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陆允洲忽然说道：“禾儿，我觉得你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啊！”周禾有些心虚的抚了抚脸颊，心说难道陆允洲发现了什么，察觉到我不是他这个时代的人了？不应该呀？

    周禾这边心虚的眼珠滴流乱转，半天不敢说话，陆允洲却似没察觉一般，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当初你周家村与人为善，遇事温和有礼处处忍让，便是你二叔几次陷害你，你也被没有赶紧杀绝，不过就是不理会他罢了。怎么到了帝都先就跟郑氏对上了呢？”

    说到这陆允洲握住了周禾的手，动情的说：“禾儿，我知道你这都是为了我，那郑氏为人最是阴毒，以后只怕她少不了要找你麻烦，都是我连累了你。”

    周禾心里默默的给了陆允洲一个大白眼，周家村都是些质朴的村民，除去去周二夫妻那对黑心的，其他人之前便是彼此有了矛盾，也不过说几句酸话，互相吐个唾沫罢了。

    哪像现在这里，地位之争，生死之战。我本来出身就不足，再像在周家村时那般好说话，估计人人都要轻视我，想要在我身上踩一脚了，所以我还是先下手为强吧！旁人见我连郑贵妃都敢对上，想要找我麻烦时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大的本事。

    不过这些想法周禾就不打算告诉陆允洲了，只笑着拍拍他的手说：“说什么连累不连累，若没有你派人将我接来，只怕那日在周家村我就要落到她们手里了，想来日子必不会好过。

    左右已经得罪了，干脆得罪彻底一点，旁人都知道咱们与她不睦，她反倒不好下手找咱们的麻烦了。对了皇帝又不止你一个儿子，郑贵妃自己的儿子死了，她不是应该拉拢你吗，怎么却还对你百般打压，难道她真觉得哪几个奶娃娃比你的胜算大？

    便是五皇子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母，先不说他的赢面有多大，便是赢了自然也是以生母为尊，哪里又有她什么事呢？”

    这是周禾一直想不通的地方，按照周禾之前的历史知识来看，后宫里掌权的妃嫔没有儿子，最惯用的做法是认养一个没有生母的皇子，譬如秦庄襄王与华阳夫人。

    陆允洲沉默了下，然后说：“你凭什么觉得我的赢面最大呢？”

    周禾不明白陆允洲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理所当然的答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陛下已经年老，可皇孙们还小，主少必然国疑，五皇子虽然年长，可他毕竟身有残疾，你非但文韬武略俱佳，又与陛下亲缘最近，当然应该立你啊！”

    陆允洲挣扎了许久，然后才艰难的开口：“若我说，陛下对我的血脉心有疑虑呢？”

    “什么？”周禾震惊的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茶盏。

    “殿下！可要奴才进来伺候！”长安在外头出声道。

    “不必！”陆允洲冷冰冰一句。

    “是我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我收拾一下就好了，无事。”周禾怕长安担心，还帮着解释了一句。

    然后她就不可置信的看着陆允洲，这怎么可能呢？皇家不是一项对自己的血脉慎之又慎，据说皇帝没宠幸一个女人都会记录在案，然后根据这个推算怀孕的日期，判断孩子是不是自己的吗？

    而且这皇宫里头到处都是太监，压根没有外男，陆允洲他娘得多有本事才能背着皇帝整出个孩子来。

    即便她真的有这个本事，那皇帝也不是傻子，一看记录对不上估计当时就得将人赐死，怎么还可能给陆允洲养这么大，难不成为了给自己添堵吗？

    “这不可能！”周禾摇摇头：“你若真的身份有问题，如何能平安长大？”

    陆允洲叹口气，将自己是身世向周禾娓娓道来：“我母亲出身临川王府，原本是老王妃的一个远房亲戚，家道中落投奔了来，老王妃是打算将她留在皇叔身边伺候的，不想偶然之下她被陛下遇到了。

    传闻我母妃生的十分貌美，陛下一见之下为之倾倒，便求到了老王妃面前。自然不会有人为了一个落魄的女子去惹陛下不快，于是我母亲便进了宫。进宫之后她很是受宠了一阵，一年之后便生下了我。”

    “那你出生的日子没问题啊！”

