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枷锁（十）
她有个名头留在宅子里，便不会像裴峥那样，传出流言她是顾烨养在外头的女人了。她现在仅是一个替顾烨办事的。
新房之说让她想到了婚房。
她问：“这新房应该是你用作成婚之用吧，你真愿意让我住？你未来媳妇知道不会生气吗？”
“她……应该不会生气。我未来娘子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她道：“那好，没问题了。到时，你还住东院，我和我的人住西院，就不会打扰到你。现在，我要替你去收拾东院吗？”
顾烨摇头。他有随行侍卫，要整理出几间住房不是难事。
商量妥当，她去西院看房间，找了一个自己喜欢的房间进入，好在房间里东西一应俱全，只需要从柜子里拿出来用。
夜里，她房间烛火通明。考虑到自己脱离了安家，她经营的“国意绸缎铺”与安氏属于同行竞争关系，安家太太一定不会让她将生意做大，她却非要把生意做大不可。
特意夜里制作“招工画报”。
房间外，有一人始终盯着房间里透过纸窗忙碌的身影。直到夜深，安然做完了画报熄灯，十五才对那人道：“公子，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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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第一天回到国意绸缎铺，康伯、小东和薛缘看她平安回来都很高兴，本来昨天就听说万年县衙那边判了安然无罪，但是他们处于西市，信息有所延迟，知道后都替安然高兴。
安然将“招工画报”贴在铺子外，由于招工有条件，必须要对绸缎行业有经验，或者没有经验，但是平日做过生意的，容貌五官端正等都是基本条件，她知道一时之间很难招到合适的人。
她对康伯道：“若我不在铺子，有人来试工，便康伯您来帮我面试。”康伯是店里的老人，更是跟着安家老太爷大半辈子的人，知道什么人能要什么人不能够要。
她一早核查了店铺账单，如她所料，这一个多月几乎没有什么收益，都呈亏损状态，她坐大牢期间，又花了店铺不少库银。
这是她能够预见的，之前她的名声很坏，谁还愿意来国意绸缎铺买东西，即便是老客户都不来了。
想起坐牢期间，彩绢无可奈何又有迹可循的背叛，家人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称作家人，她不禁心生伤感。
在牢里，周化说过蹲完三年大牢，出去后会发现一个朋友都没有，周化曾说：“这世上你会发现谁都靠不住，能靠的最终还只有自己。除了真正在乎你的人，没人想看你过得比他们好……”
真正在乎她的人就只有祖父母。
如果她尚且年幼，祖父母还在，有人作为靠山，可以无忧无虑，那该多好，但她长大了，祖父母老了最终亡故，那些日子终究回不去了。
康伯、小东和薛缘看她对着账本神色哀嘁，安慰道：“姑娘，您莫伤心，现在您回来了，之后的生意肯定会好起来。”
安然擦去眼角的泪珠，道：“是的，一定会好起来。”实际国意绸缎铺的生意不好还会持续一段时间，主要她之前的事情闹得太大，虽然现在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但要等事情传遍全长安还要一些时间。
她看向小东，道：“小东，等下我要回安府一趟，去找赵妈妈，你要一起去吗？绢儿她，快成婚了。”
小东犹豫了会儿，最终下定决心道：“不了，姑娘若回安府看见了彩绢，请替我跟彩绢说一声，‘我祝她幸福’。”说完，转身去忙店铺里的事情，就算店铺里现在没什么客户，他做打扫的事情也觉得很好。
康伯道：“自姑娘进大牢后不久，就传出彩绢订婚的事情，这事对小东的打击很大，姑娘，您知道这孩子之前就对彩绢动了感情，这两年都在努力工作挣钱。每次您来店铺，他总喜欢黏着彩绢。”
小东，原名汪东进，比安然大几个月，比彩绢年岁小，彩绢觉得他年岁小，便没有将小东对她的感情当真。
安然这次回安府，是去找赵妈妈，还想见生病的阿爷，而非真的要回安家。
彩绢要嫁的人是太太身边的下人秦司徒，一个觊觎彩绢嫁妆一毛不拔的男人，安然明白以自己现在的状况根本没法将秦司徒从太太身边挖过来做事。现在太太在家里独大，秦司徒正猖狂着，怎么可能被安然挖走。
