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并没有结痂。
之前为了剔除蛊毒，被她挖得能看到森然白骨的伤口，此时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红色血肉。
如此情形，就连宋杳自己也觉得惊讶，这恢复的速度……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比她三天恢复得还快！
但她很快也意识到一个问题，立刻用灵力中断了和顾良远之间血玉的关联。
顾良远愣住，“姐姐，哪里不舒服吗？”
谢以泽也生出几分疑虑，这么快的修复速度，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宋杳却神情严肃，琥珀色的眸子锐利地看向顾良远，“良远，你实话告诉我，这么做，对你会不会有什么伤害？”
顾良远这才意识到，宋杳是在担心他，心口暖暖的，“姐姐，你有所不知，我修炼速度很快，但代价是，我灵力里会带着无法控制的血气，如果不利用血玉排出体外，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谢以泽也皱眉细思了好一会儿，才谨慎开口道，“我也好像听说过，是有这么一族，但没想到竟然是你顾家。”
“并不完全是顾家，我继承的是我母亲一族的血脉。”
谢以泽这才释然，如果顾家保守着这么大的秘密，他还真得调查一下顾家。
宋杳也放下心来，但还是道，“虽然如此，你今天也消耗了不少灵力，明日再来吧。”
“不如一次将姐姐医治好，免得姐姐受苦。”顾良远看着宋杳几乎没有一块完整肌肤的手臂，心也跟着滴血。
“皮肉之苦而已，没什么大碍，倒是你，别因为这个，伤了修炼的根基。”宋杳担心他太累。
谢以泽却在一旁道，“顾将军若是觉得没有大碍，还是为她继续医治。”
宋杳要说什么，顾良远却已经应下来，“多谢尊上。”
无奈之下，宋杳也不再坚持，直到看到顾良远额上冒出了汗珠，她才主动停下来，“已经修复了一半，你明日再来。”
谢以泽也看出来宋杳的坚持，便对顾良远挥了挥手。
顾良远有些不舍，但还是起身道，“姐姐，你一定要好好养伤，明日一早我便过来。”
“别太着急，晚上好好休息。”宋杳担心他劳累，有给了他一枚灵丹，“我炼制的，对你应该有帮助。”
谢以泽盯着灵丹，心中不悦，竟然给顾良远这么好的东西。他都还没有，难道她忘了这几天是他守在身边的吗？
“这……这是……四品灵丹？”顾良远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
随即，他就感受到了尊上的目光，好像有些威胁。
但他还是握住了手中的灵丹，这是姐姐给的，谁也抢不走。
“谢谢姐姐！姐姐明日等我。”顾良远嘴角含笑地离去。
谢以泽在他走后，冷冷哼了一声。
宋杳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又不敢触了霉头，只默不作声。
谢以泽见她不说话，更不高兴了，刚才怎么和顾良远说得那么开心？
难道是他做得不够明显？
这时，外面响起侍女的声音，“陛下，午膳已经备好了。”
谢以泽心中顿时有了计较，立刻道，“送进来。”
很快，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
他对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不必伺候了。”
“是。”
宋杳起身便要下床去吃饭。
谢以泽却已经将饭菜端到她近前，“你手臂不方便，我喂你。”
宋杳：？？？！
“尊上您日理万机，本来已经很辛苦了，这种小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谢以泽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宋杳立刻改口，“当然，如果陛下不介意，宋杳万分荣幸。”
谢以泽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给她喂了一口汤。
宋杳吃得战战兢兢，完全不知道魔尊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终于，她吃完了。
谢以泽有些得意地看着她，这下他做得够明显了吧，她不会还看不出来吧？
都送了顾良远东西，还不送他东西？
宋杳却越发看不明白了，她都吃完饭了，魔尊还不走？
犹豫半响，她还是问道，“陛下，您还有事？”
谢以泽眉心蹙起，难道他表现得还不够吗？宋杳不是这么迟钝的人啊。
好气啊，出去透透气。
宋杳见魔尊离开，如释重负地躺下，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个魔尊了。
系统却很是兴奋，“宋杳！魔尊是不是对你有那么点意思，他竟然亲自喂你吃饭喂。”
