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以前的平安时代九百零四年，统治此地的领主收到了来自产土神的神谕。

    被产下的双胞胎共有四只眼睛，为神之子，但是凡人无法驾驭神的力量。

    若想拯救村子脱离灾难，就必须替四目婴孩献上████。

    如此一来，原本会造成破坏的神力，就会转化成子孙繁荣和土地丰收的能量。

    领主依照了产土神的指示，替这片土地带来恩泽。

    为了表达感谢和敬畏之心，才建立了这座四目神社。

    而后神社便以保佑顺产、子孙满堂和供养水子的姿态，

    成为代代皆由相良家掌管宫司、其执行冠婚葬祭的场所。】 *1

    介绍神社由来面板上代替『四目婴孩』献上的字迹模糊不清、无法阅读。史塔克一直不太理解人类关于此类的献祭，却隐约能猜到这与『四目神』的形成有关。

    那代替之物究竟是什么？贡品？人偶？

    亦或者——

    他的目光扫过真依和『忌子』，心里也有了另外一个猜测。

    没有体会过兄弟姐妹或者亲人之情这种东西，史塔克只能暂时代入自己和莉莉妮特或者观察到亲人之间的相处模式。

    很多人似乎只会和比较亲近的人打闹、以非常激烈的语气去吐槽对方——当然，是善意的。也不乏有一些人在亲近的人面前会控制不住脾气，从而大发雷霆。真依似乎并没有见过『忌子』，所以大概不会是关系很亲近的朋友；如果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或许还有现在这种相互吐槽、打闹的可能？

    就像平时观察到的兄弟姐妹与朋友那样。

    “我们到旁边说。”田方略一迟疑，和忌子对视片刻后领着他们走到了神社内部的偏远地带。

    星见华看了眼陷入沉思的佐原真依和站在原地未动的『忌子』，选择跟上田方。灵敏的听觉让她还没看到人影就能清晰听见声音，加快脚下步伐：

    “四目神……自然是由『四目之子』扭曲而成的。”

    田方的回答没有解决核心问题，但也不全是没有正面回答。史塔克按住差点扑上去的莉莉妮特，继续顺着他给出的回答往下问：“『四目之子』是什么？畸形儿？不需要的孩子？还是……双胞胎？”

    “可是那个面板上不是说替......？”星见华放大她提前拍好的介绍板，手指圈过字迹。想起她有限的记忆，原本她十分确定的事实也开始动摇，声音渐弱，“难道……”

    “掩盖事实真相，谁不会啊？”史塔克身体横在田方与星见华之间，“眼见未必为实，虽然事实真相就摆在那里，却可以由先来者包装给后到者看……”

    “你啥时候思想变得这么有深度了。”莉莉妮特伸直了四条腿，勉强撞上他的肩膀，“别光顾着讲无关紧要的东西，先说正事。”

    “好好……我们刚进来的时候，你似乎已经和这个神社融为一体。”收回思绪，尽管语调依旧是不急不缓的样子，史塔克的思路却越发清晰，“这个困住我们的结界，除了『四目神』以外，应该还有一小部分属于你才对。”

    “当然，我并不是在指责你困住了真依，可能你本身并没有这种意图。”

    面前的男人，应该也是被束缚在这片土地上、最终彻底沦为和『四目神』相似的东西。

    莉莉妮特也领会了他的意思，接过话继续追问田方：“……你确实想尽快将真依送走，为此不惜和『四目神』的请求产生了冲突，只是因为你不想让她得知真相从而失去某个人。”

    眼神扫过来时的方向，短暂的相处中他们已经确定了田方对『忌子』似乎抱有某种不同寻常的情感，其中蕴含的微小恐惧被很巧妙的隐藏起来。

    她太熟悉那样的眼神了。分成两个个体之后，史塔克便经常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曾经莉莉妮特也问过史塔克，没有人类记忆、也无从学习人类情感的史塔克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在这里应该呆了很长时间了吧？”莉莉妮特话语一转，用相当低沉——至少在星见华眼中完全不符合她本身性格的语调说道，“一直都是一个人守着这里，应该还挺寂寞的。”

    “——所以才不想让真依知道真相，哪怕她已经明确表明了『就算会变得不幸也想要知道』！”莉莉妮特重新回到熟悉的活泼语调，完全忽视了越来越低沉的气压。

    “其实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其实我觉得不会像你想象的那样糟糕。”

    身处虚圈之时，她也总是这样吵个不停。虚圈虽然空旷，能遇到的同类也不算少，他们却在外溢的灵压下不出几分钟便会灵魂削弱而死。

    他们所到之处只有成堆的尸体，永远没有相伴的同类。因为太过孤独，他们就这样将灵魂一分为二，一同在虚圈中漫无目的的流浪了二十年左右。

    “让我猜猜看，大胆一点——”

