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彩珠（四）
何杲等人将由初一亲自带领和官兵一起送到大理寺监牢。那群官兵的能力，安然真是不够放心。
安然扶着顾烨出门。
彩珠在旁边叽叽喳喳：“顾大人，我刚才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你怎么像中了邪一样，竟然一点儿反抗都没有。就那几个官差，你平时不应该像切菜一样顺手的吗？哦，我说错了，你平时不做菜，那就跟切苹果，切橘子……那样顺手……”
周化看出顾烨重伤有些支撑不住，彩珠还这般饶舌，周化冷冷地说：“你再多嘴，小心大人不责怪你，我先把你舌头给切了。”
彩珠赶紧捂住嘴巴心知不能再当点燃的灯芯，默默地往马车方向走。
安然和顾烨坐一辆马车，周化和彩珠坐另外一辆马车。
顾烨一手捂着伤口，将脑袋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安然知道他并未昏迷。其实刚才顾烨被捅伤，不光彩珠看清了，她也看见了，问：“刚才你怎么？”
顾烨睁开眼睛道：“没什么。”觉得自己不可简单带过，解释，“刚好相思病发而已。”
她还以为他中迷香看见了什么自己很在意的人，听见他未清醒前似乎喊了一声“安然”，心想，他看见的捅伤自己的人不是她就好。
考虑到他有伤在身，安然一路都保持安静。
另一辆马车上，便完全是另一种景象。
彩珠探脑袋到车外，从没有像今天这么兴奋，何杲被抓了，她未来没了威胁，今日才是她真正的重生日，因此兴奋。周化道：“小心脑袋飞了！”
彩珠道：“飞不了，旁边没有车。”看见前面有棵大树，赶紧把脑袋缩回来，马车擦着树干过，差点脑袋撞上去了。
周化看见她胆战心惊的表情道：“我就说了吧！”
“我脑袋快飞了，你就只知道说风凉话吗？你是乌鸦嘴吗？”
“你今日的小命是我救的，早知道就不来救你了。”
彩珠秒怂，“哎呀，周娘子，你最好了，我最喜欢周娘子你了。”说着，嘴巴亲过来。周化连忙捂住，“你别恶心我。”
“我未来找对象，就找像周娘子你这样的豪杰，大英雄。”
“别闹，我是女人。”
“哦。”彩珠收回嘴巴，继续不停地说，连车外的一草一木都能够描述不停，说自己当年就是吃这个野草那块树皮才挨过饿活下来。周化总结了一句：从未见过如此——聒噪之人。
凌晨，顾府。
顾烨好不容易撑到回房，但是大夫还未赶过来，这么晚要让大夫赶来总归有点勉强人。安然跟着进房，取了金疮药过来，顾烨正要接过来，说了句“我自己来。”
安然道：“哪里有病人自己照顾自己的。”说着替他将衣服扒了下来，看见伤口很深，或许再精准一寸，很可能戳到的就是心脏。
他伤重，没奈何，只得由着她弄，看见自己身子底下那抹吸引着他的倩影，每当安然抬头便不由地眼神闪躲。
她问：“疼吗？”
“不疼。”
上过药，便是更换衣服，这么晚了，病人最好还是先休息。安然去衣柜里驾轻就熟地取了一件寝服过来，这事他不可能让其他人做，在安然给他换衣服时，他能够明显感受到女子温暖的手从他脖颈抚到手腕，带动一阵酥麻和无法克制的心动。
直到更换完衣服，安然方才要退下，但没有准备离开房间。她道：“你睡吧，我在这里等大夫过来。”
喜欢的女子就在屋子里，这叫他如何睡得着，假寐时不时睁眼看见安然坐在桌边打盹。若是其他人，十五等人绝不会让他进房间，但安然不是其他人，连初一、十五等人都看得出安然对他的重要性。
大夫最终夜里赶来，诊完脉都说好险。顾烨这回是侥幸活了下来。
由于顾烨重伤，大理寺暂时是去不了了，只能暂时告假，而他这回破获了“假.钱案”。大理寺官员都很敬重他，很理解他。
重伤的第二日清晨，顾夫人赶来，吩咐了下人若有慰问的官员朋友来便都堵在房门口，他伤成这样，现在不是见客的好时候。
他躺在床上休息，听见自己母亲来了，挣扎地起身，韩丹道：“公子，您继续休息，不妨碍。”
顾夫人坐在床边，看见身子孱弱的儿子，原本他只春天发病才会这样，今日竟然因为办案子受重伤，身为母亲，眼泪水当即便下来了。
顾秋蓉抹着眼泪，并未说话，母子二人默默无语。此时，安然正好端药进来，看见了母子相见的这一幕。
