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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李纵海只让徐秀丽母子吃一碗半的饭。徐秀丽要在家里干活可以吃一整碗米饭,但年幼的李从德不行,她只能吃半碗,李纵海说她不能读书不能干活,吃了也是浪费。

    李从德在这饭桌上从来没吃饱过。

    但她的弟弟李宏才却可以随便吃,吃多少碗都可以,甚至还能把米粒撒得到处都是。

    李从德看着弟弟浪费粮食,又看了看自己碗里快见底的米饭,竟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对,大抵是这般坐在门槛上过得太久,又在李纵海的强权压制下习惯了。

    只是偶尔看到被她吃得粒米不沾的碗底,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满足。

    这次,碗又见底了,可她的肚子还在咕咕直叫。李从德有些不舍得放下碗,伸出舌头舔了舔碗,舔尽里头最后一点米饭的香味,随后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看向饭桌的方向,又因父亲的冷眼而怯生生缩了回去。

    徐秀丽见状,连忙把自己碗里的饭拨给了她一半。李从德是懂事的,摇摇头,又把碗里的饭拨回去给她。

    “娘亲我肚量小,吃饱了,不用分给我。”她知道徐秀丽每天要干很多活,如果徐秀丽吃不饱,那么她就没有力气干活,是要挨主母骂的。

    徐秀丽摸了摸她的头:“从德真乖,吃饱了就把碗放下,等会娘亲一起拿去洗掉。”

    李从德点点头。

    这时,内阁忽然传来“咣当”一声,是碗破碎的声音。母子二人循声看去,就见地上一片狼藉,撒得满地油脂,全是没吃完的饭菜。

    “不嘛不嘛!我要吃!!”

    “爹娘……呜呜呜……我要吃点心!”

    五岁的李宏才在吴翠英的怀里撒泼打滚,说什么也要吃集市里采芝斋的点心,还有货郎叫卖的糖果子,反正就是不想吃厨娘做的饭菜。

    方才碎碗之事也是他在闹脾气。

    吴翠英抱着他哄,怎么哄也哄不好,又怕吵到正在斯文吃饭李纵海,情急之下伸手打了他屁股两下,未想李宏才哭得更凶了。

    李纵海皱了皱眉,把筷子一放,说:“破了就破了一个碗而已!那般小气作甚?”他对李宏才招了招手,李宏才立即从吴翠英身上跳下来,哭着去到李纵海身边。

    李纵海往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些碎银,递给他:“拿去买糖吃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哪能怪你呢……别与那些妇道人家计较,她们生来便肚量小,改不掉的。”说完还摸了摸他的头。

    吴翠英被说得习惯了,不放在心上,只对幼子笑笑:“别哭了,还不快谢谢爹爹。”

    李宏才停止了哭声,揉着哭红的眼睛说:“谢谢爹爹……”谢完他蹦蹦跳跳的拿着碎银子朝门口跑来,又跨过了门槛,目不斜视的,仿佛看不见门槛上还坐着两个人。

    李从德看着他兴高采烈从自己身前跑过去,又看着他风风火火跑出门,饥饿感让她心里头忽然升起一股欲/望,如若她也摔碎碗呢?父亲是不是也会像哄弟弟一样哄她?给她钱去买糖吃?

    她呆滞的看了一会空荡荡的碗,再三犹豫之后,手指松了松,空碗就从手里脱落掉了下去,“咣当”一声,碎成了好几瓣。

    摔碗之后她眨巴着兴奋的双眸看向父亲,想看看李纵海是不是也会安慰她,摸摸她的头。

    然而她并没有在李纵海脸上看到他对李宏才摔碗之时的包容,而是满脸的嫌弃和愤怒。

    “做什么!”

    李纵海猛一拍桌子站起来,又将手里筷子砸到李从德身上,正正砸在她的额头上,疼得她呜咽一声,害怕极了,直往母亲怀里躲。

    李纵海如老虎发怒,指着李从德说:“我看你以后是不想吃饭了!”

    徐秀丽吓坏了,一边护着李从德,一边低着头用手捡碎片,嘴里还在不停的跟李纵海道歉:“先生别生气!千万别生气!方才是我没看好从德让她手滑了!我回去就打她手板,下次她定然不敢犯了……”

    李纵海冷哼着又坐下,抖抖袖子重新拿起饭碗,手往空中一伸,吴翠英立即把自己吃饭的筷子让了出去,恭敬的递到他手里。

    李纵海冷言道:“我就说你们这些妇道人家生来愚蠢,只配产个子嗣,喂个孩子,其他毫无作用,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尖酸刻薄的话像针一样刺透徐秀丽脆弱的心,徐秀丽的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不小心被瓷碗片划破了一道伤痕,疼得她皱了皱眉。

    吴翠英看到她指尖流下来的血,一滴滴落在地板上,心觉晦气,怕恶心到李纵海的食欲,连忙拿起一块抹布走来擦了擦地面,又不耐烦的摆摆手对她母女二人说:“没听到先生说话吗?赶紧把你女儿带下去,别杵在这碍着先生吃饭。”