    莉莉妮特绕着他转圈：“既然你已经活了不少年头却依旧没有被死神引渡往尸魂界，也没有变成像我们俩一样的虚，大概早就和这里融为一体了。

    “你和『四目神』是兄弟关系——我觉得还是这个可能性大一点——还是亲手将他杀死、变作四目神的罪魁祸首？之后因为愧疚或是束缚之类的化作从属……话说咒灵也有这种类型的？”

    “我也不太清楚。”被她看过来的星见华再一次觉得自己了解的实在太少，若是能正式进入到咒术界中，应该能更多了解咒术的类型。

    双胞胎……吗？她又想到了『忌子』和真依，两个孩子的年岁看上去差不多，也有可能……

    那小黑小白呢？他们并非兄妹是早已经得到亲口确认的事情。

    田方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相当干脆的将自己的身份抖落出去：“『四目神』是我的弟弟，『忌子』和真依也是姐弟*2关系。但小黑小白不是，他们是因为身体原因被归类为不被需要的孩子。”

    “可能不久之后，他们也会被四目神吸收、变成四目神的一部分。”

    “所以果然是死去孩子们的负面情绪形成的咒灵？那......”观察半天他的脸色，星见华将后半句话吞回肚子里。

    祓除『四目神』，就意味着田方会重新恢复一人的状态——也有极大可能性会随着『四目神』一同消失。

    田方也清楚她后半句没有说完的话，叹息一声：“要送走『四目神』......我的弟弟吗？但只要这个村子依旧在献祭『不被需要的孩子』，它就依旧会存在。”

    “那就把村庄给铲了。”一想到今后还会有孩子承受无妄之灾，她就会感到恶心，“我想问一下，你既然在这里呆过很多年，有没有保留好什么证据......关于他们举行祭祀的证据。”

    “抱歉，这个我不太清楚。”田方明白她想做什么，碍于现实却只得遗憾摇头，“曾经我作为相良家的一员时还会留下些文字记录，但现在随着年代变化，杀人不再容易隐瞒与脱罪，作为主导的相良家自然不会再留下任何把柄。”

    “也是。”

    星见华倒是没感觉有多意外，虽然与这里地处偏僻地带也有一定关系，但一个能长时间隐瞒杀人事实的村落负责人必然会慎之又慎。

    “如果实在找不到证据，还有一种……嗯，不太稳定的方法。”从微量的记忆中提炼出有关咒术界的知识，她眼眸微垂，“告诉咒术界。”

    这是个非常冒险的方法。且不说是否会真正有咒术师愿意来这个穷乡僻壤里解决这种问题，村子是否会从此不再进行这种脑瘫习俗也是个不确定因素。

    咒术师又不是警察，没有逮捕他人的权利，总不能用咒术把村庄里的人都给杀光。

    “每年的今天都是举行祭祀的日子。”田方的话将星见华扯出思绪，“目前这个村落中有两位怀孕，还有一个孩子最近刚被查出来智力障碍以及。”

    她读懂了言外之意，没有回话。

    如果胎儿中有双胞胎，其中先出生的就会作为『忌子』被送到这边；如果没有双胞胎，那个残疾孩子大概率也会被处理掉。

    无论如何，明年的这个时候祭祀都会举行。

    那孩子的父母已经不想养他了，将他归为『不需要的孩子』。

    只是这种智力障碍型的孩子，就算制止了一次他的父母也不会好好对待他，送到福利院去也很难被人领养出去。

    成年后他又该如何生活？

    还是说，让他就这样无知无觉的死去比较好？

    不。

    这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情。

    突然扭曲的能量打破了沉默，几对眼睛同时向本殿望去。

    率先反应过来的史塔克转瞬间已经消失在原地，利用响转朝着异常发生的方向跑去。

    本殿原本紧锁的大门已经敞开，本应该干净如新的榻榻米与墙面上写满了血红色的字迹。

    『救救我。

    我不想死。

    究竟为什么。

    好恨。』

    只扫了一眼，星见华便已经被其中蕴含的强烈悬念刺激的头晕，不适的移开双目。

    『忌子』似乎刚挣脱开束缚的模样，狼狈的伏倒在地；而真依显然也不好受，却仍然挣扎着站起来直视着本殿中央漆黑一团的的某物——

    “真依……我的……真依……”

    星见华头皮发麻，站在真依和『忌子』身前，咒力形成一层柔软但坚韧的防护拦住了几乎所有能量对撞形成的冲击。

    长着数不清眼睛的怪物嘶喊着伸出手，每一寸『皮肤』上都隐隐泛着血迹与红光。

    “那就是『四目神』……那就是小黑小白口中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