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降临，温柔的月光倾泻在天剑宗茂密的树林之间，明镜般的月亮倒影在装满了琼浆玉液的酒杯里。
这场豪华盛宴，是百里青薇提议的。
桌上是全部是三品以上的丹药，补血补气美颜各种功效的丹药样样齐全，足足有二十碟，每一碟都放着精致的六颗丹药，酒杯上是补充灵力的灵酒，这一顿下来比得上天剑宗弟子的年俸。
“我的天，这是我这辈子能够吃到的吗？青薇姐姐你真是仙女！”朱巧夏双眼发光，挽着百里青薇的手不愿意松开。
安以蕊也第一次看见这么奢侈的晚宴，瞪大了眼睛。
百里青薇满意地笑了起来：“既然都要一起聊天，我觉得边吃边聊是最好的。”
她想，越妹妹此刻一定是为自己的贫穷感到自卑吧。
百里青薇正准备好好欣赏她的表情，却听见她对自己的丹药品头论足：“丹药功效虽好，但口感欠缺，吃下去干瘪瘪的，二十多碟吃完可能会消化不良。”
百里晨在桌下悄悄地轻抚百里青薇的手背，之前在房间已经说好了，越青梅要找茬一律由他处理。
他皮笑肉不笑道：“不知你有何高见。”
“高见确实是有一点的。”越青梅笑着看向首座的怀绪兰，道：“怀前辈能否借膳房一用。”
从前在杏花村，爹娘出去卖茶，都是由她来做饭，每次娘亲都夸她以后可以开家餐馆，一定成为村里首富。
到了天剑宗后，她也下过厨的。
当时师尊将她交给二师兄后，就不知去哪了，不久之后好像被二师兄抓了回来，难得看见师尊，越青梅想洗手做羹孝顺她。
当时穷，只能用辟谷丹来做成各种美食，师尊尝后夸道：“我真的收了个好徒儿，以后一定常常回来！”
师尊说过的话自己都很快就忘了，也没见她真的常常回来。
现在她重温那场美宴，十师姐应该能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这些都是名贵的丹药，哪里是给你乱折腾的，到时候搞出黑暗料理你赔得起吗？”朱巧夏从鼻孔哼出气息。
“当然，就怕你到时候抢着吃。”越青梅气定神闲。
“谁稀罕！”朱巧夏气急败坏。
怀绪兰却有些好奇她能做出什么来，点头同意了。
越青梅看向正静静注视着自己的念尘，弯了弯嘴角：“念尘禅师一起来帮忙吗？”
念尘指尖轻抚佛珠，还未回应，对面的百里晨就抢先站了起来：“我们百里宗的丹药，还是由我来看着吧。”
“也行。”越青梅挑眉。
膳房的竹窗，透出少女丰盈曼妙的身姿，火炉的橙光映得她脸颊红润，额头渗出汗珠却忙得不亦乐乎，嘴角的笑容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真诚。
站在院外的百里晨凝视着她，目光深邃。
很快，阵阵香味扑鼻而来，越青梅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粉末，觉得差了点装饰，抬头看向窗外的桃花枝，挽着袖探出手去折了一根。
挽袖剪花枝，洗手作羹汤。
百里晨脑海里蓦地浮现出这句话。
忽而看见越青梅朝自己招招手，他不由自主地抬起脚步。
怎么自己像她的仆人。
百里晨顿了顿，道：“怎么了？”
她自然道：“帮忙端出去呀。”
他这才将视线放在灶台精致的点心，完全看不出来是硬邦邦口感寡淡的丹药。
“你在天剑宗也做过这些？”
“嗯。”越青梅端着两碟，从他身旁经过。
百里晨忽而明白了她的意图：“你是想让怀绪兰想起以前的事情。”
越青梅停住脚步，转过身道：“我发现你是百里青薇三个哥哥里面最会做人，最有头脑的一个，怎么就想不开伺候百里青薇呢？”
百里晨面如冠玉，嘴角含笑：“不伺候她，难道伺候你？”
“可以啊，我应该比你妹妹有趣吧。”她莞尔一笑，只是含笑的眼眸藏着锐利。
百里晨一噎，突然瞧见站在越青梅身后的男子，不禁勾了勾嘴角：“念禅师怎么来了？”
越青梅身子一僵，蓦地回头看。
月光下一尘不染的念尘神情如常地凝视着自己，微微颔首，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端起了两碟点心往大殿走去。
她快步追上，有些心虚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念尘波澜不惊道：“贫僧没听见你要他伺候的话。”
“……我是开玩笑的，在讽刺他而已。”
“明白的。”
“真的要伺候，也应该找禅师这样的。”
“贫僧不懂伺候人。”
“那我伺候你。”
百里晨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
一开始念尘的步伐较快把越青梅甩在后面，只是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他开始放慢脚步，而身侧的她笑颜如花。
很快，大殿上飘着让人垂涎的香味。