“你想多了，他估计是想用这种恩情拉拢我，让我对他肝脑涂地。就像是那些将军们和将士同吃同住一样。”
“但他只和你一个人同吃同住啊。”
“大概率是因为我是灵族人。”宋杳倒也多了几分好奇，灵族人的身份到底有什么特别的，竟然让魔尊都要如此待她。
第二天一早，顾良远便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一得到准许，便快步走了进来。
见宋杳的气色不错，已经可以起身吃饭，眉眼之间也舒展开来，“姐姐，你好些了。”
“还是多亏了你。”宋杳下意识伸手想要捏捏他的脸，但忽然注意到谢以泽的目光，她没来由缩回了手。
等缩回去，又觉得尴尬，她刚才到底在怕什么啊。
顾良远倒是浑然不觉，只立刻拿出了血玉，“姐姐，我们继续吧。”
到了下午，宋杳已经痊愈，手臂光洁如玉，像是婴孩的肌肤，细腻得没有丝毫瑕疵。
“你这血玉可真是神奇。”宋杳不觉赞叹。
顾良远还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心思又一转，“姐姐能痊愈就好。”
“这是四品灵丹，这两天真是难为你了，好好补补。”宋杳又拿出了压箱底的宝物。
谢以泽盯着顾良远手中的灵丹，若不是碍于身份，他真的会抢过来。
等送走了顾良远，宋杳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尊上，您缺灵丹吗？”
“不缺！”谢以泽气鼓鼓道，说完又后悔，他到底在和谁生气？！
被顺便救回来的流心将军着实有些看不下去了，“司香副使，您昏迷的几日，尊上日夜在您身旁，寸步不离，这几天也推脱了不少事务，不比顾将军轻松。”
宋杳有些意外，灵族人的面子有这么大的吗？
但无论如何，魔尊为了她也操劳了许多，她理应表示感谢。
只是，魔尊什么都不缺，她能给什么？
她侧身，偷偷认真打量着谢以泽。
见他虎口处有了很深的茧子，便想着给他做一个护掌。
这护掌不仅要穿戴舒服，有一定的防御，还要方便美观，方能体现出他的身份来。
只是，做这么一个法器，需要不少时日，还是先不说的为好。
于是，她只躬身下拜，“微臣谢过尊上，他日必有重谢。”
他日？那到底是什么时候？
谢以泽觉得又幸福又煎熬，恨不得现在就知道宋杳要送他什么，但又怕会给宋杳压力，也只好忍着，满心满意地期待着宋杳送他礼物的那天。
·
几日后，他们来到了战场。
宋杳和谢以泽站在战车上，看着眼前乌泱泱的将士们。
他们严阵以待，视死如归。
从远远的山峰向下看去，所有人就像是天地间小小的虫蚁。
冲锋的号角响起，喊杀声震天，她乘坐的马车，也狂奔冲锋。
血腥味在鼻腔里横冲直撞，仙门和魔族人的鲜血交织，飞溅在她脸上身上。
生命，带着无尽的绚烂、辉煌，在血海之中燃尽。
逝去，如风吹扬灰烬，倏忽消散无踪，好像从未存在过。
但，这些逝去的每一个生命背后，都有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和孩子。
她看到近旁一个仙门弟子偷袭魔族士兵，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拉开了魔族士兵，救了他一命。
可下一刻，不等她转身，一支利箭穿云而来，贯穿了他心口。
刹那之间，成千上万支利箭遮天蔽日，奔袭而来。
魔族将士们立刻防御，谢以泽更是展开了强大的灵力护盾，让无数利箭纷纷落地。
宋杳在护盾之下，低着头，和刚刚死去的魔族士兵四目相对。
她轻轻帮他合上了眼睛。
如果她能阻止这场战争，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不会这么快化为尘土。
如果她穿书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这一切，那么她会去做。
就是拼上她的性命，也要完成。
谢以泽一声令下，魔族人反击开始。
三个时辰之后，一切归于沉寂。
落日余晖，残照江山。
士兵们将所有的痛苦和悲伤，藏在劫后余生的轻松中，回到了营地里。
谢以泽处理完许多事情之后，从回到帐中。
宋杳本来已经睡着了，听到动静后，立刻起身，“尊上，您回来了。”
“嗯，快睡下吧。”谢以泽知道她伤势刚刚痊愈，也不想让她过于劳累。
“尊上也累了一天，我为你更衣。”
宋杳平常从来不做这样的事情，谢以泽反倒是有些惊讶，“今天是怎么了？”
宋杳本来准备揭开他扣子的手，轻轻一颤。
“吓着了？”谢以泽见她面色苍白，有些担忧地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宋杳微微点头，“是。”
谢以泽又是心疼又是后悔，早知道还是将她放在营地，她一个女子，本不该看到这么血腥残忍的战争。
可他又担心太后趁他不在，危及宋杳性命。
一时间也只能握紧了她的手，“放心，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