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晨光在清脆的鸟叫声中冒了出来,透过薄雾,细密地晒在庭院里,柔和的阳光溜进窗户,照在灵枢的身上,她像一只小猫蜷缩在沙发里,用力把脸埋进宽大的嫁衣,寻求一丝温暖。而婚床上的沈灼华,舒服地盖着锦被,香梦沉酣,睡态优雅,均匀地呼吸着清晨湿润而清新的空气。

    “哈啾”,一声喷嚏惊扰了此刻的宁静,灵枢打了一个寒颤睁开眼睛,陌生的家具映入眼帘,她迷茫地四处张望,忽然看到那边床上躺着一个男人,“霍”地一下就坐了起来。

    沈灼华被吵醒,睁开惺忪的睡眼,朦胧中看见沙发上的灵枢,身上还穿着那件火红的嫁衣,脸上的妆容好像糊了的调色盘,“卟哧”一下就笑醒了。

    灵枢终于恢复了意识,才想起来这里是沈府,她看着大笑的沈灼华,忍不住捏紧拳头,凭什么他盖着被子睡得那么香,自己却在沙发上冻了一夜。

    这时门外有丫环请示道:“姑爷,小姐,可以进来了吗?”

    “进来吧”。

    沈灼华答应了一声,锦心与秀禾各端着一盆热水,像两条鱼儿一样“游”进了房间。

    两丫环穿着柳青色的斜襟小袄,一高一矮,都梳着一根长辫子,一进房间就看到沈灼华穿着里衣从床上下来,自家小姐坐在沙发上,身上还披着嫁衣,两丫环对视一眼,心里均已明白,却不敢多嘴,各自服侍着夫妻二人洗漱。

    沈灼华很快就穿戴整齐了,对着灵枢说道:“丑丫头,我去外边等着,你好生洗净了这张脸,别再出来吓人,不要忘了我们的君子协定,早上这茶是要敬的,你要敢在我们沈府瞎胡闹,就别怪我翻脸不认账。”

    灵枢白了他一眼,不耐烦道:“知道了,不用你教我规矩,我定不会让你挑出毛病,到时你可别耍赖。”

    “好,只要你老实听话,我也一定会信守承诺。”沈灼华说完,扬着头走出了房间。

    “小姐,你和姑爷这是~~~?”锦心一脸担忧,小心问道。

    灵枢笑了笑,安抚她道:“别怕,昨天我和姓沈的已经约定好了,只要我在沈家待够三年,他就会还我自由,所以这三年你们要好好陪着我在沈家待着,到时候我们再一起走。”灵枢一手牵住锦心,一手拉着秀禾,充满希望的看着她们。

    “啊~~~小姐,您真要离开沈家啊?女人要是被休弃,将来得有多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锦心哭丧着脸,真替她捉急。

    “我不怕。”灵枢放开锦心的手,勇敢地说道:“我才不会像李家小姐那样忍气吞声地活着,再说,现在大家都在喊‘婚姻自由’,上过公学留过洋的人都知道,只是我们这小地方还兴那老一套的规矩,我就不信,离开沈家我就活不下去了。”

    锦心不敢再说话,拿眼瞅着秀禾,秀禾倒是心宽,笑了笑说道:“只要二小姐想清楚了,我们当丫环的自然跟着您的意思走,小姐在哪我们就在哪。”

    灵枢高兴地夸道:“还是秀禾懂事。”

    锦心嘟着嘴,秀禾拉拉她的衣袖,示意她赶紧侍候小姐梳洗,于是两人开始忙活起来。

    这时外面的回廊上,不断传来清脆的鸟叫声,廊沿下的两个鸟笼里,养着一对画眉和一对鹦鹉,沈灼华逗弄着笼里的小鸟,看上去心情不错。他今天穿了一件宝蓝色的对襟立领长衫,头发梳得整齐光亮,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更显丰姿俊朗。

    不一会儿,灵枢从房里出来,只见她梳了一个燕尾髻,额前些许留海,头上插着蝴蝶流苏簪,身上穿的是散花水雾桃红百褶裙,既显端庄又不失活泼,宛如清水湖上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

    沈灼华愣了两秒,毫不避讳地打量起她来,原来丑丫头长这样,脸洗干净了还能看,虽然比不上外面那些女人妩媚风情,但是胜在精致,每一个五官都生得恰到好处,肌肤也像是剥了壳的鸡蛋,脸上脂粉未施,只是轻扫黛眉,唇点丹朱,就足以胜过无数娇妍。少女的青春之美,本不用过多妆饰都有一股天然的穿透力。

    灵枢见他一双眼睛直白地盯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娇嗔道:“看什么看?还不快走,等会儿迟了可别赖我。”

    沈灼华哼了一声,揶揄道:“亏你昨天还故意扮丑,实在是多此一举,脸洗净了也好不到哪去。”

