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事故

    (雨后清晨,玻璃花房中)

    这是一座种满了红色玫瑰的私人花房,红色玫瑰在雨水的滋润下娇嫩欲滴,水珠顺着花瓣依次滑过茎叶,滚落在地上后没入湿润的泥土中,落地玻璃门上挂着一把小锁,银色锁链将把手层层环绕,如同一盏华美的笼子,只能隔着玻璃观赏,却永远也无法触及到最深处。

    修长白皙的手指将银链解开,这座被困于宅邸深处的花房迎来它的主人,蓝色制服熨烫得服服帖帖,在腰身处收紧,勾勒出略细的腰线,手的主人拉开花园中央一把收在桌底下的银色镂空靠椅,在玫瑰馥郁的芳香中落座,白色皮鞋在走动间沾上深褐色泥土,那只手捏着手帕仔细擦拭干净。

    脏污手帕随意地弃置在地上,被白色皮鞋狠狠碾进泥地里,像是发泄对于弄脏皮鞋的不满,桌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七只白玉花瓶,然而都是空的,手的主人一一抚过花瓶,嘴里适时地报出名字,“凤镜夜,常陆院光,常陆院馨,须王环,埴之冢光邦,铦之冢崇,还有……藤冈春绯。”

    “我的礼物,你们收到了吗。”聚焦在花瓶上的镜头逐渐拉远,露出一张病弱而精致的脸,黑色卷发长度刚过下巴,呈偏分微微修饰脸型,左侧鬓发被整整齐齐别在耳后,露出一枚黑色的十字架型耳钉,潋滟桃花眸中染着未至眼底的笑意,就连眼角泪痣也被衬托得凉薄,苍白的薄唇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他十指交叉垫着下巴,眸色幽深,“希望你们会喜欢。”

    太阳从布满霜雪的富士山顶缓缓升起,为雪白地面披上一身红衣,镜头随之拉远,一抹修长的身影踏着早上的朝霞步入樱兰校门,这个时间的学校寂静空旷,徐徐微风卷起漫天花雨,将少年簇拥在红与粉交融的斑驳晨曦中,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清清浅浅,几乎要与樱花树的倒影融为一体。

    他走在空无一人的操场,如同行走于荒漠,背影显得孤寂清冷,耳畔似是传来谁的笑声,凉薄而揶揄,平静冷淡地看尽世间苦难,无框眼镜挂在他口袋上,旁边用手帕夹固定着一株折断的栀子花,馨香的气味纠缠在空气中,每次呼吸都能闻到温柔的花香,少年终于顿住脚步伸手取下白花,洁白的花瓣上还沾着清晨微凉的露珠。

    此时风突然大了,将少年的短发吹的凌乱,从发丝飞扬间露出的缝隙中得以窥见一双狭长的凤眸,他垂眸看着手中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看似柔弱无骨却仍然倔强到不肯散落的白色花朵,迎着晨曦清浅地笑了。

    病弱少年端起漂浮着深红色花瓣的清茶,正与黑发少年沐浴着同一片晨曦,他苍白的脸被渡上一层朝晖,恍然间像是多了几分气色,声音却是一如既往平静冷淡,他的视线定格在花房的落地玻璃上,仿佛能够透过这一片玻璃看到身处樱兰的那个他,“总有人以外表论长短,将冷静自持当做高高在上;将沉稳从容当做生人勿近,然而真正的内在是需要亲自去触碰的,因外表而被画下枷锁的人,又岂会只他一个呢?”

    喧闹的篮球场,双方球员正胶着着想要争夺最后一球,在你来我往的试探之中,最为吸睛的却是球场上两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男生,橘色的短发梳成背头固定在头顶,跑动中散落下来的碎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为他们增添了几分潇洒随性。

    这两名少年的球衣号码不同,一个16号,一个是61号,当他们站在一起时恰如镜中的倒影一般,在二人的相视一笑中,女生的欢呼声逐渐变得缥缈。

    紧接着响起的是属于花园中那名病弱少年含着笑意,却丝毫不带感情的声音,“桃花与樱花皆是三月开放,同属蔷薇科,它们有着相似的外表、相似的习性、相似的颜色,若是同时出现在眼前,真的有人能够分辨出来吗?”

    像是为了迎合病弱少年的话,其中一位橘发少年动作流畅地带球过人,在球框底下轻盈跃起灌篮入球,漫天的欢呼声中,只有以下对话格外地清晰明了,“不愧是樱兰的王牌,常陆院大人!”“说起来刚才投篮的是光同学?还是馨同学?”“随便哪个都行啦,两个都很棒哦!”

    在他们过去十几年的生活中,诸如此类的话语数不胜数,光也好,馨也好,对她们来说不过都是“常陆院大人”罢了。

    上半场结束换人,球衣号码16号的少年坐在椅子上休息,刚把水送到嘴边,从旁边走过来的女生便红着脸递给他毛巾,“那个……馨同学,给你毛巾……”

    “……我是光”。少年的声音格外平静,像是已经认命接受无法被人区分这件事,即使是面对女生的道歉也仍然波澜不惊地表示已经习惯,直到尖锐的嘈杂声传来,伴随着他熟悉的声音发出痛呼,球场上挥洒汗水的男生们突然聚集在一处,少年才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慌张起身,挤开层层围成圆圈的人群扑倒在另一个长相一样的少年旁边,“馨!!”