她走过来，正想将药汤交给顾夫人，顾夫人擦干了眼泪，道：“还是六丫头你来吧。”
当着自己母亲的面，安然喂顾烨吃药，顾烨怎么都觉得不自然，但最终还是将那碗药汤全部饮用完。
顾夫人破涕而笑道：“六丫头，还是你有办法，还记得烨儿小时候住在三清观里养病时，最讨厌的就是喝药，喝一口吐一口怎么都不肯配合，反倒你来了情况就变了。”
顾烨很无语，“娘，小时候的事情能不能别当着她的面说。”急得脸红，就怕母亲又说出他小时候的什么囧事，很多事可能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现在知道害臊了。当年你怎么折腾你娘我和韩妈妈，如今六丫头在这里，你就变了性了。六丫头，还是你能治得住他，否则当年他哪里有什么心思考科举，你来了以后，他才下定决心考试的。就连现在当官也……”
顾烨急道：“大理寺是审理案件的地方，为天下人谋福祉，帮助百姓有冤的清冤，有怨的清怨，是我一直以来想做的事。”
“为娘理解了。”
因看顾烨有安然照顾着，顾夫人仅在顾宅吃了一顿中饭便走了。安然暂时将生意的事情放下，有自己培养的十个设计者，店里有小东、康伯和薛缘在，事情交给身边有能力的人，便不需要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
夜里，安然拿着蒲扇在药炉边守着，心想，现在自己做的事情不是和小时候一样吗？是不是自己越活越回去了呢？抿心自问，为什么自己就是不肯离开他呢？
她离开他完全也能够养活自己，只是没有权势，日子或许会过得困难一些，但是凭借他们这些人的智慧，日子不可能过不下去。
药房外有两只夜莺叽叽喳喳，你唱我和，随后飞舞在一起，安然看见两只鸟儿竟然相偎在一起，看起来分外恩爱。
与此同时，东院顾烨房间。
烛火通明，顾烨坐在桌边阅书，问：“我娘怎么会知道我受伤？”
初一跪在地上，双手抱拳，解释道：“或许是我们去大理寺给公子您告病假后，那些大理寺官员跟夫人说的。”
“这没有道理。我娘不可能这么快赶来。”
大理寺官员知道他重伤没道理将这件事告诉他娘，他娘或许比大理寺官员更早知道他受伤，这事说明顾宅里不完全是他的人，也有他娘的耳目。
或许他娘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他好，但这是站在他娘的角度去思考，未必就是他想要的。他之前想当大理寺少卿，他娘就不同意，这事是他自己的决定，是他在新皇面前一番表现争取到了这个职位。
初一道：“我记得我派人去找大夫过来，其中有两个小厮，分别叫做平安、喜乐往别的方向走了，现在想来很可能是去找顾夫人的。”
“平安、喜乐？怎么没有什么印象？”
“当年明世轩派了几个人去了十爷和二夫人那边，丹娘就派了一些明德园的下人来明世轩补充。这两名小厮平时不怎么在公子面前出现，公子或许没有什么印象。”
不怎么在他面前出现。一般下人最喜欢在主人面前露面，以此升职加薪。他们竟然没有这个表现欲。
他道：“平时派人盯着这两人，我的行迹和私事不可再暴露在这两人面前。”
“是。”初一说完退下。
顾烨突然听见了一阵鸟叫声，抬头看见一边笼子里的一双黄莺。黄莺一公一母，他养了好几年。
安然当时年少看见还问：“公子，怎么这么喜欢成双的事物？”
他故意道：“一个寂寞。”
“那两个，三个，四个……越多越好喽。”
“并非，两个成双最好。”
……
看向门外，顾烨遥遥看见安然端着药碗过来，当即跑回床上做柔弱状。
安然进房间，刚好看见顾烨在咳嗽，伤口的血渗出白色的寝服，好像胸口晕染了一朵红花。
她将药碗先放桌上，埋怨，但语气温柔，“二郎又乱动了，大夫不是说了要你在床上多休息吗？”当即将书桌上的陈年案宗都收起来。
在她更换绷带重新上药时，他故意“嘶”了一声，安然道：“你昨日不还说不疼吗？”
“昨天那是疼糊涂了。”顾烨瞎扯，“谁受了腕大的伤敢说不疼。呃——”
安然动作更加轻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