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两人同时道歉，桑梓率先帮忙把书捡起来。

    拿起《白夜行》时，书里面夹着的一张东西从张开的书页里掉出来，她在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前，已经捡起照片翻到了正面。

    “……你为什么还把照片夹在这？”死去的记忆突然偷袭她。

    “嗯？哦，我拿来当书签用。”他接过照片和书，重新把照片夹到了《白夜行》里。

    “唉桑梓，到时候调位你是要跟我坐同桌吗？”陈可欣突然戳了戳桑梓的后背。

    “嗯？哦对吼，这次考完又要调位了。”桑梓闻声侧过半个身子，想起当初第一次调位时在宿舍屡屡跟陈可欣提起想跟她下次坐同桌的事，一来是桑梓真的不愿再有男同桌，二来是想傍上陈可欣这位理科大佬的大腿，那她的数学可就有救了。

    “陈可欣啊陈可欣，还没考试呢你就想好怎么踹了我啊？”肖玉冷笑道，一下一下地用力戳陈可欣的手臂，又转头向桑梓，“桑梓跟我坐！陈可欣一天到晚都喜欢趁你不在把她的东西都摆到你桌椅上，直到你回来她才意识到自己乱摆乱放……”

    “我就是暂时借放一下！那我忘性大有时忘了收回来而已嘛，你还一天到晚抄我数学作业呢！而且桑梓很早之前就跟我说好了，你算老几？”

    桑梓看着两人互损揭底，笑得合不拢嘴，要拉下口罩才喘得上气来。

    没人注意到，孟卓凡看这一页看得有些太久了。

    预备铃声响起，桑梓转回半边身子，拉好口罩，肉眼可见的在拼命憋笑，低头找英语书时全身还一颤一颤的。

    “你想好跟谁坐同桌了吗？”课上英语老师放课本的英语视频时，孟卓凡抬头盯着屏幕，突然压着嗓子来了这么一句。

    桑梓有些愕然，转头瞅了他一眼，毕竟她的同桌虽然平时废话特别多，但上课时间非必要几乎从来都不会跟她聊闲话。

    “还没。”

    有了口罩的掩护，他们在外人看来就是在认真看视频。

    他突然问这个问题干什么？还上课问，是因为视频太b了所以想跟我尬聊吗？

    她的疑问直到这三分钟的视频放完了也没解决，因为起话头的人没再开过口。

    中午在宿舍，陈可欣和肖玉又来接着抢人了。

    “桑梓，一句话！你选谁？”

    “你们两至于吗跟抢亲一样哈哈哈……”桑梓正在收拾晚上洗澡换洗的衣服，被这两人抢亲的架势逗得又捧腹大笑起来。

    “你们内部竞争这么激烈的吗？我们都是锁死原配的。”梁珂组的刘菁菁在一旁插嘴道。

    “哈？你们想跟同一个人坐完这个学期的同桌吗？不会相看两相厌吗？”肖玉一脸嫌弃地瞥了眼自己的“现任”。

    “不会啊，‘新婚’还要慢慢磨合呢，我们组都比较念旧情哈哈。”

    桑梓锁柜子的手突然顿住，想起了自己和“现任”英语课时的简短对话。

    吹哨声响起，肖玉和陈可只得打道回府，桑梓锁好柜子也爬上了床躺下。

    他今天这么问是想挽留我吗？

    桑梓盯着上床的木板上的纹路，陷入了沉思。

    一个多月前刚换同桌时，她前所未有地盼望着第二次月考赶紧来，这样就有机会跟陈可欣坐同桌了，肖玉跟孟卓凡这么熟，他们两坐同桌也没委屈了谁。

    不过经过了一个多月的磨合，她最开始面对他时的不自在渐渐消退，他确实是个比外表看起来更有趣，也更有原则的人。

    该动时他不会不为所动，该静时他不会胡作非为，课上再无聊也不会轻易打搅你，课间虽总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你输出，但一旦收到“勿扰”的信号后便不会再打搅你。