    “郑氏与我母妃先后进宫，那时候宫内的妃嫔都嫌弃她出身低微，着意冷淡。唯有郑氏非但与我母妃交好，遇到有人为难她还对我母妃处处维护。

    时间久了，我母妃便对她深信不疑，将其当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谁知某一天郑氏忽然告发我母亲私通外男，陛下本来不信没想到却真的在我母妃寝宫搜出男人的鞋袜，那鞋子尺寸刚好是皇叔的。

    或许是觉得面上无光吧，陛下并没有对外公布这件事，只是将我母妃软禁起来，可是我母妃身体本就不好，经过这番惊吓很快就过世了。

    你说出了这样的事，陛下会不会对我的身份存疑，他又怎么会愿意立我为嗣呢？他能留我活到如今已经是一念之仁了。”

    周禾心疼的将陆允洲抱住：“这分明就是一个阴谋，是郑氏设下的局，你不要难过，在精密的布局终究都会有破绽，帮你一起找出来好不好？”

    还别说是在封建礼教能吃人的古代了，便是现代社会，私生子也是被人诟病的身份，周禾不忍陆允洲一直背着这个思想包袱，一心想要帮他正名！

    陆允洲无所谓的勾了勾唇角：“我倒情愿自己是王叔的儿子，这么多年唯有从他身上我还能看到一点亲人之间的温情，可惜.....”

    “好了，不说了，不说了。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不管你以后变成什么样，在我这儿都是一样的，你就是陆允洲，永远永远都是我认识的那个陆允洲。”

    将心底的秘密说出，陆允洲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而且她见周禾并没有因着这事对自己有所疏远，心里更是觉得自己眼光不错，禾儿果然与那些俗人不同，并不会因这些事轻看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周禾过得很平静，预想之中的郑贵妃为难她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于是周禾除了继续每日的礼仪训练之外，又加了一门书法课。

    孙嬷嬷知道周禾识字之后，先是惊讶了一下，这个时代女人识字的实在太少了，总有也几乎都是富贵人家，周禾这样的出身男人尚且不能读书，一个女子如何还敢奢望识字，纸笔墨砚那一夜也不是穷人家能耗费的起的。

    果然周禾虽然实在可是却不会写，拿起毛笔写出来的字简直就是鬼画符，孙嬷嬷禀告陆允洲为周禾请了个女夫子，怕周禾不肯学还劝道：“姑娘要是不识字也就罢了，既然认识这字也当连起来才好，以后姑娘替殿下管家理事也方便些。”

    周禾不忍心拂逆孙嬷嬷一番好意，便答应了。

    于是周禾过上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生活，纵然外头纷争不断，几派人为了皇储人选已经斗红了眼，她日子依旧安逸闲适，直到有一天一道申斥陆允洲的圣旨打破了这难得的平静。

    陆允洲初初回到京都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这下皇储人选再无悬念，毕竟和其他几个人相比陆允洲的优势太过明显，不论是从血脉，学识，才干，还是年岁上论，陆允洲都应该是当仁不让的太子人选。

    可陛下偏偏就是不肯下旨，不但不肯下旨还一如既往的宠幸皇五子，加恩小皇孙，朝堂上人心浮动他看不见，党派斗争日益严重他也看不见，一心只顾着安享富贵尊荣，大有生前只管及时享乐，哪管死后洪水滔天。

    就在不久之前，太子妃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老道，道号了尘，言称极擅炼丹，吃了非但可以强筋壮骨更可延年益寿，老皇帝原本无可无不可，只觉得试试也无甚妨碍，便吃了一丸太子妃敬献的仙丹。

    结果吃了之后一发不可收拾，穆宣帝说自己：非但变得耳聪目明，还精力旺盛，夜御五女不在话下。之后了尘道长便被迎进禁宫，穆宣帝为了他修建道观，营造丹房，遍寻天下奇珍异药，了尘道长风头之盛无人能出其右。

    而举荐了了尘道长的太子妃，也被皇帝屡次封赏，其风头之盛几乎快要超过了郑贵妃。而陆允洲偏偏在这时候不识相的参了了尘道长一本，说他心怀叵测，惑乱君心，请陛下速速将其逐去。

    穆宣帝顿时大怒，不但当朝打了陆允洲二十板子，更是命内侍官传旨，卸了陆允洲身上所有的差事，令其在家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外出。

    这就是变相的软禁了！这个消息传来府内众人一片哀嚎，自觉六殿下这次是彻底失了圣心，从今以后别说大位了，能不能保得住性命都在两可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