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晚宴。
宋明璋本就心情不好，阴沉着一张脸坐在奉天殿内等宋毅来了开席，早开早敬酒早开溜，可偏偏宋毅前几日刚刚卧病在床，动作缓慢来迟了宴会。
“陛下驾到。”
宋毅由赵海搀扶着坐上龙椅。
“都平身吧。今日是除夕，大家都别拘着，开心过年吧。”
众人道，“谢陛下。”
这几日宋毅都没有上朝，奏折都是交到宋庭芝和宋明璋那先批阅再拣重要的送到宋毅殿内由赵海念给他听。
若是老四和老九的批复宋毅没有异议就过了，有异议再另行批复。
晚宴过程很简单，就是吃喝应酬，但流程却有些复杂。
先是臣子齐齐贺新年。接下去就应该是皇子们，往年是宋时微携诸位皇子贺新年，但如今太子入狱，而宋庭芝对太子一案出力甚多，看似圣宠渐浓，所以他率先站起来向宋毅贺新年。
“父王，儿臣祝父王新年身体健康，一帆风顺吉星高照。”
一连几日郁郁寡欢的宋毅今日心情似乎是好了许多，他举起酒杯对宋庭芝说道，“好，老九说得好。”
赵海连忙劝道，“陛下，还是少饮些酒。”
宋庭芝赶紧说道，“父王，还是不要饮酒了吧。”
宋毅对宋庭芝说道，“你别听赵海瞎说，太医说可少量饮酒，朕少喝一点。”
“老九，你近日几件差事都办得不错，只是若有一件差事你能给朕办成，朕会更高兴的。”
“父王请说，儿臣定当竭尽全力。”
“替朕找个好儿媳啊。”
宋庭芝也跟着笑起来，“父王，今日除夕，你怎么总是老生常谈呢？”
宋毅大笑，“老九，你看看这些臣子，哪一家没有一儿半女，你赶紧给朕挑一位王妃。只要老九你开口要哪家姑娘，做父王的绑也要替你去绑回来，好不好？”
皇帝笑了，众人也跟着笑起来。宋庭芝虽面上沉稳，但眼里得意之色却难以掩盖，伏地而叩时眼角有意无意地扫向宋明璋，宋明璋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儿臣遵旨。”
宴席之上，大家推杯换盏，没有人能察觉他俩的暗潮涌动。宋庭芝敬完酒坐定之后却举起酒杯隔空与宋明璋敬一杯酒，宋明璋拿起酒杯的手紧紧捏着一饮而尽。
虽然宋明璋从他的眼神里察觉他在打谭辛的主意，但聪明如宋明璋自然也知道他的这个九弟还没有这能耐，但一股不太舒服的心情弥漫全身。
宋明璋也站起身来敬酒，说完敬酒词刚想退下。
“嘉荣公主驾到。”
原本热闹的奉天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大家纷纷看向走进殿内的公主殿下。
宋明璋退到一旁，那位公主殿下偏偏袅袅缓步走到他身侧，朝他看一眼才跪下，“北辰国嘉荣祝大雍陛下在新的一年中龙体安康，福寿延年。”
宋毅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原来是嘉荣公主，都长这么大了？”
“回陛下话，小女年方二十。”
“北辰陛下还好吗？”
“父王身体健康，只是常常念叨陛下，说何时能来看看陛下。”
宋毅越发开心，连声说道，“朕也挂念他。”
北辰国与大雍相邻而居，也有点渊源。宋毅在吞并南国时，北辰由于战略失误而失了先机，从而让大雍一家独大，为了此事北辰的皇帝总是耿耿于怀。但对于宋毅来说，北辰国的国君就是他的手下败家，他倒是十分乐意与之联络感情。
“这位就是四哥了吧。”嘉荣冲着宋明璋明媚地笑，新葱似地指尖指自己问道，“四哥还记得我吗？我小时候你还教过我骑马呢。”
宋明璋晃了嘉荣一眼，脑海里已经完全没有印象。
“是吗？”
嘉荣嗔怪了一句，“四哥该不会是把我忘了吧。”
宋明璋疏离地说道，“不过几面之缘，谈不上忘。”
宋毅瞧宋明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对赵海说道，“你瞧瞧朕的这几个儿子，怎么都是一副德行，总是对人爱理不理的模样？老四，你这样怎么娶妻子？”
“儿臣是性格使然。”
嘉荣脸红着替宋明璋求情，“陛下，四哥向来是这样的。我就喜欢他这性格。”
此话一出，宴席上的人都略带友善笑意地嘲讽起宋明璋来。
宋毅说道，“好，既然你喜欢，朕就让你与老四坐一席，老四，替朕照顾好嘉荣公主。”
坏了，溜不了了。
宋明璋的脸色更不好了。
“四哥，我有一事相求。”
“公主殿下但说无妨。”
“真的？那我可不客气了，我真说了啊。四哥，我会在京城住几日，你能不能带我四处逛逛？”
嘉荣公主一口一个四哥搞得宴席上的吃瓜群众纷纷朝宋明璋这里看。
宋庭芝打趣道，“是啊，四哥，反正过年这几日你闲来无事，不妨带嘉荣妹妹到处走走，联络联络感情。”
感情二字咬字尤其重音，宋庭芝说完之后薄唇微勾，饶有兴致地看向宋明璋。
