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李从德只好把礼物收回，心中十分内疚，她该买些纸墨笔砚的，送这个干嘛？这不是自讨无趣么？

    顾荣安催促着她打扫，李从德浑身精力旺盛，很快连着桌子地板全擦完了。顾荣安身子较弱，擦了一会就气喘吁吁，只能无奈的看着李从德一人打扫了全部，他写出安心那般强壮的角色，也是出于自己的私心，他想要变得强壮，这般也不至于一直被一个女孩子照顾。然而戏本始终是戏本，现实终究是残忍得多。

    打扫完后，他贴心的给李从德倒上一杯药膳茶，这是百子街的一位老郎中给他开的方子，说是多喝这种茶，身体会强壮很多。他一直吃，却不见什么效果，不过精神气提起了不少，这般才放心的给李从德喝。

    二人一人一杯茶坐在走廊上看夕阳。

    李从德今日不想去大酒楼洗碗了，只想跟顾荣安坐着聊聊天。顾荣安翻着膝盖上的戏本，想到什么，目光热烈的看向李从德，似乎想要问什么问题，可又羞于启齿，不敢问，在那张着口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李从德瞧见他异样的举动，主动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她主动开口提了，顾荣安也鼓起勇气问她：“你……你觉得我的戏本写得如何？”

    李从德点点头，给了最诚恳的肯定：“好看！我喜欢！”

    顾荣安脸颊不由得泛红：“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吗？”

    李从德摇摇头。

    顾荣安又问：“会不会很奇怪？”

    李从德再次摇头，在她眼里十分完美：“你好好写完就行了，我还想看呢。”

    顾荣安听着十分激动：“你还想看？”

    李从德：“你写得这么好我为什么不想看？”

    顾荣安激动过头笑了起来，笑得好看，人也放松了许多：“我还以为写得不好会被你嘲笑呢。”他想起昨日李从德那般调侃他，便觉得是自己写得不好，不过她能看出来里头的角色是以他们为原型而不生气，他已经很满足了。

    李从德看着他道：“你为什么要写这个？”

    顾荣安回道：“看了先生的戏本，就想写了，觉得写戏本很好玩。”

    李从德没看过沈如松的戏本，沈如松不给看，只听顾荣安说过一二，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不过沈如松写的是报国思想，顾荣安写的是小情小爱，她是个俗人，爱看小情小爱，所以很喜欢顾荣安写的戏本。

    她道：“你可一定要写完啊！你写完我们就去找书肆卖出去到时候还能卖个好价钱。”

    顾荣安脸上的笑意一僵，过后讪讪道：“抱歉啊从德，我就是写着玩的，并没有要卖出去的想法。而且就算卖出去，书肆老板也不一定收我的戏本，你太抬举我了。”

    “怎么会！”李从德道：“你写得那么好的！”

    顾荣安摇摇头：“别取笑我了……”

    可李从德说得是认真的，她为了认证自己的说法，催促着顾荣安快些写完，顾荣安受到她的激励，很快就写完了戏本。字数不多，只有薄薄一小本，只是结局隐晦，也没说阿德有没有跟安心在一起。

    李从德读完后，就去问顾荣安为什么阿德没有跟安心在一起。给顾荣安问得俊脸通红，结巴一阵后，把问题抛回给她：“你想让他们在一起么？”

    李从德点头：“当然！他们这么要好为什么不呢？”

    顾荣安望着她没说话，不知道要说什么。他不够自信，虽然喜欢写戏本，也想跟沈如松一样声名远扬，可他自知，这些小情小爱是没有人会喜欢的。

    原本是没想到自己竟这么喜欢写戏本的，只看的时候觉得还行，没想到越写越喜欢，写起来时常忘了吃饭喝水，作业也忘了。

    可他正事是考科举，如此沉迷这声色之物，又难以抽离，他自己都很慌，如今得李从德夸赞，心中难免又漂浮起来，更想写了，可学业落下怎么办？

    正当他自我对立，十分发愁时，李从德拿走他的戏本离开了，顾荣安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恍然大悟是被李从德拿走了，于是追出修德书院，来到百子街外。