    “担架!!快把他送到医务室去!!”不知道是谁先出声,受伤的少年被送上担架,一抹清丽的粉色从他口袋里掉落,又被推搡的人群踩成一地残花,有人想让光不要靠的太近,却被后者厉声喝住,他的眼中此刻只能容纳下担架上受伤的少年。

    馨担忧地蹙起眉,却还是扯出一抹宽慰的笑安慰对方,“光……冷静一点,不要感受我的痛楚,知道了吗?受伤的人不是你。”

    “馨,我做不到,好痛……好痛啊,馨——”眼泪从眼角缓缓滑落,光哭着趴伏在担架上,从他的口袋里滑落出一株同样的粉色花朵,悄无声息掉落在地上,与被碾碎的花瓣重合,镜头逐渐向着融为一体的花叶拉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是两株颜色与形状近似,花瓣却能明显看出有些微区别的粉花,此刻它们安静地交融在一起,如同双生花一般。

    双生花,一株双生,同生共死,你的痛楚就是我的痛楚,不需要被他人理解,我们只要拥有彼此就能够活下去——

    有雨滴从空中掉落,氤氲起虚无缥缈的雾气,逐渐模糊掉地面那一片粉色,体育馆也如同被吹散的云层般消散,场景切换到室外,伴随着噼啪作响的雨点声,病弱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人于喧闹声中拥抱彼此,世间万物唯有对方是天地之间的第三抹绝色;有人天生行走在镁光灯下万人倾慕,漫天的爱语却温暖不了一颗孤寂的心。”

    “……真羡慕你们啊……”有人淋着雨走来,散发着金子般光泽的碎发在雨水的衬托下越发光彩,他将湿透的额发捋到头顶,紫罗兰色的美丽双眸凝视着相互依靠的二人,视线却没有焦距,仿佛透过他们看到了自己那颗孤寂荒芜的心,“真羡慕你们啊,拥有能够相互扶持的对象……”

    “须王前辈……”光和馨的视线默契地落在雨中那位少年身上,认出这是那位被女生疯狂追捧的学园偶像,只是他的脸上却不见喜悦,显得疲惫而麻木,这让光十分不解,“可是,须王前辈是全学园的偶像……”

    “偶像吗……”金发少年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反问自己,被雨水淋湿的衬衣口袋中隐隐透出一抹与他眼眸同色的淡紫色,他伸手进口袋,拿出一束蔫头蔫脑的紫色薰衣草,灰蒙蒙的天色中,就连那束象征幸福的薰衣草也显得忧郁,“如果是因为这么一个虚名而受人追捧的话,那还不如孤身一人——”

    “薰衣草象征的到底是幸福还是忧郁呢?成为所有视线聚焦的中心就一定会快乐吗?我们不得而知,然而在学校里的某个角落,或许正有一个无论如何也接触不到幸福的可怜虫。”随着那道虚无缥缈、又仿佛无所不在的念白,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穿梭在树木之间,皮鞋溅起一片泥泞的污水。

    最终,脚步声的主人如同被饿狼追到绝路的猎物,颓然疲惫地跌坐在地上,手上却仍捏着一株小巧清雅的茉莉花,像是拿着什么珍宝一般,摔倒时溅起的泥水将白色花瓣也沾上了脏污的颜色,又被少年小心地擦拭在衣角上。

    身后的脚步声逼近,狼狈的少年慌乱起身想要逃跑,却因脱力只能徒劳地倚靠在树干上,惊惧的眼眸中倒映出两抹如同恶魔般的身影,“你已经逃不掉了哦,贫民。”

    “今天就要让你牢牢记住,反抗我的代价。”金发少年一步步逼近,鬓角碎发用银色线夹别在耳后,长着一副可爱无害的模样却眼神冰冷,落在黑发少年身上的视线像是看着什么死物,轻缓靠近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催命符,即使被雨淋得狼狈,皮鞋的鞋面却还是纤尘不染,足以说明对方在追捕的过程中有多么气定神闲。

    他身边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的黑发男子,胸前用别针别着一朵没有花枝的艳红色山茶花,像是被塑了型,即使被雨这样淋着花瓣也没有丝毫变化,对方并不长的头发被雨水打湿垂落下来也不过刚刚及眉,发尖滚落的雨水时不时落在他睫毛上,将那一副生人勿近的神情衬托得有些悲天悯人,“住手吧……光邦,你忘了与他的赌约吗。”

    “不要对我指手画脚,崇。你又想受罚了吗?”金发少年低喝一声,软嫩的声音也不禁染上几分厉色,他抬起右手,掌心里的一小簇黄色桂花还带着温度,少年想起的却是那个人将花交给他时带着笑意说出的那句「伤害他人只会让你自己痛苦哦,要试试吗?」,像是对他十分了解一样,让人厌恶。

