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四的时候孟梨就坐不住了，她们家过年也不需要走亲戚，这几天她天天就在家就是吃饭学习睡觉。

    孟梨打算今晚一个人去芙蓉广场卖炸串。

    家家户户都在过年走亲戚接待客人，孟梨也不好叫上陶静胖子来帮自己，一个人洗菜串签子，把手冻的通红，最后实在受不了，去屋里堂屋的小太阳面前边烤火边串签子。

    一个人做事很慢，但孟梨也不要求能准备很多，毕竟这个年代过年街上人不多，都在忙着自家的事。

    孟梨换上厚棉衣，把自己裹成一只熊。趁着胖子今天还在家，把他叫出来点蜂窝煤。

    “你一个人出摊啊？”胖子拿着火钳跑来跑去。

    “嗯，就摆一会。”

    胖子顿住，“你一个人能行吗？我和你一起吧。”

    “瞧不起谁呢，你家里来了那么多亲戚，你老实在家陪他们。”

    孟梨跨上三轮车，有些吃力地骑出去了。

    廖镇雄看着她背影离开，见孟梨踏板踩的有些艰难，腰板挺的笔直，一看就是平时没骑过。想了想还是进屋给沈合黎打了个电话。

    芙蓉广场出摊的没几个，连街上开门的店子都很少，往日热热闹闹的一条街显得有些萧条，冷风一吹，孟梨整个人都要缩进棉衣里。

    一个老顾客出来买东西，见大过年的炸串摊还出摊，选了满满一篮筐递给孟梨，说是要给外地的亲戚尝尝味。

    孟梨吸着冻出来的鼻涕，心想她的炸串摊还成南城特产了。

    大过节的精神足，心情也棒，老顾客不自觉和孟梨唠起了嗑：“平时跟你一起摆摊的小伙子今天怎么没来？”

    “他回老家过年去了。”

    顾客皱起眉，疑惑的问：“那你怎么不跟他一起啊？”

    孟梨不解：“他回老家，我去干嘛？”

    “都结婚了不一起回吗？”

    我靠。

    孟梨刷酱的手一顿，差点把刷子丢进油锅里。

    孟梨做好表情管理，强撑着笑道：“我们都还在读高中呢。”

    顾客一脸恍然大悟，“所以你们在谈恋爱？”

    孟梨扶额，不知道是自己之前给了他什么印象，让他误以为自己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或是正在跟沈合黎谈恋爱。

    如果非要说最不能接受哪种情况，那必定是前者。

    顾客提着一大袋炸串走了老远，孟梨忍不住追上去问：“我是长的很显老吗？”

    顾客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着解释道：“小妹子你很年轻，只是我们家乡那边的姑娘在你这个年纪基本都要嫁人了，所以我就以为你结婚了咯。”

    孟梨长舒口气。

    要是真的长得显老，那她今晚估计都要愁得睡不着了。

    今天生意跟平日里没法比，不过倒也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客人。孟梨大致算了算，有十几块钱的收入。

    成本虽然低，但是代价有些大。

    买炸串不好带手套，孟梨的手一直暴露在外面，已经冻的没有知觉了。

    回到家，孟秀青和老太太都劝她这么冷别出摊，孟梨笑着摇头，“反正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做。”

    马上就是高中毕业，想到开店的事情，她有点焦虑，只能靠多赚点钱来给自己安全感。

    第二天孟梨照样出摊，骑车一路经过厂里各户人家，团圆的嬉笑声，亲人觥筹交错，电视里欢乐的舞曲，频繁穿过孟梨的耳朵。

    原本被吹得冰冷的双耳，就像被捂上温暖的耳罩，偎在暖和毛茸茸里了。

    今天晚上比昨晚还要冷，冻的孟梨直打哆嗦，摊前没人时，她就在原地搓着手跳着取暖。

    今天出门的人多了些，而且基本都是扎堆来，孟梨一个人有些手忙脚乱，好在大家也不催，硬着头皮送走一波又一波人。

    陶阳最近一个人无聊得狠，家里来了亲戚，他爸妈拿他压岁钱威胁他不准犯事。他一个人闲的慌又不想跟亲戚打交道，就来街上溜达。

    哪知道到了芙蓉广场远远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走近看果然是那一张漂亮的脸，不由得在她摊前停下，第一次心平气和地与她讲话。

    “每次我来都是你一个人，他又不在？”

    孟梨翻着油锅的手一顿，看清来人，不由捏紧了筷子，冷静道：“管那么多干嘛，不吃不买就别挡我们的招牌。”

    陶阳冷嗤一声，“谁说我不吃了？”说着拿了个篮子挑小摊上的串，时不时还偷瞄孟梨几眼。

    孟梨只想快点将人赶走，没想到他还真买，见他暂时还没有要发狂的暴力倾向，也就由着他去了。

    陶阳在一旁安静吃着炸串，时不时蹦出几句话：“还挺好吃，难怪你们这平时生意这么好。”

