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志成的话，德载的手停顿住，眼前的菜变得没那么香了。他想说什么？这里几十个人呢。德载瞪视志成，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太过分。

    但是德载的眼神对志成起不到任何威胁作用，志成根本没在看他。志成将注意力全放在海纳身上，以图达成目标，让德载和海纳有更多的接触机会。相信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一天到晚的，两个人总见面、总见面，该是增加了看对眼的几率吧？

    志成对海纳说：“首席给你当助手好不好？”

    老王等人惊了，他刚说的什么？德载给海纳做助手？公认的最强猎手，要给海纳做助手？首席队拆伙了？好像不是，这是首席队并入海纳队了？这顿饭还能不能好好吃了，你们就不能提前给大家通个气嘛，万一噎死人怎么办。

    海纳两三口吃下半个鸡腿，又举着筷子去挑下一道肉菜，说：“你能替他做决定？就算能，这事也得经过研究所同意吧。”以为研究所你家开的，想怎样就怎样？

    众人恍然，是做符的助手，不是猎兽队的助手，还好还好，差点吓死。

    志成就对德载挤眼睛，假模假式地问：“你愿意当她助手吗？”

    德载默默不语，心里思量着海纳的那句话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还是在委婉拒绝。

    志成是个急性子，等不及德载开口，就说：“你看，他默认了。”

    众人无语。

    海纳噗嗤笑一声，说：“你说的不算，我要听他亲口告诉我。”她直视德载，郑重问道：“你愿意当我助手？”虽说可以借着教课的机会用一用人，但她不屑做这样的事。

    德载诚挚地望着海纳，含笑点头，“我愿意。”

    “你听听，你听听，他说他愿意，我就说吧。”志成咋呼道。对于德载的反应，他仅有一点不满，他这傻弟弟刚刚回话的神情，就像是发出了非常重要的誓言，非天崩地裂不可改变似的。

    “还有你说的研究所那，应该也没问题。多一个有灵根的参与研究没什么不好。”

    海纳说：“那行，这事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志成拍胸脯保证。瞧瞧，事情办成了！傻弟弟的近水楼台计划进展得相当顺利。一桌人继续吃饭。志成夹菜入口，吃着吃着，他忽然沉思起来，感觉哪里怪怪的，他心中生出疑问，他所做的，究竟是帮德载靠近海纳呢，还是把德载送过去被海纳剥削，当免费劳动力去了？他偷瞄德载，见傻弟弟脸上有难以抑制的喜悦，他轻咳一声，暗下决心，回头一定好好教育教育，别让傻弟弟陷进海纳这滩沼泽，再也出不来，随便海纳摆布了；在一起可以，作听话的奴隶可不行。

    “对了，”海纳突然问道，“来支援的人在这待多久了？”

    “没多久，他们比你早来不到一个小时。”负责人说。

    海纳点点头，又问道：“变异兽袭击频繁吗？”

    负责人说：“大致能分出个淡旺季，在野外食物变少，变异兽迁徙的时候，变异兽袭击比较多，除此之外是很少的。但是最近几个月似乎比以往频繁。”

    “我也这么觉得，”老王说，“我前脚在镇南赶跑一群，后脚又在这撞见一批，间隔还不到一周。你还记得吧？”他面向海纳，“你考猎杀证，实战的时候就遭到五斑鸟攻击。”海纳闻言说记得。他说：“从那之后，我还接过一次驱赶变异兽的大活。”

    周围有人叹气。

    海纳问：“你们收获怎么样？”

    “收获还可以，”老王嘿嘿笑两声，“因为帮手多，距离医院也近，安全有保障，猎兽比在野外轻松多了。”

    有人说道：“要是变异兽都分批少量地打过来，也省得我们满世界跑了，节约时间，又省脚，还挣钱！哈哈！”

    众人嬉笑说着。而知道变异麻雀会隐身的，则想到另一处去，难道近几个月的变异兽袭击都是变异麻雀招来的？

    待这顿饭吃完，老王等人催促过海纳尽快研发各种符，再客气几句，大家各自散了。

    当海纳打算搭乘猎兽局的车回养殖场时，志成自告奋勇送海纳，海纳同意，于是志成开车，德载副驾，送海纳回养殖场。

    车子安静行驶一阵，志成就憋不住话了，太闷！旁边的德载不知想着什么，时不时偷看海纳；海纳夹在鸟笼和猴子中间闭了眼睛，似是睡着了（其实是在修炼）——哈，吃饱了就睡，也不知道德载究竟喜欢她哪里，总不可能是单纯的慕强，志成暗暗想到。志成轻声问德载：“你说你喜欢她哪？”

    “什么？”德载回神问道。

    海纳皱下眉，这俩人聊什么呢，就不能安静点？她决定运行完这一个周天再停止修炼。

    “我是问你，她有什么吸引你的？”志成说。

    “她要听见了！”德载压低声音急切道。

    海纳：哎，说我呢？

    “没事，她睡得结实，死死的，听不见。”