    “你~~~~~”灵枢杏眼圆瞪,直接一脚踢去,沈灼华一侧身,灵活地避开了。

    两人往前院走去,快到堂屋时,沈灼华忽然停住,小声对她说道:“你我没圆房的事总要在长辈面前有个说法,我已想好,就说你葵水未至,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圆房,且能分房而居,你也不用夜夜睡沙发了。”

    灵枢听他忽然说起女儿家的私密事,小脸一红,不知如何答话,同时又有些诧异他的心细,竟能想得如此周全。

    沈灼华看她脸红了,心想这丫头刚满十六,通常这个年龄的女子都已有了月事,但是也有晚熟的,本来他也不好过问此事,看她这样子应该是成人了,不知怎么,心里竟闪过一丝扼腕的情绪,心想放在家里明媒正娶的女人不碰是不是有点亏了?不行,不行,不能让她小瞧了自己。

    沈灼华清了清嗓子,又小声嘱咐道:“以后那些事你自己小心点,不要让我府上的人发现,省得给我添麻烦,我可不想被长辈们催着圆房。”

    灵枢知道他所指何事,脸就更红了,又不便说啥,只得赶紧答应道:“知道了,快走吧!”

    见她如此乖巧,沈灼华非常满意,展颜一笑,领着她去敬茶。

    。。。。。。

    北京

    天已大亮,火车驶入了北京站,素问被傅沛宸带下车,双脚刚着地就感受到了北方强冷的空气,素问不自觉地瑟缩一下,傅沛宸把自己的军大衣解下来扔给她,命令似地口吻说道:“穿上。”

    素问听话照做,她可不会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在穿衣之际,她还偷偷观察起四周的环境,傅沛宸看她一副贼溜溜的样子,抓住她的手腕向站外走去。

    傅沛宸拉着她走到了一辆黑色小车旁,副官为他们打开后座的门,傅沛宸把她推上车,自己也进去挨着她坐下。

    王副官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开口问道:“师座,咱们先去别院吗?”

    傅沛宸道:“先去‘一号’区。”

    “是”。副官得令,皱了皱眉,向司机使了个眼色,于是车子启动向前行进。

    素问渐渐被车窗外的景色吸引,她当然知道北京,只是做梦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来到这里,这陌生又雄伟的城市,像一幅神奇的画卷在她眼前展开,古老的亭台楼阁,新派的西洋建筑,热闹的街市、着装各异的行人,一切都是那么新鲜,竟叫她忘了自己当下的处境。

    傅沛宸示意司机开慢点,因为等会,她就要从“天堂”掉入“地狱”。

    不知过了多久,车终于在一扇巨大的铁门前停下,素问忽然陷入紧张,她看到前面是一堵高墙,墙上都是带刺的铁丝网,还有烈犬狂吠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门口的警卫兵看清是傅沛宸,立马给他开门。门开后,小车驶了进去,素问有种不祥的预感,心里愈发不安。

    待车停稳,傅沛宸拉着素问下了车,对副官交待道:“你先回司令府,这里不需要你了,我想有些人一定等得很焦急,去报个平安吧,别让他们太失望。”说完冷笑一声。

    副官点点头,看着傅沛宸拉着素问往里面的灰色大楼走去,不自觉地生出一丝怜悯。

    素问的手腕被傅沛宸拽得有些疼了,忍不住叫道:“喂,你带我去哪?”

    “带你去见见世面。”

    傅沛宸把素问拽进了灰色大楼,各种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在黑黢黢的走廊里回荡,素问顿时意识到这里是刑房,她下意识地定住脚步,用力向后挣脱,一手扒住墙沿叫道:“你放开我,我不去。”

    傅沛宸剑眉一拧,二话不说把她扛在肩上走了进去。

    。。。。。。

    衡州

    沈府前院的堂屋里,沈老太和沈氏夫妇都已端坐在上,下人们早就打点好了敬茶的一应用具,沈灼华和灵枢前后走了进来,一个面如冠玉,一个面如娇兰,两人进来的一刹那,整个房间都跟着明媚了起来。

    老太太笑呵呵地看着灵枢,眼底藏不住的欢喜,昨天丫头顶着一张花脸,实在不知什么模样,今天一见竟生得这般钟灵毓秀,和她心爱的孙子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怎么看怎么爱。

    吴絮怡原本对灵枢的印象很差,但是今天见她生得讨喜,走路说话也很有仪态,心里就舒服了许多,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家和万事兴的道理还是懂的。接过灵枢的茶,吴絮怡也刻意关心了一番,让她在沈家不要拘束,下人们有不周到的地方尽管说出来。

    灵枢一一谢过松了口气,她原本最怕这个婆婆会刁难她,现在看来沈灼华的母亲也不是那么难相处,老太太慈眉善目就不用说了,公公反正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他也不常在家,如此一来,三年时间待在沈家也不至于太煎熬。

    敬完茶,小夫妻坐了下来听长辈叙话,沈柏儒看着儿子,略带严肃的说道:“过两天你陪灵枢回了门就该上省城念书去,虽然你们新婚燕尔难免不舍,但大丈夫志在四方,不可荒废学业,你已年满二十,再不务正业,日后沈家也指望不上你。你们小夫妻来日方长,过两年学成归来有的是时间,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说完看向灵枢,慈祥地嘱咐道:“儿媳在家尽管随意,别把自己当外人,我们沈家也没有那么多严苛的规矩,眼下最要紧的是劝导灼华把心思都放在学业上,自家男人有本事了你才有更稳妥的依靠,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

