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到即止

    深水百合最后选中的是一套樱花粉的齐胸襦裙,交领宽袖,白色上衣被平整地束进长裙,袖口点缀着一片浅粉色的樱花花瓣,裙摆自下而上呈渐变的粉色,樱花花瓣层层叠叠点缀在渐变的底色上,裙腰在胸部上方收紧,用一根浅粉色的腰带系住打了个蝴蝶结,腰带上还挂着一条樱花型的玉佩。

    只要买过礼盒的客人都知道,在宣传片中温柔的樱花代表馨,由于外形与代表光的桃花很像,是最适合双胞胎的花,虽然深水百合不一定是故意选这一套的,但光左看右看就是看不顺眼,打定主意要抢在馨前面先把深水百合拦截下来。

    谁知深水百合面对光的拦路虎行为,一个丝滑转身绕过就到了馨的面前,笑容甜美无害,仿佛真的只是绕过一个障碍物而已,“好巧啊,那就拜托馨同学了。”

    光:……

    馨:……

    宁愿相信春绯喜欢参加男公关部的部活,都不要相信深水百合是个单纯无害的傻白甜。

    深水百合的眼里只能看到馨,这一点已经通过对方的各种行为动作人尽皆知,光怒瞪着这个浑身写满要来跟自己抢弟弟的女生,恨不得化身成古装剧里的地主大人狠狠分开他们,浓郁的黑气将光整个包裹起来,视线焦点直指深水百合。

    似是看出情况有些微妙,在深水百合的介绍下终于选定好一套宋制汉服的女生及时站在光的面前,挡住他看向深水百合的眼神,“光同学,可以麻烦你帮我做发型吗。”

    被打断施法的光面色不虞,有那么一瞬间想迁怒到面前的客人身上,回过神却发现对方身高几乎与他持平,虽然五官很出众,但左边脸颊却有一道显眼的疤痕,从耳垂高度斜到颧骨下方,让她整个人都透着冷锐的锋芒感,属于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人不太好惹的类型,更别说她还拿着一把长剑,换上烟灰色长裙后更有一种历经岁月磨砺的潇洒肆意。

    大概是因为对方气场过强,光难得虚了一下,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新客人吗?之前好像没见过。”

    “我是高三A组的桐谷莲,跟那两个人同班。”女生没有转身,只是大拇指向后指了指盘坐在春绯旁边的honey和铦,“剑道部副部长,爱好是做糕点,藤原邀请我来的。”

    桐谷莲就是帮助藤原玫瑰一起做糕点的三位学生之一,因为糕点量比较大,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藤原玫瑰便想到要请外援,但她刚回国还不到一个月,再加上除非必要很少主动与人来往,认识的人只有男公关部的各位,顶多加上莲华跟深水百合,只能拜托男公关部的大家帮她介绍几个人。

    铦在参加男公关部的同时也兼任剑道部的部长,桐谷莲作为副部长,时不时会带一些自制的糕点去慰劳社员们,味道都很不错,在过去两年的学园祭也会自己摆糕点摊,听到藤原玫瑰的要求后,铦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她。

    另外两位帮忙的学生则分别由凤镜夜和深水百合推荐,都是经常做糕点的熟手,有了这三位外援的帮助,才得以在部活开始前备齐所有需要的糕点,作为回报,藤原玫瑰便邀请她们一起参加持续两天的汉服企划。

    光实在很难将面前这位身高将近一米八、看起来跟铦一样生人勿近的女生与做糕点联系在一起,但眼看馨已经安排深水百合坐好,开始帮她挑选搭配的饰品了,再阻止也来不及,他只能咽下一口气笑着请桐谷莲入座,“学姐坐这里,你这一身很有古装剧里侠客的感觉,我帮你梳个高马尾怎么样。”

    常陆院光,一款业内知名弟控,但是业务能力极强,即使很想把深水百合从弟弟身边隔开,梳起头发手还是稳得一批。

    桐谷莲并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除非必要,不然可以整整一天只用嗯来回答任何问题,她通过镜子看到身后的少年眼神专注,捏着梳子仔细梳开打结的部分,丝毫不见刚才那副想要找深水百合拼命的神情,不免对于这位业务能力极强的少年有了些许改观。