    他会向她伸手要理科的作业抄，偶尔也会虚心向她请教理科的问题，还总是在一个又一个问题中揪出她本已掌握的题型中的知识盲区，最后两人只能两脸懵逼地去求助陈可欣等大佬或是老师。

    他总有一堆奇奇怪怪但莫名好使的蒙题技巧，她虽然嗤之以鼻但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他五秒钟蒙出来的答案比她思考纠结五分钟的答案准确率还要高。

    他在文科尤其是语文上的天赋属实是超乎常人，中考和第一次月考语文他都是榜首，若是只按文科的成绩排名，他绝对是上层阶级的一员。

    他的身上总是跳跃着无数的不可思议细胞，连绵不断繁衍着新的不可思议。

    任谁与他坐同桌，都不会对他感到厌烦。

    跟陈可欣和肖玉做同桌也不会无趣，但她好像不太想换掉这个宝藏“原配”了。

    他也是这么想的吗？

    他也喜欢上了我……做他的同桌？

    漩涡，再次开始了运作。

    第二次月考迫在眉睫了，时隔一个多月，那种焦虑感又回来了，盘旋在桑梓的天灵盖上。

    这一个多月格外地过饱和，仿佛按了两倍速的讲课速度，愈发难懂的知识点，越积越多的知识盲区，课代表的工作，代理劳动委员的工作，担心自己随时会发烧走人然后落下一周的课程和作业的恐慌……

    但最大的焦虑，来源于第一次月考取得的出乎意料的好成绩，她总觉得这种好很不真实，在第二次月考就会把她打回原形。

    事实证明，她的焦虑并不是多余的，她真的被打回原形了，甚至被打得用力过猛，体无完肤了。

    她遭遇了多年寒窗以来最惨烈的一次滑铁卢，从班级第十五名滑到第四十三名，从年级第192名滑到500名开外。

    那天晚修拿到成绩条的那一刻，所有的自我安慰和心理建设都被狠狠击碎，掉落的一片片碎渣在她心底划过一道又一道口子，疼得她几乎要窒息。

    一个多月来的劳心竭力，就为了换来今天这个结果吗？

    那天晚修放学时，和梁珂一路走回宿舍的途中，她们两都没有开口。

    桑梓知道梁珂考得不错，尽管她落下了一周的课和作业，但她仅仅只是级排退步了五名，班排甚至还进了一名。

    梁珂知道桑梓这次受到了重创，她的闺蜜其实比她还要看重自己的面子，连她这种平时学的吊儿郎当的人都没有如预想中的大退步，此刻她的安慰无疑是在桑梓伤口上撒上的盐。

    解铃还须系铃人，当桑梓真正难过时，能安慰到她的人只有她自己。

    陈可欣虽然也有小退步，但依然是班前十。

    肖玉或许是得到了同桌大佬的真传，也进步到了中上游。

    就连经常上课走神下课抄作业严重偏科的孟卓凡，也摆脱了倒数前十。

    所有人都还在原来的轨道上或是已经走上了更好的轨道，只有你，桑梓，一直以来辛辛苦苦的付出，竟然花在了偏离轨道上，多么可笑至极呵。

    走到桑梓的宿舍门口，梁珂轻拍了两下她的后背，便往前走进自己的宿舍。

    梁珂拍的这两下，把桑梓憋了一晚上的泪水激了上来，险些夺眶而出。

    熄灯后躺在床上，她侧身面对着贴在床边的墙壁，任由泪水无声滑落脸庞，在她的枕头上开出一朵又一朵的深色圆花。

    次日早上，孟卓凡来到座位上时，桑梓已经在座位上拿着答案更正数学月考卷了。

    疫情和诺如病毒的影响已经暂告一段落了，学校也没有再严令要求在课室里也要戴着口罩了，前几天都没有戴口罩的桑梓今天突然又戴上了口罩，凭借他多年妇女之友的经验，他的同桌一定是想把考砸后的难堪都藏在口罩里，不想被任何人发现。

    不出他所料，她转头问他语文早读内容是什么时，透过她有些起雾的眼镜片，他注意到她的眼睛有些泛红，眼白里布满的血丝一如试卷上密密麻麻的红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