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彩绢嫁给秦司徒，便只能同样在太太的春兰园做事。
今日，她回安府，根本没人欢迎。
她跟府里的下人说了要见赵妈妈，才在原先的寿星堂看见了赵妈妈和彩绢。到底她们曾经一条心，不过现在没法在一起做事。
寿星堂是两位老人的灵堂，除了原先寿星堂的人，其他人都有点害怕这个地方，如今几乎没有人，孤寂冷清。
赵妈妈问：“姑娘，您回安府，是想继续在寿星堂生活吗？太太早已下令，若您回来，寿星堂和忍东院，您还可以住。”
安然摇头，“赵妈妈，我找您，是想知道之前您保管的寿星堂花名册在哪里，我想将这里的人都找回来。”
“姑娘，您真是好心肠。好在寿星堂解散不久，他们都想再见姑娘一面，应该还找得回来。”赵妈妈进抱厦，不久又走了出来，拿了一本黄色书册出来，书册内详细记载寿星堂所有下人的籍贯、家庭情况、住址和联系方式等个人信息。
这些下人跟了祖父母半辈子，有的已经没有家，就这样说解散就解散，让他们离开后如何过活。而在长安有家的，她就会和他们商量，他们想回来就重新招回来。
找着一个人，其余人的下落也好找了。
安然拿着花名册，问：“赵妈妈，如今阿爷的病情如何，我能够去看望吗？”
赵妈妈道：“恐怕还不行，如今老爷尚在病中，太太吩咐了不让探望，即使你是老爷的女儿，恐怕也难办。就算见了也没用，老爷说不了话。前几日，大老爷和公主都去见过，二房也找机会去了，一样是白搭。等老爷病情好一些，能够言语了，老奴会来找您。”
安然想，如今也只能这样。太太沈唯说得好听，她可以回寿星堂和忍东院，但是这两处肯定都会布满太太的人，她若继续留在这里，绝对没有自由。
阿爷患病说起来是被她气得病倒，据说还跟大伯父吵了一架有关，再加上这些年作息和饮食不规律，但是总令她觉得可疑。
阿爷病倒的事情，除了她着急，安然觉得二房肯定比她更加着急。春兰园里人那么多，她一个人想单独擅闯也没有办法。暂且不想阿爷的事情。
聊完，安然看彩绢在一旁一直保持安静，面向彩绢道：“绢儿，为何不说话？”
彩绢道：“姑娘，你是不是心里还在怪我这一个多月没有去大牢看望你？”
安然笑道：“绢儿，说到底你还比我大两岁，却还像个孩子似的，你有你的苦衷，我有我的难处，虽然未来没法在一处，但若你是真心想嫁给司徒，我只能祝你幸福。国意绸缎铺里还有一人让我帮他传达，他祝你幸福。”
彩绢有所动容：“你说的是小东？”
“除了他，还能够有谁呢？”
彩绢想起这段日子司徒待她的强势样子，明明订婚前这个男人不是那样的，订婚前司徒什么都听她的，道：“姑娘，可是我回不了头了，也不能后悔，我已经是司徒的人了！”
“我知道。但是绢儿，你还没有真的嫁给他，还是可以回头的。”
赵妈妈道：“姑娘，这段时间我们刚将嫁妆筹齐，秦家与彩绢家刚定下了成婚的吉日，如何好再反悔，而且老奴担心……”
担心彩绢不慎怀孕？安然想得很清楚，“赵妈妈如今也糊涂了，就是担心怀孕，若是孩子生下来，秦司徒不肯照顾，最终苦得还不是绢儿。”
赵妈妈道：“可……”
可女人的第一次太过重要，秦司徒若将这个事儿说出去，还让彩绢未来怎么活，怎么面对其他人。名声都尽毁了，不如就嫁了，刚好彩绢之前还喜欢过对方。若不慎怀孕，总不好打胎，打胎太伤身，赵妈妈考虑的是这些。看起来这事只能够这么办了。
安然没法继续劝。
她一直记得阿娘的悲剧，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阿爷也没有真心相信阿娘，若只是为了所谓的名声，所谓的为了完成任务而嫁人，还不如不嫁。很多人还没想好就投入婚姻中，最终只能够悲剧收场。
安然离开安府后，根据花名册的内容一个个地在城里找寻那些寿星堂原先的下人。有的人住在西市附近，有的人可能住得比较远，若他们已经搬离长安，她只能选择寄信了。
找了一天，还是找回来一些人的。
特别是有些人无处可去，暂时住在长安城的客栈里，她打听了一番，最终找回了一部分人，给了他们顾烨私宅的住址，让他们去“顾宅”办事。
寿星堂原本的下人总共有四十多人，经过安然努力的召集，最终先召回了二十几人，重新与他们签订了文契，从此他们只为她办事。
安然重新回到国意绸缎铺，看见樊娘也在铺子里，原以为樊娘是来接儿子薛缘的。樊娘却道：“安姑娘，我听说了你的事儿，也知道你的铺子在招人。我今日终于还是和离了，想和儿子一起在你的铺子里做事，你觉得我符合招工条件吗？”
安然欣喜：“很符合，很高兴你加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