    直到坐下之前,桐谷莲都在警惕着对方会趁她不备又将矛头对准他人,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想到这里,桐谷莲难得主动开口,“你们感情很好。”

    光的手顿了一下,再次动起来时有些嘲讽地勾起嘴角,他性格冲动,向来不会隐藏情绪,“毕竟从小到大我们都只有对方,我跟馨之间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插足的。”

    桐谷莲也是有话直说的人,倒不是因为性格大大咧咧不在意别人的心情,而是认为说话兜兜绕绕只会浪费时间,倒不如直击要害有效沟通,长痛不如短痛,因此说起话来也丝毫不加修饰,“可是你很在意深水同学,她是个性格不错的女生。”

    “那种事我知道的啊!”光下意识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馨和深水百合,见那二人正在说着什么并没有听到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却更加气闷了。

    这时光垂眸看向镜子里桐谷莲沉静的神情,感觉连自己的情绪都逐渐平和,他犹豫了片刻压低声音补完后面的话,毕竟一直闷在心里的不适感确实需要一个宣泄的渠道,“那种事我当然知道。虽然馨试图瞒着我,但我能感觉到,那个女生总有一天会抢走馨的,明明我们的生命之中就只有彼此了。”

    听到这里,桐谷莲明白了光的症结,也清楚意识到这件事不是单靠外人三言两语就能开解,这次谈话该终止了。

    随即,她从首饰盒里一枚款式简约的发冠递给光,“古装剧里的侠客都会戴这个吧,拜托你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谈话如同它的起始一般戛然而止,光没有察觉到转移话题的背后隐藏着属于成年人的边界感,但他也知道现在并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只是在接过发冠时,光再次看向不远处的馨,却见对方正从深水百合身后弯腰,在一张纸上比划着什么,并没有他以为的反感或者排斥。

    这一刻,光终于开始反思起一件事:馨他,难道其实是渴望与更多人来往的吗?

    而另一边,在光看来相当其乐融融的画面其实是小型辩论现场,因为深水百合了解过汉服发型,她想梳成类似于两个丸子头的双丫髻,不要留头发最好,馨却觉得至少应该披一半头发,不然会显得太过于幼龄。

    深水百合表示自己的个子本来就不高,就算发型显小也差不了多少,而馨坚定认为都穿汉服了,当然要选择更适合的发型,双方一直僵持不下,最终二人决定以一种匪夷所思、却很符合他们年龄的方式来一决胜负,那就是——剪刀石头布。

    这个方法由实在看不下去他们两个这种小学鸡吵架方式的藤原玫瑰友情提供,按照原定计划,光和馨先给客人梳好发髻,再由更了解中式妆容的藤原玫瑰给客人们补妆。

    结果藤原玫瑰坐等右等没等来客人,一回头就看到深水百合正拿着笔在纸上画理想发型,然后被馨抢走笔修改,她的无语加起来简直可以绕第三音乐室三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他们石头剪刀布一局定胜负,谁赢了听谁的。

    更匪夷所思的是——馨跟深水百合居然同意了。

    藤原玫瑰:……

    好好好,我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是吧。

    虽然约定好靠剪刀石头布来决一胜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演变成了这样——

    “那么,我宣布「樱兰高校男公关部第一届猜拳争霸赛」正式开始!一号选手是坚持造型还原的常陆院馨同学,二号选手是坚定新时尚造型的深水百合同学!”在漫天的深红色花瓣中,一束追光灯打在馨和深水百合身上,环拿着话筒游走在围观第一线,正在饱含感情地解说着。

    虽然现在的客人算上深水百合也只有四个,但在环说出第一句话的同时,距离馨最近的藤原玫瑰已经快步逃离,仿佛身后着了火一般头也不回直奔角落。

    i人与e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她只觉得吵闹。

    事情还要从馨和深水百合一致决定采纳藤原玫瑰的提议开始说起,前一秒两个人刚面对面把手藏在背后,刚准备喊出石头剪刀布,下一秒光突然窜了出来,以恨不得每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惊讶”开口,“抓到了!馨在营业的时候偷懒!”