    摊前又来了一位顾客，孟梨打算做完这一单就回家。

    “你怎么知道生意好？”

    陶阳没回答，吃完把垃圾随手扔地上，走过来说：“我看沈合黎也不经常来，你这一个人守摊太忙了，不如叫上我陪你呗？”

    孟梨把做好的炸串递给顾客，去旁边将陶阳丢下的垃圾捡起放入垃圾桶。

    陶阳脸上一阵火辣，第一次觉得有些拉不下脸，轻咳一声，继续道：“我说真的，你考虑下。”

    孟梨开始准备收摊，“不考虑，沈合黎就是回去过年了，又不是不来了。”

    “你宁愿叫上我妹跟你摆摊你都不愿意考虑我？我妹那种人你都看得上——”

    孟梨听不下去，打断他：“什么叫宁愿？你妹怎么了？她唯一的缺点就是对你言听计从，有你这个哥哥有你们家这种家庭才是她应该觉得羞耻的地方！”

    陶阳随即冷了脸，怒意直冲头顶，抬着脚对着孟梨狠狠一踹。

    孟梨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地上，紧接着陶阳的脚顺势踩在她脸上，脚底灰尘泥泞味让孟梨直反胃。

    好久没有动过手的陶阳兴奋起来，欣赏着脚下人的脸，“说声对不起我就原谅你，或者求我也行。”

    陶阳的脚用了些力，孟梨的脸已经被压变形，呼吸都开始有些困难。

    她不是至死不屈的人，艰难开口：“对不起。”

    陶阳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凑近了些，“大声点，听不见。”

    说着要将半个身子的力都倾注在脚上。

    沈合黎赶过来的时候，孟梨已经觉得自己要死了，拼命挣扎着要起来，双手不断推着陶阳的脚，想要拼命拨开。

    沈合黎抄起一旁还没收起的板凳砸到陶阳脑袋上，嘶吼：“放开！”

    板凳砸到陶阳鼻子，流下鲜红的鼻血，一时间有些晕眩，没站稳往旁边倒去。

    孟梨终于得到释放，沈合黎立马将她扶起，把人抱在自己怀里，手颤抖着抚上她被人留下鞋印的脸颊：“对不起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

    像是除了道歉，他说不出任何话。

    孟梨脱力般靠在沈合黎身上，一个劲摇头，转头埋进他的胸膛，眼泪染湿他的棉衣。

    陶阳从小流鼻血便不会停，急着跑回家处理了。徒留下沈合黎和孟梨。

    良久，孟梨整理好情绪，抬起头问：“你怎么来了？”

    沈合黎将她的脑袋重新按回自己身上，声音还有些颤抖，“胖子昨天跟我打了电话。”

    廖镇雄昨天在电话里说得十分严重，“孟梨一个人骑着车就走了，三轮车又重又没骑过的，可费劲了。还有你是不知道多冷，回来的时候冻的话都说不完整。最重要的是，人家大冬天晚上出门摆摊，多孤独啊，而且也太不安全了吧？你真的忍心吗？”

    沈合黎当然舍不得孟梨这样，跟爷爷交代完老家的事情，一个人连夜坐了大巴赶回南城，中途还遇上下雪封路，耽搁了一上午时间。

    如果要知道孟梨一个人出摊的后果是今天这样，那么无论怎样都不会让她一个人。

    现在他的心被搅着无比的疼，一想到孟梨被陶阳踩在脚下的那一幕就哽咽的说不出话。

    孟梨站起来，抬手将眼泪擦去，倔强又顽强。

    “他会遭报应的。”

    *

    孟梨被陶阳踹在地上的时候，手掌被蹭出了血，沈合黎从家里拿出医药箱，用棉签浸湿了酒精给她消毒，贴上创口贴。

    又取来一盆热水，拿毛巾轻轻给她擦脸。眉头至始至终拧成一个“川”字。

    两人都没有什么心情开口说话，孟梨处理完直接进屋。

    沈合黎从外面拉住她，顺势将她圈进自己怀抱，像是怕失去她一般，紧紧抱着，一瞬间心口酸涩，眼眶猩红。

    楼道里的声控灯不灵敏，经常时暗时亮，孟梨跺了下脚，让楼道里的灯重新亮起。她抬手回抱，反过来安慰他：“等我们能赚很多钱了，一起去学搏击，学散打，没有人能欺负我们。”

    沈合黎回来后，孟梨出摊轻松了许多，随着初六各个行业都开始复工，生意越发红火，到了元宵节那天，出摊时间刚过了一半就卖完了所有，幸好沈合黎提前招呼了廖镇雄在家里帮忙多做了些，及时送了过来。