    他本来要去六合书院找李从德的，那个结局他想改改，要把戏本拿回来才行。

    这么一路过去，在半路就遇到了李从德，他刚要张声呼唤，就见李从德站在宝荣斋前骂骂咧咧，宝荣斋门口站着一个叉着腰的书童，也对着李从德骂骂咧咧。

    宝荣斋是百子街上最大的书肆，里面不仅卖四书五经等必须要读的书，还有笔墨纸砚，和从各地收来的戏本，总之，种类非常之多，是这儿最好的书肆。

    他们这高金收戏本，只要看上的戏本就会帮忙在戏本圈里到处拍卖，如若有大量人喜欢，不止能声名远扬，且还能排除一台戏来，自然能赚不少钱。

    所以对于大多数写戏本的人来说，如若能被荣宝斋收购自己写的戏本，那是很荣幸的事情。

    李从德想要帮顾荣安卖戏本，她觉得顾荣安写得很棒，想要他的戏本被更多人看到，可事实是连荣宝斋书童这关都过不了。

    书童甚至骂出很难听的话：“好好的男儿不写精忠报国为国为民之事！写什么男女之间的风流韵事！拿走拿走！简直侮辱人的眼睛！！”

    “谁说男子就不可以写！！”李从德说。书童叉起腰，李从德也叉着腰：“你管这叫风流！你娘你爹不风流哪里来的你？！”

    “这东西简直不阴不阳！”书童碎道：“能写出这种东西来的也是个不阴不阳的！！”

    “我瞧着你才不阴不阳！”李从德气得脸都红了：“你让你们老板看！你走开！你不配欣赏！！”

    书童道：“我老板才不看这种东西呢！！”

    李从德还想说什么，顾荣安忽然出现把她拉了走。李从德一僵，就见顾荣安脸色苍白，嘴唇紧抿，显然是听见了书童那些话。

    李从德瞬间不淡定了，任着顾荣安拉到河岸边上。她支支吾吾想说什么，话还没说出口呢，顾荣安把李从德手里的戏本拿了走，在手里卷了卷，然后伸手扔到了窜急的河流里，一点没犹豫。

    李从德心那一瞬间就跟被一同扔下去似的。她看着书本被冲走，下意识要下河去捡，顾荣安连忙拉住她。

    二人都很吃惊。

    李从德：“你做什么！”

    顾荣安：“你做什么？”

    二人又异口同声而出。

    李从德指着那本在河面飘走的书说道：“那是你写了很久的戏本你扔了做什么？？”

    顾荣安急得不行：“戏本罢了！你跳河做什么？”

    李从德：“去捞它啊！”

    顾荣安：“你看看这河水多急！你要下去你就没了！！”他急得眼睛都红了，实在不明白李从德在做什么。

    李从德被呵斥得沉默，顾荣安也逐渐沉默下来。二人坐在河边小亭里各自思考，好一阵，顾荣安才率先打破沉默。

    他道：“扔了就扔了，正好断了我的念想。我如若沉迷于它，日后学业定会落下，从德你也算阴差阳错帮了我个忙。”

    “不是的荣安！你千万别这么想！”李从德往他的位置坐近了些，说：“那书童都不懂，认知狭隘，精忠报国是不错，但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难道这个世界上就只允许精忠报国的热血杀敌戏本存在，就不能允许情爱之事存在么？如若没有男女结合，又怎会有你有我？”

    李从德一番话说得顾荣安心里头瞬间放松多了。他很感激的看着李从德，半久，道：“得你一知己，此生有幸。”

    “你先别酸了。”李从德看着河水就心疼：“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在意别人的偏见。一百个人一百种看法，别人说你写的东西是垃圾你的东西就真的是垃圾了么？总会有人欣赏你的。比如我，我就特别欣赏你！可你呢？你把我的欣赏给扔进河里了！我现在难过得很！巴不得把这河给挖空了捡起来！可我又没那个能力……”她说着十分难受，就不再说了。

    顾荣安听完纠结的心被打开，同时也很内疚，对李从德道：“对不起从德……我竟不知你这么看得起我……如若我早知道，就不会恼火扔掉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不过写戏本当真令人沉迷。日后有机会再写吧，现下最重要的是为三年后科举准备才是。”

    李从德摇摇头，只让他早些回去。顾荣安也没再留，拱手行礼辞别后，回了修德书院。

    他知道他做错了，他辜负了从德的欣赏和好意。这半月李从德都没怎么搭理他，一下课就跑得飞快，不知要去哪里，恼得他茶饭不思，辗转难眠，不过多久就病倒了，只能躺在床上一边咳嗽，一边写诗，百感交集之下写了许多诗，都是寄托相思之情的诗，写完又烧掉了，生怕被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