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月萧再次响起，老族长身形僵硬了片刻。
蓬莱道长察觉到他片刻的异样，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当年国师便是用他手中的流月萧操纵蛊王，助开国皇帝平乱天下，而后流月萧赠予了无道圣人，才有了流传后世的百鬼夜行，以音驭兽。
一盏茶的功夫，被老族长暗中关押炼制的傀儡在萧音的操控下，冲向了老族长。
老族长面不改色的神情终于变了，他杀意凛冽的视线射向顾寒清，准备先解决她，却被蓬莱道长看了出来，及时出手拦住。
有萧音的影响，老族长体内的蛊王开始蠢蠢欲动，他不仅要提气和体内的蛊王相抗，还要应付蓬莱道长，越发显得力不从心。
有了那些傀儡的帮忙，蓬莱道长找准时机，用尽全力一掌将老族长击败，看着他神色扭曲，身体渐渐变得膨胀，顾寒清顿时停住了萧音，挥出手中白绸将同样虚力倒地的蓬莱道长拽到她身边，几乎同时，嘭的一声！老族长竟是因抵不过体内的蛊王，爆裂而亡！满地喷洒着血迹斑斑，看着格外瘆人。
蓬莱道长掏出怀中一个晶莹剔透的鼎盒，递给顾寒清，声音虚弱的道：“快去将地上的蛊王放入冰鼎，趁它还未彻底苏醒，切记，不可直接碰它，等它醒来，它会再次寄体而生……”
顾寒清接过冰鼎，看了他一眼，走到那滩血迹中央，拔剑用剑尖将蛊王放入冰鼎。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蛊王封入冰鼎后，还存活的那些傀儡犹如失控了一般，痛苦的仰天长叫！
顾寒清皱眉，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冰鼎，莫非他们都是被蛊王所控……
“他们被种下了子蛊，皆受控蛊王，那老妖怪便是用体内的蛊王来操控炼制他们，企图培养一批死兵，如今蛊王被再次封印，他们自然会受影响……”
不知何时，蓬莱道长来到她的身边，望着四周的傀儡，“他们都是乞丐孤儿，没了蛊王的感应，子蛊在人体内，不出半日便会死，这些人也一样会死……”
顾寒清抿唇，“怎么解？”
“子蛊只有蛊王能解。”
“……流月萧可以操控蛊王。”顾寒清抬眸看向他，“你让我学的百鬼夜行，究竟是什么？”
蓬莱道长眸光黯淡了些许，“百鬼夜行……只有你突破了无情诀第九层，才能运用自如，而这套功法亦是无道圣人的后人流传下来的，也能缓解压制蛊王的非凡之力。”
顾寒清环视了一圈，“告诉我，怎么做？”
“蛊王一旦封入冰鼎，便会再次陷入沉睡，想要将它唤醒解除子蛊，需国师嫡系血脉的心头血。”
“……”
那岂不是无药可救了，国师嫡系血脉只剩下方才爆裂而亡的老族长，即便是李莲花，也只是天音族旁系……
蓬莱道长看了眼那边似乎已经疯了的青霄，她自从见到她奉为主上神明的族长爆裂而亡后，便痴傻的望着满地血污。
“自作孽不可活……”
顾寒清垂眸，“她没了行动能力，在这冰天雪地，活不过三天。”
蓬莱道长捂着胸口咳嗽着，腥甜涌了上来，一口淤血吐了出来。
顾寒清下意识抬手，却在离他一臂距离时停住了。
蓬莱道长余光瞥到她的动作，似无力的叹了口气，“如今事情已了，你若是恨贫道，便动手吧……”
“……”
见她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蓬莱道长望着殿外那些满地打滚的傀儡，似自言自语道： “他们都是可怜无辜之人，贫道当年若不是遇见了她，想来后果也不过是神志全失……”
“蛊王此等非凡之物，不可控不可毁，现如今亦是再无法唤醒，你若想救这些人，或许可以去寻业火痋一试，即便是仿制，毕竟也是万痋之首。”
蓬莱道长缓缓摇头，“业火痋无法和蛊王相提并论，但有一事，贫道有所隐瞒，国师嫡系血脉后人，还有一人。”
顾寒清沉默了半晌，下意识握紧手中的玉箫，“是我。”
语气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蓬莱道长意外的抬眸看向她，倏然一笑，“你果然很聪慧……”
顾寒清语气异常平静，“你刚开始对他们说的话，我便半信半疑，或许一开始真的信过，也有那么一瞬间，想对你动手，可走出城门那一刻，我就觉得不对劲。”
“后来青霄说，若不是你将我藏起来，他们计划早就成功了，那之后我便知道，你有所隐瞒，你若当真只是利用我，又何必藏着我，引出他们后你便能放弃我。”
“……”
她神色晦暗的看着蓬莱道长，“若我猜的没错，从师兄被抓来无望城时，你便在筹谋，幼时你用我引出青霄，可你那时还是无法找到他们的落脚处，于是你把我带回了蓬莱岛，你时常在外云游，但其实，你只是在外暗中寻找天音族的消息，对吧？”
