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妩媚（九）
以十五对顾烨的了解，觉得顾烨离开，可能是为了不让顾夫人找到，是为了避婚。
十五的话在安然听来，顾烨若真心喜欢她，早跟她说了，早就娶她了，到底是自己糊涂，感动于男人一时的温存，误以为对方是真心便错付了真心。
彩珠在旁边，对十五道：“顾大人病情发作才离开的事情，你怎么之前没说呢？”十五回答：“之前你们也没提啊！这事到底不是什么好事情！初一侍卫长不让我们提。”“他不让你提，你就不提了，他重要还是我重要？”“当然是你更重要。”……
安然心情复杂，刚才已经拒绝了初一去见顾烨，可现在听见顾烨的确生病了，有些过意不去。转念想他那些年都能战胜疾病，这次应该也可以，人没那么容易死的。以此宽慰自己。
这时，韩丹急匆匆赶来，冒着大雨，走到游廊，看见安然他们道：“你们都在这里就太好了，六丫头，我来找你，你这段时间有没有看见过公子？公子有没有派人来找你？”
安然想起初一来找过她，却回答：“至今还没有。”
“唉，这便麻烦了。公子的病情越发严重，就怕这次撑不住了。可是夫人用尽了办法，长孙大人也派人找，只找到一名给公子看过病的大夫。大夫形容……算了，你看这个就明白了。”韩丹给安然看了一条染血的白绢，“每次夫人找过去，都总是差了一步，最后一次是昨夜，这绢上的血定是公子吐的。夫人每次看见地上或者布条上那么多的血，心疼得连饭都吃不下，哪里有人能够流失这么多血，这人还能够活吗？”
顾烨在躲避顾夫人和长孙大人，躲避他的亲生父母，这是为什么呢？安然握紧了手中的血绢，道：“如果我有了顾烨的下落，一定告诉你们。”
韩丹不禁落泪，哭求道：“丫头，公子他至少从来都没有亏待过你，麻烦你也想想办法，我们只是想知道公子是否安康，至于婚事什么都是次要的。”说完，差点要给安然跪下。
安然赶忙扶起韩丹，道：“丹娘，您别这样，我会尽我所能去找到他。这回，一定。”
“丫头，求你一定要找到公子。”
安然送别了韩丹，清楚长孙大人肯定有能力找到顾烨，就是找到时，顾烨是否还有命就未必了。
安然问：“十五，你跟初一有没有什么联络的方式？”
“有，当然有。比如讯烟。”
彩珠无语：“今日下雨确定能够放讯烟？”烟花就算放出去也看不清。
“那么有口哨。”
一阵阵雷声轰隆，雨水噼里啪啦。彩珠更无语，“这么大的雷雨声，确定初一能够听见？”
“那么还有鸽子。”十五放了一只鸽子出去。
彩珠问：“确定这鸽子能够飞到顾大人那里？”
十五道：“不能，只是放给你看看，或许你就信了。”
鸽子只能放飞于两个熟悉的地方，如今顾烨下落不明，鸽子能够往哪里飞，让它飞去长孙府再飞回来是可能的。
彩珠作势要打十五，十五竟然这么戏弄她。安然完全没有他们两人打闹的心思，就在她愁容满面时，一穿戴蓑笠的男子从大雨中走了过来，抬头道：“你们不用找我了，我来找你，六姑娘。”
为了公子，他一路跟着过来。刚才看见韩丹过来，特意躲了起来。
安然这次跟着初一走了。
她要见到顾烨。
来到一家类似民宅的地方，初一道：“公子已经将此处租用了下来，暂时不会有其他人，但是长孙大人和夫人找得紧，这个地方估计也待不久，可这个地方估计是公子最后的容身之处了。”
初一说完，两人走到了卧房。推开了卧房的门，安然走了进去，初一没有陪同，而是默默关上了房门。
看着房间里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身体孱弱的顾烨，安然之前所做的忘记他的决心开始动摇。他病成这样，估计也没法再去找其他地方，初一才会说这是最后一个容身之处。
“二郎。”安然不禁想抚摸他白皙的脸庞。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紧锁，一直捂着胸口。
梦中，他正面对着一片浩瀚倒流的海面，施法修补归墟的结界，关闭归墟的穴眼。这事比他想得更加耗费仙力和元神，就在他力竭之时，好在关闭了归墟，大海渐渐恢复平静。
全身彻骨的痛，好似要将身子撕裂了，自己不停地跌落，估计不用跌到地面，自己的身体就会消失。
突然，自己腰间灵光一闪。
一个女子在他面前现形，喊着：“太子殿下，醒醒。”
