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北区的铁门外，薰决仰头看天，不会继续变暗的天色常常让她失去对时间的判断。
只有到点会“咕噜噜”叫的肚子每天定时提醒她。
“我是不是应该回去吃个晚餐再来呀？”肉肉又短小的手臂捂住干瘪的肚皮，薰决弯下腰，可怜兮兮。
少年可不吃这一套，昨天可不是这样的，神气得很。
“少来，我看见你口袋里装的食物了，先吃了垫垫肚子，等你回去，那位大姐姐一定会给你做好吃的。”
“哼。”站直了身体，薰决狠狠白了少年一眼，她确实很本事，但不代表她不会饿，不会可怜无助。
“走吧，准备进去了。”
“你知道那个仪器的位置嘛？”想起之前为了找材料在小镇北区绕得弯路，薰决有点不喜欢这个地方。
“我不知道，我只是代替小黑来和你一起行动。”
“啊？”薰决惊讶得张大嘴巴，大到几乎能塞进她的拳头，“那你要怎么帮助我？”
“我是说，我知道大概方位，但不知道具体位置。”少年不由分说，扯起薰决的衣袖就要穿越铁门。
“等一下，我过不去呀，你想让我撞头嘛？”
薰决甩开少年的手，拿出无方镜自行打开通道，和少年在铁门内侧会和。
小镇北区变样，和几天前大不相同。
那些工整排列的二层筒子楼房集体消失，整个北区空旷寂静，仿佛鬼城。
薰决愣住了，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认真的模样好像要把空旷看出一点东西来。
然而，这么看并没有任何作用，空的就是空的。
“别乱跑。”少年比薰决高出很多，挥臂一拦，刚好挡在薰决的脸上。
薰决愤愤掰开少年的手臂：长得高又不是很高，又打到我了，真讨厌。
“有些东西，是你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
说起这个，薰决立刻想到上次的那颗大树，明明是爬树，上去以后却进了一栋楼房的二楼。
“我知道大概方位，你跟着我往那边移动。”这一次，少年终于善待薰决，动作柔和地抓住她的小手，牵着往西北方向移动。
少年谨慎，步伐缓慢，另一只手始终抬着挡在前方，每走几步都要停下来检查四周情况。
这种模样让薰决以为他们可能会撞到无形的墙，或者掉进无形的坑中。
“前面是墙。”少年的手触碰到坚硬冰冷的物体，即使看不见也能识别。
“怪不得你姿势这么奇怪，原来也怕撞到头。”
“我找找墙体的尽头在哪里。”少年不再前进，也松开薰决，用两只手在前方墙体横向摸索，“奇怪，是不是楼房的背墙，这么宽？”
少年自言自语，横向走出较远的距离。
“等等我呀。”薰决跟随少年的脚步往侧面追过去。
没走几步，四周泛起一股灰色气体，安静地从地面上升，幅度小，速度缓。
灰色气体主要是围着少年的身体上升，很快就被薰决察觉。
“有奇怪的气！”薰决提醒了一句。
气体却像逃命一般，迅速从少年鼻孔钻入身体，紧接着更多灰色气体从地面泛起，包围薰决。
随着她呼吸的速率上升，也有从鼻孔钻入身体的架势。
可恶，看不起本仙？
薰决力量被大幅度压制，但这点小仙法还能使得出来。
“闭气术。”
呼吸停止，灰色气体失去了猎物，四散而去。
再抬头时，少年身体僵硬，脸上却挂着憨憨傻傻的笑容，仿佛在经历什么幸福的事情。
他没有管薰决，自顾自往铁门的方向回头。
“喂？”薰决几乎可以确定刚才的灰色气体是防御措施，他们可能正在接近重要设施。
她一把揪住少年的腰带，阻止他离开，一边又往上方伸直胳膊，想从背后替少年驱散。
驱散的仙法要抵住少年背后脖颈下方的位置，可她太矮了够不着。
“真是的，还说别人拖后腿！”
情急之下，薰决从后面给了少年的膝盖窝一脚。
身体受到冲击，少年单膝跪地，另一条腿还是往前迈的姿势，顺势往前呲了出去。以一种近乎劈叉，又不是劈叉的奇怪姿势降低高度。
“真费劲呐。”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少年体内的灰色气体从鼻孔逃窜而出，钻入地面消失。
“我刚才是……”少年茫然不知情况。
“是拖后腿了！”
“对不起。”少年有些尴尬。
“我觉得，你告诉我大概方位，我自己去找比较好。”哪怕是不会受伤的NPC，像小黑那样，被怪物蒸发了，还能重新出现，也还是少受些折腾比较好。