气血丹粉末制成的糕点，气神丹煲成的浓汤，美颜丹串成的烤串等等二十种不同的样式，很难想象是由越青梅一个人在短时间完成的。
朱巧夏咽了咽口水，想起之前自己说的话，硬着头皮表现出不感兴趣的模样。
怀绪兰看着这些熟悉的样式，愣了愣，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谢云依灌了一碗汤，意犹未尽地说道：“我真的收了个好徒儿，以后一定常常回来！”
什么好徒儿，师尊不是只有她一个徒弟吗，她分明是不会做这些东西的，是哪个徒儿？
眼前越青梅看着她微笑的画面，逐渐和记忆中的重合。
那双乖巧可爱的眼睛一眨一眨的，软糯的嗓音从嘴边溜出：“十师姐好。”
嘭！
怀绪兰手中盛满汤的碗摔在桌面，撒在她的衣裳上，整个空间的环境都随着她情绪的波动而颤抖了一瞬。
“失陪一下！”怀绪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迅速地离开了大殿。
越青梅知道有效果了，打算去追，却听见凌冉冉悠哉地说道：“我觉得你这种方式太慢了，我有一个绝妙的方法。”
凌冉冉站在殿门口，挡住了越青梅出去的方向：“你师姐希望的是在师尊和掌门都不在的情况下，她能够保护好宗门的各位弟子，成为大家尊敬的师姐，那只要让她认清她根本做不到就好了。”
“所以？”
“所以，只需要设计一场让整个宗门陷入灾难的局，她自然梦醒了。”
凌冉冉觉得自己的想法非常妙，征询似的看向各位，发现百里青薇和朱巧夏十分感兴趣的模样，继续道：“譬如说，灭门。”
朱巧夏双眼发亮：“好像也是，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即使灭门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真的没什么损失吗？”
越青梅目光如炬，声音铿锵有力：“让你们真实地经历一场屠门，然后看着最想保护的人在自己面前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那种无能为力和绝望不会对道心产生任何的影响吗？”
百里青薇似乎很不理解，低声道：“只是一场梦而已。”
越青梅撞开凌冉冉的肩头，径直离去：“在有其他办法的前提下，我不会允许你们这么做。”
“贫僧也觉得不妥，施主三思。”念尘站起来，往越青梅的方向跟去。
大殿上只剩下百里青薇五个人，朱巧夏撇了撇嘴：“她愿意慢慢磨，凭什么我们也要陪她在这里等，我们也有权利选择怎么离开这个鬼酣梦。”
此刻的她全然不记得当初是自愿进来的。
百里青薇晃着百里晨的手臂：“哥哥你快想想办法，关哥哥和鸾哥哥还在酣梦外等着，我不想他们等太久。”
百里晨沉思片刻：“要放倒天剑宗其他弟子，用丹药的话难度不大，主要是有越青梅和念尘在。”
“现在念禅师是信任百里青薇的，可以一试。”凌冉冉从怀中掏出符箓，“我有办法能困住念尘一些时辰，只要将他引到房间里。”
另一边，念尘跟在越青梅不远不近的身后，直到看见她找到怀绪兰比拼天剑宗的气旋剑法，静静地站在树荫下守望。
片刻后，百里青薇出现在自己的身旁，揪着衣摆细声道：“他们不听我的劝，打算在偏殿的水井投毒，准备灭门，念哥哥快阻止他们。”
念尘双唇一抿，阔步往偏殿走去，百里青薇提着裙子跟在身后：“念哥哥，你慢点，等等我！”
天剑宗有七口水井，其中他们安置的客房院子里就有一口，当念尘赶到的时候，恰好看见安以蕊颤抖地往水井倒药粉。
“安妹妹住手！不要再做傻事了，我已经把你们的计划都告诉给念哥哥了。”
百里青薇在最后一刻终于赶到，喘着气喊出了想好的台词。
安以蕊害怕地后退几步：“什么？那你哥哥在房间准备毒丹的事情，也告诉他了吗？”
毒丹？
念尘走到房间前，猛地推开门扉，里面却空无一人。
百里青薇瞧着他只有一步就踏入门槛，心急道：“念哥哥，在枕头下藏着我哥哥的毒丹。”
念尘凝视着长榻上的枕头，淡声道：“毒丹为何放在枕头下？”
“因为……”百里青薇没想到她会反问，突然就慌了。
安以蕊轻声地接过话：“因为百里晨前辈就是在等念禅师来找，说看了就懂他的意思。”
念尘觉得有一丝蹊跷，但房间里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
他踏入了门槛，走到长榻前，掀开枕头。
空无一物。
刹那间，房间幽光一闪，四周浮现早已布满的缚灵符，化成一道道锁链，锁在念尘的手腕、脚踝和腰间上。
念尘高洁冷清的神情，配上厚重的铁链，有一股坠神的落差感，疯狂地冲击着跟进来房间的百里青薇。
她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一步步地靠近他。
嘴上不忘说出最后一句台词：“你们……你们要对念哥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