    孟梨去银行开了个户，弄了个存折，把赚的钱全都存了进去，还有一学期就要高考，孟梨不打算出摊，就在学校里做点零成本的小生意。

    但这个“小生意”的发展完全超过了孟梨的预期。

    孟梨自上学期起，成绩一路猛升，期末的时候更是靠着英语优势超过了沈合黎的排名，因此她成了“优等生”们忌惮又打不倒的“敌人”，但更是“吊车尾”同学眼中的“神”。

    每天来膜拜取经验的同学很多，孟梨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他们自己的学习心得。当然了，最后不忘推销她的产品：“孟氏学霸笔记”。

    人人都想借，她却摆着手说：“要借的人太多了，我自己都没时间看。”

    陶静是孟梨率先找好的托，结巴着在一旁背台词，假装出主意，“要、要不这样吧，三、三毛钱一次，一次借一本，借一次看一天。”

    孟梨故作不好意思，“不太好吧，同学之间哪能收钱呀。”

    众人却没意见，还表示可以两毛钱多加一天借阅。

    孟梨“勉强”答应，顺便还给她的搭档沈合黎推销了一把理综笔记。

    沈合黎被这阵仗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连夜完善了笔记，甚至将高中三年所有错题本练习本都背到学校里来，供大家借阅。

    因此，两人这一学期基本实现了“坐着赚钱”，虽然赚的不如摆摊来的多，但好歹能学习的时候有收入。

    这个年代填志愿时间在高考之前，孟梨对这方面没什么兴趣，随手报了个金融专业，想着之后万一成了富翁总裁的，也算专业对口。

    她看着沈合黎的志愿差点气吐血。

    “师范？你脑子瓦特了吗？”

    成绩这么好不去学点赚钱的专业，想什么呢？

    沈合黎不好意思挠头，“我也不清楚我之后要干什么。”

    孟梨嘴巴张成一个“O”字，不可置信道：“所以你就选了师范？”

    “我问了爷爷适合干什么，他说当老师稳定，社会地位也高，所以我就选了师范。”

    孟梨叹了口气，这年代确实流行选师范专业，毕业了一不用考证二不要考.编，还包分配，多舒服啊。

    沈合黎抿着唇，“那你可以告诉我应该学什么吗？”

    孟梨拍着肩，眼神无比坚毅，“信我，计算机。”

    沈合黎没见过计算机，也不知道具体用途，孟梨只解释他理科好适合学，沈合黎便把专业改成了计算机。

    孟梨看他志愿表上几个闪烁的“计算机专业”大字，啧啧称叹：“你以后会跪着来感谢我的。”

    又是一年初夏，孟梨在重生一周年纪念日里结束了高考，大家都如负释重，孟梨前世高考完欢呼过，这一世感受也就没那么强烈，收拾着东西准备晚上继续出摊。

    胖子出门参加聚会，见两人又在院子里忙活，不禁感叹了一声“劳模”。

    晚上收摊的时候，看见程一铭领着一家人出来逛街。

    孟梨撞见他的父母差点脱口而出“爸妈好。”幸好及时反应过来。

    程一铭似乎很开心，看样子考的还不错，领着爸妈左看右看，连刚刚路过孟梨的摊前都没发觉。

    沈合黎见孟梨老盯着程一铭的方向，一颗心不断下沉，假装去整理摊前的东西，挡住孟梨的视线。

    孟梨回过神来，向他解释道：“看仇人罢了。”

    “还有，你一定要考的比他好，替我出一口恶气知道吗？”

    沈合黎听到这有些紧张，虽然他发挥的还可以，但不确定程一铭是否会超过他。

    收摊回去路上，沈合黎一路无言，脑袋里在拼命计算估分，连孟梨叫他都没听见。

    孟梨提高了音量：“沈合黎！”

    沈合黎踩着三轮车回头，“怎么了？”

    “我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沈合黎踩着踏板的脚停下。

    再一次懵了。

    孟梨不打算再接着跟他玩猜一猜的暧昧游戏了，她无比想知道系统的超级大奖到底是什么，但偏偏沈合黎这性格又不是主动的料，因此只能率先发起进攻。

    沈合黎摸着后脑勺，语气不自然，“问这个干什么？”

    孟梨走过去与他面对面，扶住三轮车龙头，身体前倾，拉进与他的距离，让他的眼里的羞涩与无措尽数暴露在她面前。

    沈合黎避无可避，盯着她缓慢开口：“我喜欢你。”

    说完紧张焦急地等待孟梨的反应。

    得到满意答案的孟梨几乎是迫不及待回应：“好巧，我也是。”

    沈合黎眼里印上一层水雾，抬起手，轻柔地抚了抚孟梨的脑袋。

    【恭喜宿主成功攻略下沈合黎，超级大奖正在解锁。】

    【超级大奖已解锁，奖品为：市中心友情大厦里超大门面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