又不是她的自创，在后世美食软件满天飞的岁月，做菜方式压根就不是秘密。她知道的好吃的多着呢，一个酱鸭又算得了什么？

    钱掌柜若是大大方方的跟自己来谈，只要价钱合适又有什么不能出售的呢？只是这样动小心思算计的行为，实在是让人不快。

    周禾笑眯眯的拒绝道：“多谢您的抬爱，只是我从小在山里长大性子野惯了了，实在受不得拘束，怕是白费钱掌柜一番心意了！

    见周禾不肯答应钱掌柜倒也不着恼，本来他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这酱鸭虽然入了陈老爷的眼，但是到底能不能在这白山镇立柱名号，那还得好好再看一阵呢，左右现在也只有他独一家有这个生意，又有什么可急的。

    于是钱掌柜便道：“若是这样那倒也是罢了，以后你做了鸭子只管往伯伯这里送，这样吧每只鸭子我再给你加上五文钱，如何？”

    上次的鸭子只是个临时定价，那时就讲好了下次周禾再过来要从新议价的。

    周禾笑的一脸灿烂，说出来的话却半点不含糊：“钱掌柜真是会说笑，之前我东西留在这说是请您帮忙卖卖看，所以价格才会这么低，如今又怎么一样？更何况怎留在这儿的那几只鸭子您没少赚吧？”

    钱掌柜咧咧嘴刚要哭穷，周禾立时就拿话堵他：“我听说陈老爷可是出了名的大方人呢，他给的价钱应当不低吧？”

    钱掌柜就像嘴里被人塞了个馒头，呜呜着出不来声了。这个丫头是怎么知道自己那批鸭子，大部分都销给了陈老爷的呢？

    真是见了鬼了，钱掌柜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己会让一个小姑娘问的哑口无言，有心想要否认，可是这事又不是什么机密，万一谎言揭穿周禾恼了不肯继续合作，那自己岂不是亏大了。

    钱掌柜尴尬的不得了，周禾却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她也不在继续追究，转而又好声好气的跟钱掌柜谈起收购的价格了。

    有了刚刚那么一出，钱掌柜信心受挫，谈判水平一路走低，然后就被周禾谈走了一个十分不错的价格。

    商定之后，周禾将东西留下，就带着陆允洲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出了酒楼周禾还是有点兴奋，好一会儿才发现身边的人有点不对劲，这陆允洲怎么这样看着自己？

    “你怎么了？是不舒服，还是想买点什么？”不怪她要这么问，实在是陆允洲这样子，活像她小时候跟着家里人去赶集，看到喜爱的东西想要又不敢开口的模样。

    “不是。”陆允洲见周禾误会了禁不住俏脸一红，干咳了两下才说道：“没有，我就是挺意外的，想不到你口才如此了得。”

    周禾浑不在意的摆摆手：“这算什么啊，他这样不实在换成谁都要顶回去的，难不成我是个傻的，白生了一张嘴只会用来吃饭。而且我又没说别的，只不过让他清楚我已经知道这酱鸭生意做起来了而已。”

    陆允洲心里默默地想，这要换成是自己原先认识的那些人自然不算什么，可是周禾？

    她明明是一介村姑，据说之前连镇上都没来过几次，父母也都是老实巴交的山民。陆允洲对周父周母老实这点从未怀疑过，当然老实了，不老实也不会被父母和幼弟压制成那样。

    那么周禾又是怎么长成这样的呢，当然你可以说她天生聪明伶俐，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是有些东西却不是靠聪明伶俐就能获得的，比如才学，比如见识，又比如眼界！

    这几样周禾都有，偏生这些东西又不是她应该有的，最初察觉到周禾异样，陆允洲甚至又不由自主的开始阴谋论了，可是观察之后又觉得不像，便自我安慰是自己想多了。

    今天的事却让他心里的疑惑再度升起，周禾与钱掌柜的对答太娴熟了，仿佛是一个谈判桌上的老手一般，漫说是她便是京里个贵女与人交锋时，也未必能做到这样成竹在胸。

    不对劲，就很不对劲，于是他试探道：“你说的虽然也不错，不过一般山里姑娘都腼腆，想不到你却这样不同。”

    周禾心里一惊，觉得陆允洲似乎话里有话，可是当她看过去时，却见对方只是温和的微笑着，并不像怀疑自己的样子。

    周禾只觉得自己的经历太过离奇，这里又是对鬼神之事讳莫如深的古代，很担心自己说了实话会被人当怪物烧死，所以她也只能继续装傻。

    “当然啦，我本来就聪明伶俐非一般人可比嘛！”周禾理直气壮的说道。

    陆允洲被她逗乐了，“是，你的聪明伶俐无人能及，其他人自然是比不了的。”

    自己夸自己没什么，被人这么一逗周禾就有点害羞了，她干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道：“咱们刚赚了了许多钱，你真没有什么想买的吗？可千万别不好意思啊，对了我之前也忘了说，这酱鸭也多亏你出力，建成了熏肉小屋更是功不可没，以后这卖了的钱咱们两个就平分吧！不然对你就太不公平了。”

    周禾本以为陆允洲听了会高兴，没想到他却忽然沉了脸道：“不用，我不需要。”

    “怎么会不需要呢，干什么不用钱啊，你是不是觉得一直在我家吃住还拿钱不好意思啊？嗨，你不用不好意思的，都是你应得的而且我还要感激你帮我干了那么多活呢，有你在我可是轻松了不少。”

    谁知道她越劝陆允洲的脸色反而越黑，眼瞅着就要变成一头角斗场上喷气的公牛了，周禾吓得不敢再说，于是她呵呵的尬笑两声道：“那个，那个要不然就先放我这儿帮你存着，你若是想要用钱在跟我拿？”

    原本以为陆允洲还会继续生气，没想到听了这话他的脸色倒缓了了几分，傲娇的点了下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