而且不对少年施展闭气术，也无法前进，还会遭遇灰色气体攻击，薰决想保留点灵力。
“你一个人……能行吗？”
“你也说我很厉害了。”
“好吧。”大言不惭批判玩家，信誓旦旦要助人，结果还是成了小丑。
少年从口袋中翻出一张地图，摊开给薰决看。
地图上画的是小镇北区之前的样子，西北角画了一个红圈，标识为仪器存在的范围。
而地图的红圈内，是一栋与众不同的建筑，很像塔楼。
“绘制地图的人曾经说过，这里是一栋塔楼，直入云霄，看不清有多高，唯一能确定的是，塔楼没有地下层。”
“到达塔楼，进去就能找到仪器嘛？”
“对，你用钥匙打开保护罩，就能关闭仪器，再用钥匙锁上，如果你能毁了钥匙，那以后就不会再有玩家或者NPC被污染。”
“我都能关闭仪器了，为什么不直接摧毁呢？”薰决不懂，为什么还要把仪器锁回去。
“仪器是污染源，你摧毁了，岂不是让污染大规模释放，到时候整个副本都会遭殃。”
“好吧。”不得不承认，少年的方法是最保险的，用敌人的工具锁住敌人的武器。
“我去铁门外等你，你自己小心。”少年清楚，自己不可能闯过遍布灰色气体的区域，为了不当拖后腿的那个，他主动离开。
北区的铁门还在肉眼可见的地方，薰决是会看地图的，即使一栋建筑也没有，她也能估算出大概方位。
她学着少年的姿势，伸出一只手在前方试探，绕开楼房，继续往西北角前进。
路程过半后，北区所有楼房突然出现，又恢复成之前的模样。
薰决猜想是闯过了遍地灰色气体的区域，便解除了闭气术，好让灵力缓和。
她又猜测，或许那些灰色气体并不是针对他们，而是原本就存在，用来折腾寻找材料的玩家。
楼房全数出现，再对照地图，那栋直入云霄，看不清高度的塔楼就在不远处，薰决不由得加快脚步。
塔楼外部是方柱形的，没有门，只有一个门洞，这一点让薰决意外。
防御得如此不严谨，除非内部极其凶险。开弓没有回头箭，既决定做，就不能中途放弃。
中空设计，一圈楼梯沿着墙壁向上延伸，内部昏暗，只有墙体上的壁灯照亮脚下的台阶。
楼梯没有扶手，薰决不想失足摔下去，只能靠墙往上走，台阶低矮，正适合她的小短腿。
往上走了一段距离，借着壁灯的光，她才发现自己在原地绕圈。
不知道从哪一段开始，楼梯不再往上，而是水平盘旋。
她小心往楼梯中间挪了两步，勾着脑袋往下方看，除了深不见底的黑洞，什么也看不到。
难不成和从前一样，又迷失了？
薰决从口袋中摸出切水果的小刀，是李丝果塞给她防身用的。她一度以为很多余，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可以帮她省下灵力。
她在壁灯下方的墙体上，用小刀替代灵力划出一只大叉叉，深刻又醒目，接着继续往上走。
因为塔楼是方形的，她一直数着墙的直角走，刚好划叉叉的壁灯就在直角前方。
数过四个墙直角后，再往前，又是同款壁灯，下方应该有她划下的大叉叉，但墙体没有任何痕迹。
“难道只是我自己觉得绕回去了，其实并没有？还是我划下的叉叉没有用，已经消失了？”
面对上下方都是黑洞，只有脚下台阶被照亮的环境，薰决有点茫然。
【可恶！可恶！可恶！你这个小孩玩家真是不能小看，才十几个小时不见，你又给本游戏系统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气急败坏的机械音突然出现，再也不屑于撒娇卖萌，完全就是凶狠斥责。
【太过分！太夸张！太可气了！】
“也没见你气死呀。”薰决嘟囔。
【你还想气死本游戏系统？游戏系统可不是人类，是不会被气死的！】
“听你这口气，不被气死也气伤了吧？”有那么一瞬间，薰决觉得游戏系统蠢得有点可爱。
【当然气伤了，你就说吧，你不好好的去经营店铺，跑进塔楼，又想干什么？】
“店铺的营业时间结束了，我出来玩不行嘛？”
【你就说说，你到底是怎么进入南北两区的！】
“我都进来了，你还计较这些有什么意义嘛？不如告诉我，塔楼的尽头在哪里呀？我好像迷路了呢。”
这种示弱的说法刚好让游戏系统逮住痛脚，一阵疯狂奚落。
【迷路？迷路好啊，你就迷着吧，然后没有东西吃，活活饿死，本游戏系统就最开心了！】
“你是不是傻呀？我能进入北区，自然也能出去，只不过想上塔楼顶部看看风景，你要是帮我上去呢，我就考虑不跟你对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