“九弟既然兴致这么高，不妨就请九弟代劳，带嘉荣公主殿下出去游玩。”
宋庭芝摇摇头，“我倒是想，只可惜嘉荣妹妹又没有开口相邀我，人家公主殿下看中的可是四哥你。”
嘉荣被宋庭芝这么一调侃反倒害羞起来，“九哥胡说什么！我哪有……哪有看中四哥……我只是觉得四哥学识渊博，到名胜古迹能给我讲述一二当年的故事。”
“都怪我口误，公主殿下看中的是四哥的学识渊博。”
宋明璋眼角余光打量到高台上的宋毅被赵海搀扶离开，他咳嗽几声站起身来。
“四哥，你要去哪里？”
“四哥，你等等我。”
宋明璋脚程快，一晃眼已经走到宫门口等自家马车，身后的嘉荣公主连外面的斗篷都未来得及披好就跟出来，身后的贴身丫鬟跑起来跟在她身后。
“四哥，你这么早就回府了吗？”
“是，席间酒喝多了，头有点晕。”
“啊，四哥，你没事吧？”
嘉荣担忧地望着只喝了一杯酒的宋明璋，上前一步想要挽住他，宋明璋立刻后退一步，身后敏捷得都让人怀疑他到底喝没喝酒。
“没事。”
“四哥，我此番来大雍是来玩的，我可不可以住在燕王府？”
“不可，”宋明璋严词拒绝道，“公主乃千金之躯，万不可住在燕王府，本王安排……”宋明璋微微皱眉，“不是，这差事不是应该礼部安排吗？如今礼部是越来越不会做事，他们都在吃干饭吗？”让本王这么为难？
“四哥，你别怪他们，是我想住在你府上。我小时候来大雍时也是和你在你母妃的寝宫住的。”
“此时不比儿时，还是请公主按礼部安排入住。”
宋明璋老远就看着牧青驾马车过来，嘉荣咬了咬下嘴唇，露出一个委屈的眼神，“四哥，我可不可以坐你的马车回？都这么晚了，我若是在大雍出了事，怕是四哥也不好交代吧。”
“是，公主殿下说的是，”宋明璋招了招手，牧青立刻跳下马车对她说道，“公主殿下请上马车。”
嘉荣高兴极了，眉眼之间倏然亮堂起来，不由分说地带着婢女上马车。宋明璋则站在雪地里对牧青说道，“你负责把公主殿下送到官家客栈，看着她厢房点灯才能回府。”
“卑职领命。”
嘉荣急了，探出头来大喊，“四哥，你不上马车吗？你不是说你酒醉要回府吗？”
“我忽然觉得吹吹风有助于醒酒。”
“那我陪四哥醒酒。”
宋明璋朝牧青使了个眼色，牧青一挥鞭子，马车跑了起来。他松了口气，扭头对牧云说道，“去借两匹马。”
“是。”
一路上宋明璋吹着冷风，时不时地瞟一眼牧云，牧云被他这冷眸看得心里发毛，终于在快到昀香斋时忍不住问道，“公子，有话请示下。”
宋明璋酒意被吹散，站在昀香斋门口斟酌道，“我知你与辛儿感情不错，但今日之事回家后你不能告诉谭辛。”
牧云眨眨眼，“公子说今日之事是指何事？卑职不知。”
没想到公子如此惧内。
大年初一宋明璋没什么公务，他又怕回王府会见到嘉荣，索性就躲在昀香斋内避清闲。
虽然谭辛总是安慰宋明璋，但宋明璋还是感受到她内心深处的不安与矛盾，期初他以为谭辛内心不安是因为自己不能娶她，可这几日与她日子一起相处日子长了，他便能察觉不是如此。
她有时若有所思地坐在案前什么也不做，只呆呆坐着，待注意到宋明璋的目光时立刻又笑了起来。
她不快乐，她心里压着事，而她内心深处的不安源于她自己。
“大年初一，”谭辛一推开门，吴卿之嘿嘿一乐就站在她门口，拱手站着道，“辛爷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谭辛说道，“你啊只有每年这个时候才会这么对我赔笑脸。”
王叔也笑了起来，“是，吴卿之一大早上就站在这里等你，若不是四爷也在，他怕坏了礼数就得敲门喊你起床。”
吴卿之说道，“胡说八道，我是这么不知礼数的人吗？”
院子里一众伙计异口同声地说道，“你太是了！”
宋明璋从屋内走出来问道，“怎么了？”
“没事，他们等我发红包呢。”
老王打趣道，“吴卿之，辛爷平日给你的酬劳也不少，你怎么就这么眼巴巴地盯着这新年红包呢？”
“我怎么不能盯着？依着辛爷这闯祸的样子，来年我得给她擦多少回屁股？”吴卿之口没遮拦地说道，“你说你得罪那京城府尹的大公子，烧了一回屋子也就算了，这回又得罪这么个位高权重的老先生。”
吴卿之啐了一口，继续说道，“那老头你们是没见到，器宇轩昂的样子，虽然年纪大了，可眼神仿佛一眼就能将我看透似地，他身边那人一看也是狠角色。”
宋明璋随口问道，“什么老先生？怎么没听你提过？”
谭辛将红包递给吴卿之，冲着宋明璋捂嘴笑道，“没什么老先生，你还不知道吴卿之这人，说得夸张。来，牧青，牧云，你们来拿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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