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见闻·一

    “朱里,你打算从哪儿开始教我!”图特摩斯兴致勃勃地看着我,将我的视线从阿赫摩斯将军身上拉了回来。

    这是个让我有些局促的问题,刚才我答应的如此痛快完全是脑子一热的产物,并未经过深思熟虑。我何德何能,能够教导一个注定名垂青史的帝王,即便是在他最困顿的时候。我对于政治一无所知,唯一的可取之处,不过是身为千年之后的人类,我站在无数巨人的肩膀上正俯视着这个时代。

    我看着图特摩斯,思考着。我能教他什么呢?首先我想到了他对于民情的无知与无所谓,我的心中一动,也许至少我能让他不成为一个“何不食肉糜”的国王。体察民情,这也是要成为一名优秀地,受人爱戴地国王的必修课。

    当然我也要承认自己存的私心,上一次的底比斯之行实在是太疯狂了,别说看清什么建筑,我连眼睛也不敢睁开。

    “那你陪我去底比斯逛一逛吧。”我看了看外头,天色正亮,为时尚早。

    “上一次你还没逛够吗?”图特摩斯看着我,好奇地问道。

    “这不一样,图特摩斯,你去换下你这身过于显眼的衣服,我们步行出门。”我认真地说道。

    图特摩斯似乎不明白我的意图,但仍旧听话的照着做了。他动手卸下了身上佩戴的那些过于耀眼的金饰,只保留了最低限度的装饰。仅仅只是这样,就让他看起来像是个出身良好的底比斯贵族少年而非一国之君。我在心中不由感叹,果然还是人靠衣装。

    一切准备完毕,图特摩斯拉着我走出了寝殿。此时正是午后,有着这个时代所特有的悠闲。就如我先前所观察的那样,图特摩斯的寝殿位于这座建于尼罗河两岸高台之上的地势最高之处。这里的视野极佳,只要走出室内,就能轻易的将整个底比斯乃至周围的农田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渐渐到了收获的季节,尼罗河东岸的一望无际的麦田渐渐被阳光染成了金黄色。清爽地河风拂过麦田的上空,吹弯了它们柔软地腰肢。

    “看来今年是个丰年!”我开心地说道。

    “是啊,因为这个,女王这几天的心情都很不错。”图特摩斯点了点头,似乎也有了些丰收的喜悦。他一边说,一边拉着我走下了高台,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我诧异地看着他身后那些仍旧无动于衷站在寝殿外站岗的雅赫摩斯将军。

    “你出宫不带随从吗?”万一遇到刺客怎么办……

    他大概是领会了我的担忧,拍了拍腰间正悬着的一柄剑。他颇为自得的看着我,带着炫耀似的说道:“那些侍卫的身手还不如我,放心吧,有我在,没人伤得了你!”

    说完似乎有想起了什么,不太好思地补充道:“我都忘了,除了我,没人看得到你。”我看着站在我面前的少年,他的眼中闪烁着狡黠地笑意,似乎只有自己能感知到我,于他而言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我没有出言戳穿他那有些肤浅的得意,冲着他笑了笑催促道:“快点走吧!”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走进这个美丽又伟大的城市,却感受千年之前普通人的生活气息了。

    出门之前,图特摩斯带上了一件斗篷,用它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此时王城前的塔门处,有许多正等待着外出或进入的宫廷侍从。这让这座宏伟的大门显得有些繁忙也有些拥挤,我与图特摩斯混在人群中,站岗的侍卫对于那些想要进入王城的人们查的很严。

    但对于要出宫的人,就显得松懈了许多。尤其如图特摩斯这样,两手空空地走在人群里,侍卫在简单地查看了他的腰牌后就轻易将他放了行。而在此之前,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越过了人群,站在了王城前的街道上,正冲着还站在城门接受检查的图特摩斯招手呢。

    终于,他摆脱了侍卫地盘问,迫不及待地向着我的方向跑了过来。

    “朱里,我们现在去哪!”

    “这是你的城市,你怎么问我要去哪呢?”我好笑地看着他反问道。虽然我并不介意就这样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但若是能有个向导,会有效率的多。

    “那我们再去卡纳克神庙附近逛逛吗?马上就到河谷节了,神殿的祭司们正忙着将阿蒙、穆特与孔苏的神像运到对岸的祭殿去呢。”图特摩斯提议道。似乎在他此时的眼中,这种汇聚了来自各地平民的城区,并不是一个值得逛上一逛的好去处。

    我听了他的描述,想到自己在露台上看到的尼罗河上的情景,知道自己刚才猜对了。此时正是古埃及太阳历中的十月,是举办河谷节祭祀亡者的日子。

    但对于图特摩斯的看法我却并不认同,我摇了摇头:“不,我们今天就在城区好好地逛一逛。你知道底比斯有什么好吃的小吃吗?”

