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有些后悔，后悔当时见到他时，那般伤害他。
好在，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
她一刻也不停歇，立刻将谢以泽送回了魔宫，紧接着，便开始为他施针，保住他的性命。
等他脱离生命危险，她精心将用灵力检查他身体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身体每一处都是好好的，可他体内的生机却在以极其微弱的速度流失。
而她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病症。
神识中，她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你听说过吗？”
系统皱眉想了许久，“你问问神女，她或许知道。”
神女听了宋杳的描述，倒是隐约记起一件陈年旧事。
“他这种病，名为碧落，极其凶险。若是失败，便会命丧黄泉！”
“可有医治之法？”宋杳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替他承受。
“这是我灵族秘术，一经施展，便无可挽回。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若是能扛过，便能脱胎换骨，焕然一新，若是不能，那就只能黄泉陌路。”
“谢以泽身上，怎么会有灵族秘术？”宋杳诧异。
“说起来，是二十多年前，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用魔族至宝前来求我，说让我为他的孩子施展这一秘术。他是掠族人，我当然拒绝。”
“那……”
“后来，他在灵殿前跪了八十一天，把身上全部的宝物都给了我。我实在拗不过他，这才同意。”
“可是，谢以泽父亲，为什么要让你为谢以泽施展这样的秘术？”
“因为，我们灵族的这一秘术，可以帮助掠族人摆脱掠族神器的影响。也就是说，他不会通过掠族神器，吸收天地生民的灵力。”
“可之前不都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发病了？”
“当时我和他约定，秘术最难最痛苦的阶段，尽可能推后，这样他就能有足够的时间变强大，来应对秘术对他的伤害。所以，在我还有力量的时候，我启动了秘术最后阶段，之后，才将神殿传承给你。”
一切，渐渐明晰。
谢以泽现在正经历一场只有他一人的战斗，这场战斗必然是艰苦的，甚至是九死一生。
而她，能做的，就是陪伴他，和他一起渡过难关。
谢以泽的病越来越重。
太后之前还来看过几次，还派人试图赶走宋杳，可到了最后，她也渐渐接受现实，不再理会宋杳，只在谢以泽清醒的时候，来看看他。
清容郡主也渐渐来得少了。她之前的确是很喜欢尊上，可是他病了之后，整个人都变了模样，再也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再也没有了曾经挥斥方遒的豪气，更不要说身为魔君的威严。
不过是半月的时间，她便觉得谢以泽有些普通，甚至不如顾良远这个小将军。
而且，谢以泽也从来不喜欢她。
他死了之后，她在太后眼里也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太后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她也要为自己找找后路。
顾良远虽然不错，但对宋杳很是深情，这个肯定是不行的。
晋安的王琳琅倒是很好，他和她的家世也算得上相配，这几日好像刚好也在幽冥城，倒是可以一见。
她正要修书一封送去，丫鬟却忽然急急忙忙跑了进来，“郡主！不好了，王公子好像中毒了，现在命不久矣！”
“什么？哪个王公子？！”
“晋安的王琳琅！”
“他？！他怎么会突然中毒？发生了什么？！”
“我也才听说，好像是和灵族人厮杀，中了灵族人的毒，已经没救了。”
“这……”清容颓然倒下，觉得自己很是凄凉，她所想依靠的男人，没有一个人能让她依靠的。
如今，也只能再找下一个了。
宋杳握住谢以泽的手，“你可以撑过去的。”
谢以泽迷迷蒙蒙地醒来，“我若是撑过来，你可要当我的皇后。”
“好。”
“这次不要反悔。”
“我用命起誓，不悔。”宋杳强压心中的不安，给他活下去的力量。
谢以泽唇角勾起，眸子里闪着微弱的光，“放心，我还舍不得你。”
宋杳被他逗笑，眼泪却也落了下来，暗暗祈祷，上天保佑，他一定可以挺过来。
谢以泽再次昏迷过去。
他昏迷的次数越来越多，宋杳忍不住问神女，“他实力这么强大，应该没问题的吧？”