他勉力睁眼，看清女子的样貌，吃惊道：“安然？”因为失去仙法，元神损耗严重，说话的声音淡得好像能消散在空中。
长得像“安然”的女子道：“我是财神娘娘藏在如意玉佩中的一丝灵力，因财神娘娘而显形了，太子殿下，快，快将自己残存的元神藏进如意玉佩中，灵玉乃天界法宝能够暂时保护殿下您的元神，否则再晚您的元神就要完全消散了。我将护送殿下于下界历劫，若能够功德圆满，或许殿下还能够重返天庭。”
如意玉佩从一块四方四正的玉佩变成一块扇坠儿大小的圆润白玉。
白玉上渐渐展现八个黑色小字，女子道：“这是我对您在下界的祝福，愿殿下您‘富贵安然，吉祥如意’。”
自己的一缕残缺元神投入到如意玉佩中，顿时感觉一股温暖的灵力将他裹挟其中。
女子变得虚弱道：“殿下，我只能够送你到人间，之后就全靠殿下您自己了。”说完，人形散成灵光护住灵玉。
他想，果然这丫头在天界光顾着算账做生意，没有好好修炼法术，保护他的元神不消散是靠法器，安然的灵力仅是将他送往下界，但凡她刻苦修炼一些，能做的就不光这些了。
但他能够活下来，还多亏了安然。
下凡之路没那么顺遂，他仍旧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民宅里，安然寸步不离地守了他两日，他的脸色才稍微有了一点血色。
这天夜里，眉头紧锁的人总算睁开了眼睛，顾烨看见眼前人，喃喃自语道：“莫不是我还在梦里？”
“这不是梦，你看看我。这并非做梦。”安然温暖的小手抓住他几乎没什么温度的手。
她的手是温暖的，这竟然不是梦。
安然服侍他，顾烨看着她对着药碗温柔地吹了吹，才将药勺递到他嘴巴里。
刚吃下一口，他突然抓住她的手，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八月初。”
还有半月不到的时间，安然便要与许昌成婚了。他们成婚这么急促，要么是早在汴州，许昌便做好了回来成婚的准备，要么是许家打算马马虎虎地办完婚事。
他望着她的眼睛，想说“不要嫁”“不能嫁”，却一口血涌上喉头，一句话都说不出，强自忍着痛苦。
好不容易喂完了药，安然总算松了一口气，自己这两日喂药颇不容易，今夜是喂得最好最容易的一次。
她刚站起身，顾烨一把抓住了她，用上了这两日好不容易恢复的力气，快速起身将她压在床柱边。安然道了一句“小心碗”。来不及，碗已经掉到地面摔碎了。
他道：“没关系。”因为起身过快，仍有些头晕目眩。他尽量保持清醒，若这次不把握住机会，安然又走了，她便完全嫁给许昌了。
这次过后不会再有机会，他不能够再让她离开了。
门口初一听见动静开门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一幕，又默默将门关上了。
顾烨抓住了安然的两只手，将她压在床边，带着暧昧语气，声音低沉道：“你招惹了我，就想这么容易地离开吗？”
“我……招惹你？”安然不服气，明明就是他先缠着她的。
“如果你完全不在乎，又为何要来照看我呢？”鼻息处有她好闻的体香。
安然闻到他身上的药香和龙涎香，小嘴巴张了张，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如果自己不在乎，怎么可能会过来看他，不完全是因为自己担心他会死掉，而是因为……
顾烨低头，吻了吻她娇嫩的唇，两人的唇色都变得一阵水光潋滟。
他附耳，带有磁性的语气道：“难道你敢说自己没有感觉吗？”
因为自己难以自拔地喜欢上了他！
明明生了重病的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安然觉得自己甩脱不开他，也或许在他吻她时，她也有身体感觉，不知道为何就想被亲被他抱。
想起彩绢也曾这样，当时她还觉得是彩绢在犯傻，自己以后绝不会像彩绢那样犯傻，可自己真遇到了，自己也难以自持，莫名地想与他亲近。
床帘遮掩，遮挡了一室春光。
安然只记得那夜他轻轻地在自己耳朵边问了一句“痛吗？”语气那么温柔。
他身体未康复，持续了不久便停歇了。
次日天明，顾烨醒转过来，看见躺在身边的女子，心里尽是满足感，似乎身体也恢复了许多，至少没有之前的疼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