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并不着急回话，他想，这天底下，跟我们这群人有仇有怨的；且能狠心将自己的脸作践成如此这般的；还因为忌惮什么而暂时不能露面的；甚至最明显的是，他想要通过我们找到寒古石！

    “是郑言毅！”两个人几乎同时确定。

    云逸担心郑言毅会对青离不利，便问道：“那师兄，我们还能让他上山吗？”

    越溪思考片刻，道：“不怕，想必师父心里有数，我这就过去师父身边探探口风。还有你先不要急，这寒古石异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有师父在身边，拿下此人更是简单，放心吧。”说着越溪便小跑到师父旁边，与之耳语几句后跟不远处的云逸使了使眼色，示意让他放心，师父自有后手。

    确定没有问题后，云逸才拉了青离跟她说了刚才自己跟越溪的猜想，没想到几人的想法居然出奇的一致。不过因为云逸觉得素西说话做事没有分寸，怕坏了事，便决定先瞒着她行事。

    第二天，师徒四人收拾好行囊后，便带着许源推着那尸体上了山，只留越溪与狗在山下看守。

    一阵山风吹过，撩开了那尸体脸上的白布，十分巧合地随风掉落在青离身上，她微微皱眉，似有些嫌弃。云逸见状赶紧去拿，青离摆摆手说：“不必。”便拾了布打算盖回去。

    那许源看见这边两人的动作便表现得十分着急，赶紧接帕子想自己盖。哪知青离害怕又嫌弃，就将动作做得极快，却让许源接了个空。

    没想到这一靠近，那尸体的脸竟让青离连连后退，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青离突然的动作让几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回头关心。只素西和师父不经意往那尸体上看了一眼：昨天刚见过的那张红润如活人般的脸，如今竟异常惨白，不光惨白，眉心竟还泛起绿色的光。

    “那尸体，是凛悠然！”师父突然惊慌地说。

    “什么意思？凛悠然的尸身不都被我们烧了吗？！”素西回道。

    “我的意思是，我猜想那副躯壳里面的魂魄，正是从郑言毅身上放出来的凛悠然。”

    众人不解，纷纷凑上去观察。

    “哎呀，郑言毅利用寒古石对凛悠然用的那种邪术就叫换生之术，用完弃了的躯体眉心有红光，然后逐渐消散，就像当日我们在郑府看见的那副躯体一样，而新的躯体则眉心呈现绿光，就像如今这般。诸多凑巧，同一时间，世间难有第二件。所以这里面装的，有很大可能就是你们那好友凛悠然的魂魄嘛！”

    众人听完大惊，齐刷刷地看向那许源，并纷纷将自己撤到危险距离外。

    “早看出来了？你们知道的还挺多啊。”那“许源”开了口。

    “你想怎么样？！悠然她……”青离忍不住问道。

    “你问我？她可是你们三个联手害死的，我还想让你们把她还给我呢！”

    “被他们害死？你以为她最恨的是谁？让她死了也要背负着不断杀人的罪名的又是谁？还还给你，她是你的吗？她是她父亲母亲的！可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她的母亲也早被你给杀了。”云逸质问他：“你今天来，是想借我们的手，找到新的寒古石，重新激活阵法对吗？”

    “呵，你想多了。”他将手从自己面前一挥，竟直接变回了原本的样子：“你们知道吗？她在我的身体里，白天我与常人无异，可一到晚上，我的魂魄休眠之时，她便占据我的躯体，开始掐我的脖子、抠我的双眼。虽然她一做这些事，我便醒来，暂时还未让她得逞，可我坚持不了多久了！她一次比一次凶猛，一次比一次时间长，她的魂魄与我的身体融合地太快了，以至于后来我经常控制不住她，很多次差点被她杀死！”他抱着头，十指仿佛要嵌进自己的头颅里，狠狠抓挠着。

    “那你是想拿到寒古石催动阵法然后杀死她的灵魂？”

    “不，我想杀死我自己，救她出来。”

    几人诧异，心说他能有这么好？当真有这么好的话，当初也不会因为想要完全掌控凛悠然而将她的躯体和灵魂分开保存吧？

    青离道：“为什么？从前你杀人供养她存活，如今没了寒古石做阵眼，你便要将她放进一副没人要的躯体里，想让她复活吗？”