    “……你别问了。”

    “兄弟之间有什么不能问的，咱俩多少年了，从光屁股就认识，我又不是大嘴巴，有什么不能说的。”

    “回去再说。”德载面色窘迫。

    “你的拖延术在我这没用，直说了，我还能帮你参谋参谋，再这样下去你就完了你知道吗？自古以来，一头热的都没好下场，你又没什么经验。”

    德载心说，你不是也没有？

    海纳睁开了眼睛。但那两人没有注意到。

    “告诉你啊，这人哪，有时候容易陷入自我感动，啊，换个说法，就是，你喜欢的可能是你想象出来的完美形象，实际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你懂不懂？”

    德载问：“你说的这些是从哪学来的？”

    “我的傻弟弟呦，你转换话题的技巧太拙劣了。说你呢，问我干什么。快让我给你参谋参谋，你到底是哪种情况。”

    “我没有情况。”

    “啧，谁信啊。”志成砸吧两下嘴，说：“就她，一天天的也不注意下形象，除了运动服就是运动服，变异熊猫的颜色都比她丰富，她说话也不像别的女生温柔，一张口就下刀子，有什么好的。”

    德载反驳道：“她很好。你觉得她讲话难听，是因为你先对她说了难听的话，她只是在反击而已。你对她有偏见。”

    海纳微笑着探身向前，手臂撑到前面的椅背上。但那两人只顾争论，没能注意到身后的变化。

    “哈！我对她有偏见？才没有。是你滤镜太厚了。”志成有些烦躁，眼望着车外飞驰而过的路面，说：“是，她是实力强，这点我承认。但那又怎么样呢？光有实力有什么用，你俩天天猎兽啊？指不定她哪天跟你吵架了——这点你得信吧，世界上绝对没有不吵架的情侣——她啪嚓一指头就把你定住了，这还怎么玩？有理你都说不出来。”

    海纳摇摇头，把一方定住的吵架有什么意思，哪怕不能吵得解决问题，也要各方讲个清楚嘛。她刚要开口说话，不期有两个字在耳边徘徊，“情侣”？她这一迟疑，话头就被德载接过去了。

    德载说：“她不会这样的，而且我将来学成，应该能够解开点穴功。”

    “那你就是防着她那一手了啊。”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啊，就是心太软，人太善了，只想着用真心换真心，傻，她万一得寸进尺了呢？她万一把你的各种好当作习惯，把你看低了呢？假如你做的稍微差一点，她就接受不了，骂你无能了呢？”

    德载板了脸，说话的音量也失去了控制，“她不是你说的这种人，你们认识多久，就把她看得这么坏？你有偏见。”

    “你急什么啊，我说的是一种可能。你追她，行，没问题，我可以助攻，但你不能当舔狗，舔狗没有好下场。就我刚才说的，你看你也接受不了吧？别把她想得太好。”

    “不是我把她想得多好，是你想的太坏。”

    “好好好，是我的问题。你声音再大点，她就醒了。”

    这话点醒了德载，他猛然回头，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海纳正看着他呢。

    窒息，德载不知道要怎样呼吸了。她都听见了？她什么时候醒的？

    志成瞥一眼德载，发觉他神色不对，立时往后看去，海纳对他露出笑容，两条眉毛淘气地跳了跳。志成吓得高举双手，“啊！”了一声。万幸车子是自动驾驶的，否则非出车祸不可。

    “怎么了，谁吓着你了？”海纳笑问道。

    志成哆嗦两下嘴唇，“你吓着我了！”他转脸面向德载，“都怪你没控制好音量，吵醒她了吧！”话音刚落，他又嬉皮笑脸地说：“海纳你接着睡，接着休息，我们保证不说话了。”

    “我睡了吗？谁告诉你我睡着了？”海纳问。

    “你……没睡吗？”德载僵着脸问道。完了完了完了，她都听到了！她都听到了！他恨不得顺着车窗跳出去，掉马路上滚死算了。

    海纳说：“我没黑屏吧？脸上也没写着关机俩字吧？”

    德载不死心地问：“每一句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啊。”海纳表情很是愉悦地点下头，“我靠过来半天了，还以为你们知道呢。”

    德载大吸一口气，正回身，低头不言语了。

    志成咬咬牙，硬挺着背，拍拍装鸵鸟的傻弟弟，说：“海纳，你就当什么也没听见好吧？”他扭脸向后，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弯眼咧嘴的滑稽表情，语气哀求，“行不行？”

    “不行，我是个实诚人，自欺欺人可太没意思了，你说是吧？”

    志成沉默片刻，胸中生出一股子勇敢来，他说：“这事怪我，是我没管好这张破嘴，你有什么冲我来。”

    海纳呵笑两声，问：“我冲你干什么？”

    “就……”志成语塞，对啊，她能冲他干什么？他干笑，“没什么。”

    “好好开车。”海纳直背坐正，闭上双眼，“我修炼了。”

    前面两人均是松了口气。再无人讲话，车子安安静静地行驶到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