    原来就在馨跟深水百合掰扯发型的时候,光已经帮桐谷莲梳完高马尾别好发冠了,好巧不巧,一转头就看到那两个人偷偷摸摸不知道在比划些什么。

    光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无从考证,反正目前在第三音乐室的人都听到了,馨和深水百合自然而然成为全场焦点,没等馨解释他们在干什么,环拿着一张黄牌冲了过来,啪地一声贴在馨的衣服上,“馨!偷懒禁止!后面可是还有很多客人在等着我们为她们服务!不可以让淑女久等!”

    糕点区暂时没人,honey跟铦也离开蒲团出现在环的旁边,honey抱着兔子与环一唱一和,“不可以哦小馨~小百合她们只提前了半个小时来,要是不快点的话就来不及接待其他客人了,就算小馨很喜欢小百合,也不能不管其他人哦~”

    “没错没错。”罪魁祸首光正抱臂点头,一副占据了道德制高点的模样,“我可是已经帮桐谷学姐梳完头发了,馨你怎么还没有开始动手。”

    馨:……

    等等,有没有人为他发声?!

    光也真是的,不要在这种时候给他招惹麻烦啊!

    “其实……”馨刚说出几个音节就被打断,更重要的是环还一脸认真,仿佛真的是在认真给他提议,“果然是小年轻呢,虽然我不反对馨你借用私权想与百合公主多相处,但是我们今天可是很忙的,馨要是真的这么喜欢,以后公关部团建我就特许你去约百合公主好了。”

    光惊怒交加地瞪着环:“什么?!”

    馨无奈地扶额垂死挣扎:“就说不是那样了……”

    “您误会了,环前辈。”就在环准备继续向馨传授自己身为爱情大师(自认为)的经验之谈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深水百合终于开口解释了。

    她把台面上的白纸递了过去,上面明显是出自两个人之手的头像,一个Q版的,圆圆软软扎着两个类似双丫髻的花苞头,一个写实一点,在双丫髻的基础上改动一些披下来一半,“虽然我很希望馨同学像环前辈说的那样是想多和我相处,但其实是我跟馨同学的想法有分歧,谁都不愿意退让,所以我们决定用石头剪刀布来决定。”

    “啊~原来是一场误会啊。”听到深水百合的解释,原本气势汹汹的环秒变回乖巧顺毛大狗勾,粉色的小花围着他转动,说话间便拿起话筒主动请缨,“客人就是上帝,既然是这么有意义的时刻,那就由我来主持这场神圣的仪式吧!”

    于是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其中一张檀木桌案被清空,糕点暂时挪到另一张桌子上,馨和深水百合面对面盘腿坐在蒲团上,集结了二人不同画风头像的纸平摊在桌面,用雕刻成莲花形状的镇纸石压住,馨的身后,光的头上绑着加油头巾为馨摇旗呐喊,而honey则非常端水地站在深水百合身后给她加油。

    观众席上人不多,绝大部分是被迫围观,比如被凤镜夜从墙角拎出来的藤原玫瑰,美名其曰有福同享,其实是抱着不能让他独自尴尬的想法拖其下水有难同当;比如被光强行拉入馨的拉拉队阵营的春绯;再比如本来想试试长剑手感的桐谷莲,好巧不巧猜拳的场地就在她练剑的隔壁,一抬眼就能看到。

    桐谷莲维持着举剑的姿势沉默了三秒,默默转头看向藤原玫瑰,“你们男公关部……一直都这样?”

    藤原玫瑰没有说话,但她毫无感情的假笑已经说明一切,似是看出对方裹挟在假笑之下与自己同样格格不入的内核,桐谷莲那张淡然冷清的脸竟然流露出几分同情,“辛苦了。”

    不辛苦,命苦,这是她身为镜夜同学青梅竹马兼未婚妻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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