    灵枢立即起身行礼,应承道:“公公训导的是,儿媳记住了,定会劝他好好念书。”

    “嗯,很好。”沈柏儒满意地点点头。

    灵枢坐回椅子,心中暗喜,她巴不得沈灼华去省城,这样她就可以眼不见心不烦了。沈灼华看她一副乐开花的样子,心中莫名不爽,丑丫头知道他要去省城就开心成这样,好像他多愿意和她待在一起似的,学校里多的是青春靓丽的女学生,时尚洋气又都见过世面,他还不乐意回来呢!

    这时,一个老妈子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块白色绢布,在老太太耳边嘀咕了几句,沈老太听后惊疑地朝小夫妻看了过来,沈灼华知道没圆房的事瞒不住,于是站起来按着之前想好的说辞解释了一番,灵枢也说父亲为自己诊断过,身体并无毛病。

    沈老太点点头,不疑有它,姑娘家有的月事来得晚也属正常,严康年本就医术高明,自己的女儿哪有不尽心调理的,只要身体没毛病就好。

    吴絮怡知道儿媳还未成人,于是对小夫妻说道:“既如此,你们先分房而居吧。”

    “是”,夫妻二人同声应道,灵枢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终于落地,太好了,再也不用跟这个讨厌鬼共处一室。

    沈灼华偷偷看向灵枢,见她窃喜的样子莫名气闷,腹诽道:丑丫头,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心悦诚服。

    。。。。。。

    北京

    傅沛宸把素问带到一个个刑房,强迫她“欣赏”怎么审讯犯人,素问被眼前种种非人的场景吓到失控,心智受到极大的催残,那些痛苦叫喊仿佛要掀开她的天灵盖,她突然疯狂地扭动身子,力竭声嘶地喊道:“放开我,你这个魔鬼,快放开我”。

    素问头上的帽子在挣扎中掉了下来,黑亮的长发瞬间铺开,傅沛宸扯住她的头发,用力一拉,素问吃痛,闷哼一声再也动不了,傅沛宸在她耳边冷笑道:“怎么?这些都不好看吗?那就再去看点别的。”

    素问又被拉到了另一个密室,只见四五个男人正在□□一个女人,女人绝望的惨叫和男人□□的笑声刺入她的耳膜,素问双手捂住脸庞,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灵魂受到了极度碾压,她再也无法忍受这个地方,拼命挣扎,可惜挣脱不开缠住他的臂膀。

    傅沛宸在她耳边恶毒地说道:“女人被送到这里,通常都是这个下场,你现在知道我肯让你将功赎罪已是极大的恩典了吧。”

    素问瞪大眼睛看着他,只觉这张英俊脸孔变得无比扭曲,她面如死灰,浑身哆嗦,把嘴唇都咬破了,傅沛宸见她快要崩溃的样子,知道该适可而止了,于是把她带出了灰色大楼。

    傅沛宸把她带到旁边的办公楼,此时的素问已经魂不附体,身子软绵绵的,像个布袋子似的被他拎来拎去,傅沛宸把她推进一间办公室,打开灯,突如其来的光亮惊醒了素问,她回过神,立马逃离傅沛宸的臂膀,好像他是地狱使者,一沾上就会灰飞烟灭。

    素问愤怒地指着他,说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带我来这?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东西?”

    傅沛宸朝她走近,居高临下地注视她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让你知道知道,逃跑的代价。”

    素问忽然发泄般地朝他身上打去,大声叫着:“你是魔鬼,魔鬼。凭什么控制我?”

    傅沛宸抓住她挥舞的手臂,反扭在她身后,冷冷说道:“凭什么?凭你放走暗杀我的刺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表面上答应替我效力,其实一直在找机会逃跑,你现在知道了吧,我之前讲的每一句话都不是玩笑,要是你敢逃,刚刚那些犯人就是你的榜样。”

    素问浑身一震,刚才那些残暴血腥的画面又回到脑海里,尤其那个女人凋零的眼神彻底粉碎了她的意志,她是真的怕,每个毛孔都在颤抖。

    傅沛宸看她安静了,松开她说道:“听着丫头,只要你老老实实为我办事,我保证不会伤害你。”

    素问苦笑,无助地退到墙角,双手抱住自己蹲到地上,她不知道为什么要经历这些,她好不容易从家里逃出来,为什么要撞上这些事,为什么要遇到这个恶魔,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她愤怒,她不甘,她恨自己无能,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傅沛宸坐在沙发上任她发泄情绪,他知道,他的恐吓凑效了。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停止,素问渐渐冷静下来,她胡乱擦掉眼泪,不情愿地说道:“好,我斗不过你,我不跑了,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傅沛宸的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不着急,过几天自会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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