    右手用力握拳,将柔软脆弱的花簇碾成一朵朵零落的小花,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黄色小花从指缝间缓缓飘落,掉在地上的一瞬间便与泥水混在一起,金发少年露出个残忍的笑容,视线重新锁定在树底下的少年身上,“无论是他还是你,我最讨厌那些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了。”

    “有光明的地方就会有黑暗,在不被人注意到的角落,每分每秒都在上演着一出令人扼腕的悲剧,雨声吞没了他们的悲鸣,传递出去的只有无声的痛苦,伤人也害己。”如影随形的旁白淡淡述说着结语,这样的场景他已经目睹过成千上万遍,早已不再会为剧中的人施舍怜惜,“在那一片黑暗的未来中,真正的救赎何时才会出现?又或者……”

    剩下未尽的台词被藤原玫瑰硬生生憋了回去,镜头中,原本冷酷残忍的honey突然眼眶一湿,大颗大颗的泪珠挂在眼角摇摇欲坠,他呜咽着扑向春绯连声道歉,“呜哇哇哇——对不起小春!我再也不欺负你了!”

    “CU——T!!那边的!!给我按照剧本演!!!”莲华将卷成圆筒的剧本指向honey,怒发冲冠,恨不得亲身上阵示范,连珠炮一样又连续指出几个问题,“我要说几次你们才懂?!就算生硬点也没关系啊!!摄影机先停拍!!”

    “雨要下得更悲凉一点!!樱花被踩碎的镜头特写抓拍到没有!!藤原前辈的收音绝对不能出错!!镜夜大人那一段要拍的更唯美一点!!”

    藤原玫瑰念旁白念得有些口干,再加上要用脱离舒适区的中低音说话嗓子不太舒服,干脆就着莲华讲戏的声音心无旁骛地喝了好几口水,她趁着喝水的空当看了下原片,随口点评到,“画面拍得很漂亮呢,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我的人设会是‘病弱且偏执的反派少爷’这种。”

    虽然全片只在一开始露了个脸,工作量倒是一点都不少,还得全程配音。

    目前拍摄的片段与其说是宣传片,更像是动态的写真集,主打一个画面精美,根据莲华的提议和深水百合的完善,藤原玫瑰的人设是经常生病所以总是一个人的豪门少爷,喜欢观察研究自己感兴趣的目标,他提前收集其他七个人的资料,并找机会送出自己准备的礼物——也就是出现在特写镜头里那些不同品种的花。

    作为混乱中立的观察者,藤原玫瑰当然不只是把礼物送出去就完事了,他同时还借助花的不同特征或是寓意来推波助澜、制造心理焦虑,比如用外形很相似的桃花和樱花来诱发双胞胎无法被人分辨出来的失落、用浪漫与忧郁并存的薰衣草暗示环光鲜外表下的寂寞孤独。

    饵撒下去了,自然得验收成果,因此全片之中,他的声音始终如影随形,这也是暗示藤原玫瑰这个角色一直在沉默地关注他们,如同在欣赏一出盛大的舞台剧。

    莲华在批评完这次拍摄的不足之处后不知道去了哪里,在剧情中淋到人工雨水的几位正人手一条毛巾擦干头发,环美滋滋地询问春绯自己的表演效果,而双胞胎对于剧本很有异议,尤其是光,“这剧本也太傻了吧,为什么我非得要打篮球不可,还得淋雨——比赛的时候口袋里怎么可能放着桃花,还会掉下来,再说这个剧本的设定,馨怎么可能是攻啊。”

    藤原玫瑰不知道光的吐槽到底是针对剧本设定还是创作剧本的深水百合,又或者两者皆有,她回忆了一下关于双胞胎的设定,背课文一般当场处刑,“虽然表面上光是主导,但其实心智更加成熟的馨才是攻……完全符合事实呢。”

    “所以我拒绝!失去了调整的意义吧!”光忿忿不平,深水百合作为主笔摸着下巴思索,片刻之后有些为难地蹙起眉,“但是公关部平时营业的时候,都是光同学作为‘攻’的角色吧,主动方更换也算是一种调整,还是说,其实光同学在意的是被馨同学反攻,觉得不好意思呢?”

    “我知道了,那把人设换回去也可以。”

    “谁会觉得不好意思啊!不用换了!”光耳根一红,急急忙忙地辩驳道。开玩笑,他自己偷偷在意可以,但是绝对不能被当场拆穿!

    藤原玫瑰看看咬牙妥协的光,又看看笑得人畜无害的深水百合,总觉得她深不可测。

    春绯在这个时候恰好被莲华喊走,藤原玫瑰便跟深水百合用自己带过去的摄影机一起查看备份好的成片,截止到honey呜咽之前,呈现出来的效果都很不错,她刚招呼其他人过来准备一起观摩,谁知不远处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藤原玫瑰意识到春绯跟莲华好像就是去的那边,然而还没等她开口,环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她被对方的反应速度惊到,几秒之后才缓过神来,紧跟在已经追出去的其他人身后,但还是晚到了一步。

    等藤原玫瑰赶到的时候,她只看到环正一拳砸在一位面相凶恶的男生脸上,随即抓住对方衣领恶狠狠地将他抵在墙上,声音冰冷,“是谁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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