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不那么说，越施主会动情么？”
念尘的双眼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的每一个神情，高高在上地欣赏着她的狼狈，继续道：“欲成佛子，必练冰莲台。”
他能感觉到，曾经萦绕在心头的某些东西，在一点点地消逝。
那些会因为她一颦一簇而欢喜、落寞的情绪，化为了灰烬。
脑海里还有和她的记忆，但彷佛是在看着别人的回忆，他不能感知到曾经的自己为何喜，为何忧。
那道“如愿以偿”的心悸，也彷佛从未出现过。
看着他漠然的黑眸，越青梅捂着胸口，额头冒出了淡淡的冷汗，让她整个人像浸泡在水中一点点地溺亡。
她的疼痛彷佛化成了养分，使得他身后的冰莲台含苞待放。
她张了张嘴，有很多话想问，最后说出来的只有一句：“这是你所期愿的吗？”
念尘的那道笃定的回应，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自己眼前，越青梅都还没回过神来。
他说：“是。”
她闭了闭眼。
这样啊，也好，她再也不用纠结两个身份了。
接下来的时间，她用洛妙音的身份疯狂修炼，和凌冉冉、宋旭一起光明正大地收留一些散修，不管是魔族还是正道修士，只要愿意留在她们身边的，统统收下。
而她手中天邪剑没有一天是干净的，剑刃从来都是滴着黑红色的血液。
曾经她连手上染上一点点血都忍不住洗很多遍，现在早已习惯了。
“我们的队伍人数越来越多，有没有想过起个名？”宋旭宝贝地帮她擦拭着魔魂灯。
越青梅沉默片刻，淡声道：“天罗门。”
一个容纳百川的门派，悄然诞生。
此时，远处的天边降下佛光，如同倾斜而下的瀑布，照耀着下方的某处。
“佛子诞生了。”
众人顺着佛光望去，那是净禅宗的位置。
最近佛子的流言已经传遍了凌云洲，都说去尘即使有了和念尘竞争的资格，最后也还是被念尘夺得了佛子之位。
越青梅的瞳孔中，尽是佛光金灿灿的波光在流转。
她看了很久很久，随后挪开视线，转身走进森林里，彻底融入了那片漆黑阴暗之中。
净禅宗。
众人脸上皆是喜气洋洋，纷纷前来祝贺念尘，只是他本人似乎不太激动。
虽说从前的他也是没有太多表情，但起码眼神算得上柔和慈悲。
现在他，仿佛裹着一层刺，任何想要靠近他的人都会被刺伤。
“师兄，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凡尘看着纷纷离开的师弟们，有些为难地绕绕头，“说起来，你的冰莲台怎么修炼得这么快，我还以为要一段时日，对了怎么这阵子没看见越施主了？”
凡尘哔哩吧啦说了一大堆，在收到念尘冷若冰霜的眼眸后，噤了声。
“贫僧如今是佛子。”念尘睥睨着他，短短一句话，彻底和凡尘拉开了身份上的差距。
似乎在说，你不配和我说这么多废话！
凡尘脸色煞白，直到他走进入尘长老的阁楼里，才微微红了眼。
念尘师兄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阁楼里，入尘长老把一本功法拿出来：“念尘，这是为师要教你的最后一道功法。”
如果仔细听，会发现他的嗓音激动得颤抖。
念尘盯着功法，眸光深邃。
半晌，他垂下眼帘，缓缓问道：“师尊，这功法真的只有弟子能学？”
“自然！”
入尘长老笃定地点头，“从收养你的那一刻前，我就知道，这功法是专门为你打造的！你看整个净禅宗，有哪个人会这种超度亡魂的法子？有哪个人会戴着为师打磨的佛珠？这都是为师对你的厚望！”
他把功法塞到念尘掌心，郑重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如今你度过情劫，重新把心思放在修为上，为师很欣慰。”
他抿了抿唇：“谢师尊。”
“为师特意准备了你修炼的地方，在修炼完成之前你就安心呆着便好。”
入尘长老把他引进了一个地下室。
四周压抑得如同进入了一个没有任何窗、没有门缝的房间。
啪。
随着大门的关闭，他彻底被关在了地下室中。
念尘捏着功法的手指缩紧，指甲泛白，整张脸出现在外人面前从未表现出的痛苦。
眼底浮现着一丝丝的魔气，竟是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要不是他从百里宗回来那天，恰好撞见了师尊练功的场景，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师尊对他的利用是从收留他的那一刻开始的！
入尘教给自己超度亡魂的方法，独一无二。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超度，是绞杀！
每一个被他亲手超度过的灵魂，都成为了师尊邪功的祭品！
而他，这么多年来的救赎，都化成了刽子手！
唯一能让他反抗的，就是在最后的功法里面做手脚。
因此他需要力量，需要立刻炼成冰莲台。
最快的方法，便是断情丝。
*
念尘成为佛子后，最失望的人自然是期盼着她能毁了念尘的魔尊，墨灵。
趁着魔族内乱，越青梅让这把火烧得更旺，她带着天罗门的众人设局埋伏绞杀鬼白和鬼刺门下的小宗门。
魔族大多分散行动，而且以实力为重，自视高傲，在有组织有命令的天罗门面前，就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军队打一盘散沙。
很快，天罗门的名字就传遍了。
也传到了墨灵的耳中。
他泡在魔血中，掀开了眼帘，深不见底的眼眸掠过一抹狠色。
他养的小仓鼠，长大了，会咬人了。
墨灵从池中站起来，长发如瀑布轻泻在他肩头，浑身的水珠瞬间被魔纹燃烧殆尽。
他取过一侧的衣衫，随意地披上，宽敞的领口露出满是伤疤的胸膛。
“尊上，要去哪里？”他身侧的侍从恭敬地喊来了魔车。
“去讨点利息。”他闭着眼，感受着身体血液的流动，和他体内血脉有相连的所有人，都在他感知范围之内。
当墨灵赶到鬼刺地盘的时候，刚好见越青梅把鬼刺吞噬的那一幕。
对比之前她吞噬鬼珠，这一次她显得游刃有余，毫无惧色。
嘴边的血让她增添几分艳丽，这张虚伪又张扬的脸庞，自然和她真实的内心很相似。
但墨灵还是喜欢她原本清纯干净的五官。
所以，一个响指，洛妙音恢复了越青梅的模样。
她并没有露出胆怯，反而一堆蝼蚁挡在她面前，比他的四大护法还要忠诚。
“你养了一些不错的瓜子。”墨灵坐在魔车上，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睨着她眼前的几个人。
越青梅眯了眯眼，让其他人退下，暗中打了一个撤退的手势。
她不能让众人有无谓的牺牲。
“瓜子？你把我当成了什么？”越青梅一步步朝他走来，语气还算缓和。
“仓鼠，不像吗？”墨灵拍了拍身边的座位，笑道：“你现在所收割的力量，就像仓鼠嘴里囤的粮食，只是迟早有一天……”
他看越青梅停在车外没有进来，便倾身，把她的衣领扯到自己跟前。
两人鼻尖相对，他灼热而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都是属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