    “是……”

    徐秀丽拉起女儿离开了。

    还没走两步,吴翠英又喊住她,看了看她身后被吓得小脸煞白的李从德,说:“把这小赔钱货关柴房里去,这几日就不要放出来烦扰先生日常生活,免得先生看得心里烦。”

    徐秀丽低眉回应:“是……”

    ……

    徐秀丽把李从德带回了左偏院,这里是学子们寄宿的地方,共有六间房,柴房在进门的最左边,挨着一间院落里最小的一间客房。

    她把李从德带到了柴房里,先是让李从德坐在柴堆上,然后在外头拿了些艾草来,在边边角落里点了些艾草熏熏柴房里的蚊虫。

    期间李从德低着头乖乖坐着,一句话也没有说。方才发生的事情让她年幼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她觉得心里闷闷的,有些不平衡,是什么不平衡她自己也不知道。

    徐秀丽走过去用手摸了摸她的小脸,温声细语的安慰她:“从德……你父亲说的那些话是骂娘亲呢,不是骂你,你别往心里去……女儿好着呢,女儿乖巧懂事又孝顺,娘亲可喜欢从德了。”

    李从德看到了徐秀丽受伤的手,还在滴血。她轻轻的用双手捧着徐秀丽的手到自己胸口,用麻布群的裙角擦了擦她手掌心的血。

    “对不起娘亲……”她哽咽着说。

    徐秀丽一听到她的声音,没忍住红了眼眶,好在她能忍住情绪,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笑着说:“好孩子,你没有什么可对不起的……摔碎了一个碗而已,我们下次注意就好。”

    李从德点点头。

    徐秀丽问她:“是不是饿了?”

    李从德又点点头。

    徐秀丽说:“那娘亲去后山挖些野菜做个野菜饼给你吃好不好?”说完她起身要走。

    李从德的小手忽然拉住了她的衣角,拉得徐秀丽一愣,就听李从德委屈到颤抖的声音响起:“娘亲……为什么弟弟摔碗有糖吃为什么我没有?我不要糖……呜呜呜……我就想要父亲跟我说说话……”

    这下徐秀丽再也忍不住了,转身抱住李从德哭出声来。她不像吴翠英那般能做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不把李纵海说的话放在心里。

    她心软,耳朵软,李纵海侮辱她的话她要记得好久,这些情绪也只能她独自一人在心里消化。

    如今女儿也要受这样的罪,她除了委屈和难过毫无办法,只能抱着女儿哭泣,一直等到女儿哭到睡着,她才轻手轻脚的锁上门离开。

    戌时:

    李从德醒了。

    醒来后没事做也出不去,就坐在柴垛上看窗外皎洁的圆月,夏天的月亮总是那般又圆又大,月光从窗台洒进来,照得屋子里都亮堂堂的。

    窗台上有一只大蜘蛛在吃小虫子,小虫子如笼中困兽,拼尽力气扑扇着翅膀要飞 ,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蜘蛛网,只能躺在蜘蛛网里等着被吃光。

    李从德忽然有种自己是小虫子的感觉,被蛛网束缚在那一动不能动,总有一天要被大蜘蛛吃光。

    她越看越窒息。

    这时,隔壁忽然传来一阵琅琅的读书声,声源来自右边推柴垛的薄墙。墙对面是一间寒碜的小客房,门口进去一丈宽,低头难,躺下难,里头又闷又热,夏不透风,冬不保暖。

    还不如她呆的柴房大。

    这是一间备用之房,其它房间人满为患,没人住了才住在那住上一两夜,基本没人能住得长久。

    这面墙体很薄,所以隔壁一点点的声音都能听得很清楚。

    是个略微青涩少年的声音,声音清透爽朗,读着:“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他在念什么?

    李从德眨巴着大眼睛靠近了那面墙,想听个仔细。李从德从来没有读过书,唯一知道的几句还是《女德》里的,是主母闲暇之时告诉她的,字里行间都在提醒她,让她守规矩。

    在这个家里,只有父亲跟主母读过书。

    她猜想这是大概是父亲的学生,她虽五岁之后就没去过前院,但也知道父亲在教书,母亲跟她说过,父亲是个很有文采的教书人,是整个县里唯一中过举人的。

    至于为什么没去当官,母亲说父亲太过于清廉,不肯跟贪官同流合污,而在官场受到排挤,这才一怒之下辞官而去,重回故里开设学堂。

    李纵海闲暇时也会跟学生们说他在官场上的事迹,说他当初是多么清廉,说那些贪官们是多么可恶,自己又是多么正直,遭受排挤还能保持中正。

    听得学生们满心钦佩。

    实际不然,事实反差极大。

    其实是李纵海初入官场,不懂规矩,到处巴结高管权贵,希望能让自己官场之路亨通,却不小碰到真正清廉的刘旭,可耻行为惹恼了刘旭,被他一纸诗词嘲讽,传遍朝堂上下,沦为笑柄,无颜面对,这才不得不罢官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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