    图特摩斯闻言,露出了有些嫌弃地表情:“你是说那些平民吃的食物吗?”

    我重重叹了口气,决定放弃让他自觉带我在城区中闲逛这个愚蠢又天真的念头,在能够自行走动的范围内,自由活动了起来。图特摩斯见我对于他的提议毫无兴趣,又见我渐渐走远,也许是怕跟丢了我,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跟了上来。

    这是底比斯城区的主干道,不同于诸神的圣域那般庄严安静,这里充满了人间的烟火。一个又一个古埃及人从我的身旁擦肩而过,他们有的头顶着货物,有的手中正握着骆驼的缰绳,有的结伴而行说说笑笑。

    街道的两边有店面,也有路边叫卖的小摊贩。偶尔有由麦德查人组成的警察队伍穿街而过,不知是在追捕犯人,又或者只是例行的巡城检查。他们的脚步飞快,动作也有些粗暴。底比斯的居民们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一切,他们熟练的退到街道的两边避让这些行色匆匆地军人。

    忽然其中一个麦德查人手中的盾牌打翻了一个正在街边摆摊卖着面包的老妇人,放在芦苇编织的篮中,一个个烤的金黄的面包散落在地上。老妇人的惊呼没有让这些面容冷峻地麦德查人停下他们的脚步。领队的指挥官瞥了一眼正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着面包的老妇人,轻蔑地喊到:“下次别挡道了!”

    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带着自己的队伍以匀速小跑着,渐渐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随着他们的离开,整个繁华地街道又恢复它的热闹。唯有那个老妇人,她看起来已经有些岁数了,手脚不太利索地仍旧蹲在地上捡着那些已经沾染了灰尘的面包。

    图特摩斯没有挪动脚步,他和我一起站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她。看着她伸出手想要去够一个离得稍微有些远的面包。一匹骏马此时飞奔而来,又惊起连连地尖叫。

    “小心!”我听到图特摩斯惊叫了一声,便觉眼前一花,待我反应过来时,却看到图特摩斯已经拉着老妇人的手,靠向了街边。那匹马就像刚才的那些麦德查人一样,丝毫没有停下来检查的打算,从两人的面前飞驰而去。

    那个还没来得及被老妇人捡起来的面包在马蹄之下,已经被踏进了土地中,扁扁地附着在了地面上。

    “谢谢你,小伙子,你没事吧?”老妇人眼中还闪烁着泪光,用自己那粗糙黝黑地手拍了拍图特摩斯。那是一双属于劳动人民的手,与图特摩斯那小麦色修长又漂亮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此时的图特摩斯似乎才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只差一点点,他就会和那个老妇人一起被卷到马蹄之下……

    我也走了过去,拍了拍图特摩斯的后背安抚着他:“你真棒,图特摩斯,你见到了比你弱小的人有难,却愿意伸出自己的援手。”

    “我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以前。”图特摩斯似乎是在回答老妇人的话,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想他终于知道了像他先前那样毫无顾忌地在这个人口稠密的城市中驾驶着马车疾驰,是多么草菅人命的行为。

    也许是出于愧疚,他蹲下身,帮着老妇人将剩下的几个面包都捡进了篮子里。可那些面包早就沾满了尘土,不再适合食用了。

    “老婆婆,这些面包已经不能吃,你捡起来也没用,扔了吧。”图特摩斯皱着眉头建议道。可听了他的话,老妇人地眼眶便越发地红了,声音也变得哽咽。

    图特摩斯的话里透着一股我最不希望他有的“何不食肉糜”的味道,可我没有出声。眼下就是一个,让他很好的明白民生多艰的好机会。

    我看着老妇人认真地看了看面前的少年,也许是看出了虽然他穿的朴素,可衣料的材质却很好,并不是此时平民常穿的那种粗亚麻质地腰裙。她的态度有些恭敬,可也许是想到了伤心处,话到嘴边便抑制不住地哽咽,带这些哭腔:“我的孩子为国王修筑陵寝时受了伤,如今还卧病在床。只能靠着我每日出来卖点面包换些钱勉强维持生活。这些面包……卖是卖不掉了,回家洗一洗还能吃。”

    说罢,我看着她重重叹了一口气,又有些无奈地冲着图特摩斯笑了笑:“今天真是谢谢您,善良的小伙子。只是我身上没有钱,也没有值钱的东西能够用来感谢您。”说着郑重地朝着图特摩斯鞠了一躬,佝偻着背,步履有些蹒跚地转身想要离开。

    我侧头看向图特摩斯,他的双眉紧锁,也许是老妇人的悲苦触动了他,他紧抿着唇,目光紧紧地看着老妇人的背影。

    “你等等,你的面包我全要了!”终于我看到图特摩斯上前一步,拉住了老妇人的胳膊大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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