神女虽然想给她希望，但思虑良久，还是道，“根据以往的经验，能不能撑过来和实力强大有一定的关系，但也不是绝对。而且，人是很玄奥的，其中很多问题，根本无法解释，我也无法给你肯定的答案。”
宋杳越发惊恐慌乱。
甚至不敢去想，万一谢以泽真的没撑过去怎么办。
她夜不成眠，随时检查谢以泽的情况，试图给自己一点希望。
煎熬的日子，不知何时才能过去，她无力而绝望，却也只能静静等待、陪伴，藏住一切的焦虑不安，在他醒来的时候，能给他微笑和力量。
这天早上，宋杳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探查谢以泽的身体。
却发现，他竟然已经了无生机！
“神女！神女！快出来！救命啊！谢以泽到底怎么了！”
“把你的灵力给他，能给多少给多少！”
“好！”
宋杳立刻将手放在他心口，将自己所有的灵力尽数注入其中。
淡金色的灵力在他胸口萦绕，随即如同溪流一般，汇入他全身。
宋杳心中一喜，立刻加大了灵力的输出，可忽然之间，原本汇入他体内的灵力，却从他体内漏出。
“神女！怎么回事？他吸收不了灵力？”
“不，你再等等！”
宋杳的心被揪起，却也只能静静等着。
谢以泽做了一个梦。
梦见小时候，父亲带他去了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地方，那里到处是恢弘的殿宇，白玉雕成的殿身，就像是皑皑雪山，明丽又清冷。
“以泽，我们身上是无尽的罪孽，洗脱这一身的罪孽，我们才能无愧于心，才能傲然在这天地间行走。”
“罪孽？什么罪孽。”
他听见自己稚嫩的声音。
“以他人之命，换取长生的罪孽。”
他仰头看着父亲，觉得父亲伟岸，又神秘得不可捉摸。
他看到，父亲拿出一枚金丹，将金丹放在他下腹处。
一阵暖流缓缓流过全身，他忽然感觉到下腹处多了一枚闪闪发光的金丹。
原来那时，父亲已经将毕生的灵力，都给了他。
所以，他的修炼才会异乎寻常地快，才会成为人人艳羡的顶级天才。
“父亲……”
“走吧，孩子。这里不是你应该在的地方，以后的人生路我不能陪你走了。记住，洗脱罪孽，无愧于心。”
父亲的声音渐渐淡去，他忽然听到了宋杳急切的声音，“谢以泽！快醒醒！醒醒！”
他努力睁开眼，宋杳的容颜渐渐清晰起来。
“醒了！太好了！”
心口忽然一烫，他看过去，是宋杳的泪珠。
他轻轻为她拭去，“我挺过来了，皇后。”
“嗯，夫君。”宋杳露出灿烂的笑意，久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
“刚刚，我梦见了我父亲。这好像是我记忆中的事情，但我却完全不记得了。”谢以泽皱眉，隐约意识到父亲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你父亲应该是个很好的人，但不知为何竟然被仙盟合力围剿。而且他实力非常强横，却不知为何，竟然不敌仙盟那些人。”
“他把所有的灵力都给了我。”谢以泽忽然觉得沉重。
父亲为了他做了那么多，可他却对此浑然不觉，甚至还相信了外界对他的一些传言，说他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一个昏庸的魔君。
宋杳闻言，对这位没有见过的上一任魔君，生出了无尽的感激和敬意。他帮孩子脱胎换骨，帮他洗刷罪孽，给了他全部的灵力，让他不会被欺辱。
他以生命为代价，为谢以泽铺好了前行的道路。
谢以泽也终究没有辜负他的厚望，成为了一个出色的魔君。
他醒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魔宫。
魔宫和幽冥城里也渐渐有些传言，说他大难不死，是有天地庇护，征讨仙盟，必将胜利。
太后也欢天喜地地来看他，“我儿，你可真是吓死哀家了！”
谢以泽侧目，看着她。
太后觉得他的目光过于锐利，像是将她看穿了一眼，心中顿时警觉，试探道，“你这是怎么了？倒像是不记得为娘了。”
“母亲，父亲是怎么死的？”谢以泽抬起眼眸。
太后只觉得眼前好像有千万利刃，齐齐向她射来，她神色慌乱，过了好一会儿才整理好心情，“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是仙盟痛恨我们魔族，势必要除掉魔族，这才害了你父亲。”
“是么？我翻过魔族史，父亲死的那几年，正式仙盟和魔族关系最好的几年。”
太后脸色一白，强自镇定，“这你就不知道了。那都是表面和平，仙盟无时无刻不想着灭了我们魔族，这一点你应该深有体会。”
“我的确是深有体会，但我不明白的是，仙盟为何痛恨我魔族？我们修炼方式有所不同，我们有些观念不同，我们甚至有些不喜欢他们，但这远远达不到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