“你后又故意放出了蓬莱岛的消息，引蛇出洞，他们抓走师兄后，你就一直跟着他们来到了无望城，而后又送信告知我师兄被抓，忘川花被夺的消息，可我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你曾经问过我，是想变强保护身边之人，还是做个普通渔女平凡一生，藏了我这么多年，却又突然允我出岛，甚至提前让师兄去寻忘川花，又是为何？”
蓬莱道长垂眸，“这些答案，贫道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便知道了。”
顾寒清深吸一口气，准备用自己的血唤醒蛊王，用流月萧来操控它解除那些傀儡身上的子蛊。
蓬莱道长阻止了她，神色复杂，“唤醒蛊王，需要的是心头血，心头血所指，是你放在心尖之人，以银锥刺入心脏，取一碗心头之血，然取血之人必死无疑。”
“！！！”
顾寒清下意识捏紧手中的冰鼎，瞳孔紧缩，对上蓬莱道长五味杂陈的眼神。
所以，是李莲花的心头血……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蓬莱道长似是知道她的选择，叹了口气，“种了子蛊的傀儡，若是刚种下，那解了子蛊便也无恙，可若已经十年以上，那么即便解了子蛊，他们也活不过一年，他们体内血管会渐渐老化，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
顾寒清：“……”
她看向这周围的人，心中的情绪很复杂，说不清道不明。
蓬莱道长轻声道：“你先出城吧，这里交给贫道……”
若是她还是在蓬莱岛上的顾寒清，对七情六欲淡薄，或许她此刻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可她如今突破了无情诀第九层，便是心中有了情，再无可能动手。
知道蓬莱道长的话中之意，顾寒清深吸一口气，她不是圣人，她同情他们，可若是同情他们的代价是李莲花，那无情无义又何妨。
本想去寻那忘川花，可蓬莱道长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直言道：“无望城中没有忘川花，忘川花被他们送去了万圣道。”
顾寒清目光冷了几分，“你看见了，却不阻止？”
蓬莱道长叹了口气，“贫道当时想夺回忘川花，可被那老妖怪察觉了，我不是他的对手，只能暂且作罢。”
“……”
两人出了城后，顾寒清看了眼身后凄凉悲寂的无望城，蓬莱道长出声道：“贫道会在此处再次布回血凤阵，就让这座城永埋于此吧……”
他们回到了半月城，见到了江听冉他们。
江听冉狠狠松了口气，迎了上去，险些滑倒，顾寒清及时伸手扶住他。
江榄月也吓了一跳，见他稳住了身形，才松了口气，“我就说，顾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到，江大哥和哥哥偏不信，非要闹着进去，我好不容易才拦下来的。”
顾寒清有些意外，江听冉担心她，她倒是觉得没什么，可这沈南意是为何？
她看向沈南意，见到他苍白的脸色，才猛然想起一件事。
沈南意也中了蛊毒！！
沈南意见到顾寒清安然无恙的出来，看着倒是没受伤，反倒是她身后的蓬莱道长受了不小的伤。
江听冉打量着顾寒清，确定她没什么大碍，目光投向蓬莱道长，神色僵硬了，有些复杂。
“清儿，师傅，你们……”
顾寒清面不改色，“没事，老头只是和我演了一场戏，为了骗那个老族长方寸大乱，我们才有机会找到他的罩门。”
江听冉愣了一下，看向蓬莱道长，“师傅？”
蓬莱道长意味深长的瞥了眼顾寒清，这丫头出岛后，性子倒是真的不一样了，以前的她，可从来不屑于扯谎……
知道她是为了让江听冉放心，他也用平日的语气将此事糊弄过去。
江听冉心中依旧存了几分怀疑，沉默不语。
顾寒清知道他不像方砚云那么好骗，只是如今她没什么心思解释，只能先暂时作此解释。
她看向蓬莱道长，抿唇，“沈南意也中了蛊毒……”
蓬莱道长皱眉，看向沈南意，替他探脉后，才缓声道：“小听冉压制得不错，好在蛊毒只是刚下，业火痋……可以解。”
最后这句话，他是说给顾寒清听的，果然顾寒清一听便明白了。
她看向江听冉，“师兄，劳烦你和他们先回藏剑山庄，李莲花他们一直在找业火痋的线索，还请师兄跟他们联系上行踪后让小白来告知我，我先和老头去一个地方，城中没有忘川花，我时间不多了，要尽快去找李莲花他们。”
江听冉知道忘川花对她的重要性，眼下再多的疑问都只能先压下，找到业火痋解开沈南意的蛊毒才最要紧，他要留下帮他压制体内的蛊毒，否则他一定会陪着顾寒清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