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告秦庄襄王……”
从检阅大秦锐士，到祭告先祖，苏檀累的小腿肚子都有些抖，但他还是忍住了。
“扶苏，不错。”男人声音低沉，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愉悦赞赏。
苏檀抿着唇笑的腼腆，就见身形高大的男人伸手牵住他。
黑漆漆的眸中盛满了笑意。
苏檀懂这种快活的感觉，一朝亲政，代表着翻身皇帝把歌唱。
却不知——
嬴政年少登基，赵姬和吕不韦把持朝政，为了推迟秦王亲政时间，吕不韦设计杀死秦王政之弟公子成蟜。
这才让本该二十就行王礼的嬴政，推迟到今年二十二岁。
他在出神时，被寺人抱起后打横，就听新爹说让他睡觉。
苏檀：……
“饿。”他可怜兮兮的看着男人。
在睡觉之前，他更想喂饱肚子，谁能想到穿成扶苏跟在始皇爹身边还会饿肚子！
“给他上些肉糜来吃。”嬴政没忍住露出一抹爽朗的笑意。
羊肉炖的酥烂，剁成肉糜，盛在小陶碗中，闻着喷香。
苏檀饿极了，自己端着小碗，乖乖的将所有肉糜吃掉，又抱着奶碗顿顿顿的喝。
吃饱喝足，他整个人都餍足起来，趴在始皇帝结实的胸肌上，昏昏欲睡。他长大了，也要好好吃饭好好锻炼，要跟新爹一样壮硕。
他能感受到被抱着上了马车，听着马车骨碌碌的车轮声，他终于耐不住闭上眼睛睡觉了。
片刻后——
他感觉到轻柔的力度在戳他的脸，苏檀不满的拱来拱去的躲避骚扰，将小脑袋埋进温暖的怀抱里，眼珠子转了转，终究是没睁开。
谁也别想阻碍他睡觉。
戳——
他感觉脸蛋又被戳了。
苏檀鼓起小脸蛋，凶巴巴地皱起眉头，愤怒地呲着小米牙：“谁呀！”
看到男人漆黑狭长的双目正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带着冰冷的意味，他瞬间摆出最友善的表情。
他在心里劝自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他恨不得喵一声来掩盖自己刚才的冒犯。
被他乌溜溜的眼睛灵动地盯着，嬴政剑眉微挑。
“扶苏。”低沉的声音带出些许笑意。
苏檀别开小脸装没听见，他心里有些忐忑，担心嬴政会生气，不曾想，他被递给一旁的寺人抱着一路回了楚姬的宫室。
他睡的香甜起来。
却不知在他睡意迷蒙间，一阵流光在他胸前萦绕。
室内很是安静，隐隐还能闻到花的香气。等他睡醒，到处已经灰蒙蒙的，瞧着天色昏黄，快要黑了。
苏檀想起在祭告宗庙时，他胸前有些发烫，见寺人宫女在外面候着，内室无人，这才拨开衣裳，露出里面的珠子。
亮晶晶的珠子，在现代他以为是玻璃珠，在古代想必是琉璃珠了。
晶光璀璨，云霭流转，一看就不是凡品，他好奇的捏了捏，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
苏檀皱了皱眉毛，不知道这珠子是怎么回事，正想重新塞回衣襟戴好，却见琉璃珠闪了闪，露出莹润的光泽。
面前突然出现一片莹白光幕，上面五个小字《蔡伦造纸术》，而下面则是一群小人在不停地忙活着。
苏檀：？
他梦想中的回家、不世功法、洗髓丹、长生不老丹、飞升成仙都没有。
蔡伦造纸术这玩意儿他会，在夏令营的时候，就已经玩过了。
有些失落的将珠子收起来，惆怅一叹，心想抽空怎么把这蔡伦造纸术献上去，给功在千秋的始皇爹再添一笔。
然而——
等他去嗯嗯的时候，就再也不这么想了。
他红着小脸，婉拒宫女给他擦大腚的服务，自己看着面前托盘上的竹山、长绳、麻布片发呆。
哪一个都不合适！
他要用纸！雪白柔软的纸！
用麻布片擦完大腚，他觉得有些小情绪，毕竟这时候大秦黔首有件整齐的粗布麻衣都是殷实人家，他拿来擦腚实在愧疚不安。
蔡伦造纸术立马安排。
苏檀洗了把手，就哒哒哒往正殿冲，他看准目标直接冲进正在看竹简的秦始皇怀里。
“怎的？”嬴政语气凉凉。
大有你不说出个一二三就来吵寡人处理政务，必然要处置你的表情。
苏檀托腮，一时有些卡壳，他眼珠子骨碌骨碌转。心想编个什么高大上的理由，好拿出自己的蔡伦造纸术。
“嘶。”
他先故弄玄虚的掐着手指，小胳膊努力背在后面，软乎乎道：“方才睡觉做了个梦。”
苏檀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有玄女自九天神座而下，眉心一点红痣，眉眼低垂，神色悲悯，自她降临，有五彩霞光喷涌而出。”
“春和景明，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皓月千里，浮光跃金。”
他知道自己的文采不足以震慑他人，但范仲淹作的《岳阳楼记》可以。
取其中一段，用来说服心怀天下的帝王，倒是可以。
见嬴政闻听此言后，那漫不经心的神色郑重起来，他就知道管用。