    “也并非没人要……”郑言毅走到那副身体旁边，小声嘀咕着，然后摸摸那尸体此刻惨白的脸，道：“灵魂切换到她的时候，她杀我就相当于杀自己，那些痛苦我感受不到，她却是真正体会着的。她一个小姑娘，为了杀死我，竟甘愿每日忍受这些……。”他笑笑，“看来她是真的很恨我啊。是啊，我杀了她的朋友，杀了她的母亲，甚至杀了她，我该死。可死是多简单的事啊，她为了让我死，不惜自己承担痛苦。在她的心里也许觉得应该可以一命换一命，可我的心里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不值得让她以伤害自己为代价来换我一死。”

    “哦，不太在乎你怎么想。”青离道，“请你别说废话，我只问你，你这次上山到底想干什么？”

    “不在乎，就不在乎吧。”他道，“反正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会如此在乎我，可惜是曾经，曾经那么在乎我。”

    “世上只一个？你弟弟郑言欢不算吗？他对你明明那么好！”

    “他好？他根本就是个变态！”他像突然闻到一股恶臭般露出嫌弃的表情，“你们知不知道，你对我……他作为一个男人，居然对另一个男人产生那样的想法，他有病吧？！每日他都想缠着我、骚扰我，如此自私自利、行为不耻的人，你就算恨极了我也不该为他说话！”

    “有病的是谁啊？！你讨厌他恶心他为什么还要不停找他帮你善后？他对你真心相待，甚至为了你抗下所有罪名，不惜违背良心成为一个大家口中的恶人。而你呢？你利用他的对你的感情，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谁自私？谁恶心？我看这最自私最恶心的人应该就是你了！”

    云逸双手抱着胸，也在一边悠悠地插话道：“我倒不相信他每日都缠着你，要不然你还能有机会跟凛悠然在一块儿呢？”

    “你……”他一时语噎。

    “好了，接着说你的吧，这尸体怎么回事？你趁人下葬，偷的？”云逸看见他演戏就烦。

    “我，我挑了一个最好看的女人，她的命本该很好，可惜被我杀了。我要悠然用她的身体，继续活下去，不光要活下去，下半辈子还要活得风光肆意，不再为人奴。”他语气得意极了，却又马上露出痛心的表情，“可惜寒古石只在这座山上有，我也并不知道它在异化前长什么样子。我的第一块异化寒古石是在拜师时，那魔头送我的，已是异化过后的。且他从未教过我如何异化，我曾问过，但他怎么也不肯说，真是贱人一个！”

    云逸靠在一颗结满冰霜的树干上叹了口气，十分的不耐烦道：“说后来。”

    “哦，后来它被他收了回去，重新炼化自己的寒古石，直到我将那贼人杀死，寒古石才被我带回郑府中，成为我的第二块异化寒古石。”

    “你杀死本该命格绝佳之女子，会不得善终的。”师父道，“你竟还敢为她们换命，真是不怕报应。”

    “报应？我杀了这么多人，早就知道会不得善终，怕什么？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只要她好，我也觉得好。至于那些报应嘛，只报给我一个人就好，她只需安心活下去，活得好就行。”

    沁儿听不下去：“安心？她能安心吗？！你脑子有问题是不是？你觉得凛悠然会跟你一样，舒舒服服接受你掠夺来的一切？你以为自己是大情种吗？全世界数你对她最好，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换她重生吗？你可真是个蠢货啊。”她“啧”地一声摇摇头：“你救她，你让她怎么面对自己的复活是牺牲了十几条性命换来的这种事？又让她怎么接受她复活所用的这幅躯体本该可以幸福的度过属于自己安稳的一生这样的事？明明是你做的，却要她来遭受良心的谴责，你自己变态，却要她复活来完成你的意志、承受你在她身上犯下的一切罪行？你还是人吗？！”

    “呵……俞姑娘，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我早就不是人了，又怎么会用人类的思想来思考问题呢？如此嘲笑我、讽刺我真的很有趣吗？如今我做的事虽然荒唐，可事已至此，这样安排难道不是最优解？我自知对不起她，现在我也尽力补偿了，我难道不是真心为了她好吗？！”

    “说不通，放的什么狗屁。”沁儿心说这人脑子不好，变态至极，明明做错竟还妄想自圆其说，真是无药可救了。她觉得多说无益，纯属浪费口舌，扭过头去不愿再继续搭理他。

    郑言毅也不打算继续理那俞沁儿，他低下头，依然看着那副躯体，伸手抚她的脸。众人看此场景心里十分不舒坦，但谁也不想继续跟神经病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