“九天玄女借散文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特入梦来教导儿子一些民桑之事，辅佐父王。”
苏檀说完，心里有些忐忑，面上却骄矜纯稚，粉嘟嘟的嘴巴轻轻抿着。对于糊弄秦始皇，他真的一点信心都没有。
然——
“扶苏有话可直说。”嬴政声音轻慢，姿态闲适。
苏檀对上他狭长深邃的双目，试探的依偎在他怀里，小小声道：“玄女教授农桑，第一道便是蔡侯纸。”
看见嬴政不明所以的目光，苏檀担心他不肯吩咐下去，便低声道：“玄女有云，这纸可代替竹简，说是三百斤竹简尽缩一书在手。”
看着嬴政沉默中不失疑惑的表情中，苏檀渐渐失去耐心，他小手叉腰，振振有词：“我要两个工匠，去准备原料。”
“准备构树皮、杨桃枝、黄葵、石灰，只要有的，都各一筐即可，没有就算了。”
嬴政想着他今日表现还不错，那段散文文才俱佳，非小儿能写，便随意摆摆手，示意寺人去准备。
苏檀看着他那表情，就知道他不以为意，毕竟小儿梦中之语，实在不算什么。
他以为要好几日才成，谁曾想，竟然区区三日便备齐了。
被寺人从被窝里挖出来，他还是有点懵的，但是听说材料备齐了，他瞬间支棱起来。
制造纸的流程下来要三个月，但现在为了着急展示，他就缩短了这个流程，做了个简略版。
在石灰水中泡上十日再说。
苏檀期盼地去看嬴政，在他眸中看到鼓励时，顿时心中一稳。
他在夏令营学了很多东西，虽然只是玩闹版，但放在秦朝已经足够用了，何况他还有能播放视频的琉璃珠，就是不知道这是就造纸术一个视频，还是有很多很多视频。
“扶苏想做什么，尽管去试，寡人都在你身后。”嬴政声音低沉。
苏檀闻言不由得高兴的眉飞色舞，他说到底也是个刚上初一的少年，穿越后更是才三岁半，带着幼崽的混沌和不安。
他颠颠地走上前来，将桌上的茶杯奉给始皇爹，笑的眉眼弯弯：“父王喝茶！”
嬴政接过他递来的茶水，那冒着热气氤氲而出的雾气，让人心中生出一股暖流来。
真是个乖崽。
“明日你便去大将军王翦府上学课，别害怕，寡人交代过，让人教些简单的，他自幼学习兵法，为人老成持重，胸中谋略万千，你若是能跟着学习一二，到时候再学习诸子百家，便不会移了性情。”
嬴政神色温和，他志在天下，膝下儿郎自然要威武雄壮，扶苏是他长子，意义格外不同，他是想让他更好一点。
苏檀认真点头，他来到嬴政座前，一板一眼的躬身行礼：“扶苏谨遵父王教诲，跟着师父学习君子六艺，不叫父王失望。”
他看向穿着玄衣的嬴政，秦朝崇尚水德，以黑为贵，更衬得嬴政身姿挺拔，气势恢宏无匹。
“君子六艺分为礼、乐、射、御、书、数，你如今年岁尚小，怕是要先学小艺，书和数，等六岁后再学大艺，礼乐射艺。”
“再有《易》、《书》、《诗》、《礼》、《乐》等都要学，读书是很苦的，阿父希望你能坚持。”
嬴政声音低沉，徐徐道来，眸光中尽是对他的期盼和鼓励。
“嗯。”苏檀大大点头。
他已经长大了哦。
纵然灵魂被幼崽的身体所压制，不如原先灵光，但他到底是大人了！
他目光闪了闪，正要说话，便看到几案前的陶瓶中，插着一枝娇艳欲滴的桃花。
看的出来养的很好，花瓣上还有水珠。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面前表现的平平，嬴政私下里却是不住炫耀。
“赵国丞相郭开把持朝政，是不好，你怎么知道扶苏送寡人一枝桃花。”
“你怎么知道这是寡人家扶苏送寡人的桃花？”
“小孩子胡闹，送这么枝桃花，哪里像送寡人的。”
嬴政见人就要显摆一下，偏偏面上还要一片骄矜，装作混不在意的样子。
吕不韦：……
华阳太后：……
赵姬：……
王翦：……
众人的沉默，震耳欲聋。
这些都是苏檀不在此处时发生的，他自然不知，但是他知道，他马上被打包发往大将军府读书了。
第二日清早，他尚未睡醒。就被楚姬从被窝里挖出来，温热的帕子拧干，直接给他擦拭脸蛋，强行开机。
苏檀抹了一把脸，猛然起身，故意压低的声音也透着奶里奶气：“醒了～”
楚姬麻利的给他穿好衣裳，洗脸后，用柳枝慢慢地给他搓牙，都收拾好后，递给他一碗蛋羹。
他吃完，喝了奶，就被扔上马车。
他懂，要去拜师。
楚姬抱着匣子，里面装着她所有的贵重物品，她心里充满了忐忑。
苏檀却观察着外面，要出蕲年宫，走的每一步都充满了好奇。
对上嬴政眼神时，他就呲着小米牙冲他笑的可可爱爱。
他在想，难不成他政爹也出去有事。
当嬴政骑马走在他前面，他还在想，要是有政爹去给他撑腰就好了，毕竟楚姬看起来实在太慌了。
她是个性子很柔软的女人。
这会儿扣着匣子的手，已经用力到发白了。
苏檀趴在马车架子上看嬴政伟岸的背影，他想，现在是他政爹。
他是不是可以放肆一点。
“阿父！可否陪扶苏去大将军府，看看扶苏的拜师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