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纳制作完饲料，与德载定下日后计划，恰好食材送上门来。待海纳亲手做得了菜，几人围大圆木桌坐下吃饭。海纳左边是凤角，右边是德载，德载旁是志成，再是明净、大喜，还有一个，是闻着饭菜香气过来的不教练。
不教练落座后，众人以为的，志成会调侃不教练几句蹭吃蹭喝之类的，并没有发生。不知为什么，志成今日异常安静，安静得像是变了个人。但为了避免引火烧身，大家都默契地不去招惹他。大喜努力地活跃着气氛。
这一桌人，不教练忙着吃，其余人聊着，有时，海纳与德载互相夹菜，唯有志成憋屈和纳闷——这俩人的关系怎么这样了？
大喜察觉出志成的异样，然后也发现了某种变化，她说：“纳姐，我也要你给我夹菜。”
“去，大老远的，想吃哪个让明净给你。”海纳说。
明净正要开口问，却听大喜说道：“可是我看见你给首席夹菜了，我也要，你肯定知道哪个菜最好吃。”
凤角心中生出疑问来，海纳貌似只给德载夹菜了？
德载害了羞。海纳则坦然地说：“我觉得好的，未必你也觉得好，乖啊，想吃哪个自己夹，或者让明净帮你拿。这一桌我就负责他一个。”
惊了全桌人。这话说的，“就负责他一个”？
大喜发出个抖动的起伏如心电图似的“嗷”声，吃瓜的小火苗熊熊燃烧，“为什么呀？因为距离近？可是凤角也坐在你旁边。”
“这还用问，这不是明摆着呢。”海纳笑了笑，“话怎么说的来着？对，我跟他谈恋爱呢。”
满桌寂静。
如果海纳支吾，大喜或能逗他们几句，可海纳大大方方自己挑明了，大喜反倒除了表示惊讶和恭喜，一时讲不出别的话来。“真的？你们般配的呀！”
不教练惊讶过后继续吃饭，只当这是餐中娱乐。明净也是看热闹的。
而凤角和志成的脑海中不约而同现出三个字来——为什么？又来四个字——什么时候？他们分别是与海纳、德载接触时间较长的人，竟然完全不知道！
凤角心中忧虑，不会影响到养殖场吧？
志成憋不住了，眼盯着德载，问：“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海纳说：“算是昨天确定，今天在一起的？”
德载点头，“是吧。”
还“是吧”？合着你自己也不确定啊？我离开之后都发生什么了？志成嘴角轻微抽动，似笑非笑，夹杂点尴尬，“你们，你们拿我生气当催化剂呢？”
哦！大喜已是顾不上吃了，一双眼睛贼兮兮地看着志成。这里边有故事！
海纳反应了一下“催化剂”的意思，说：“是吧。”
志成一阵无语，你还好意思承认，再瞧德载，这傻弟弟正腼腆地笑，一脸幸福的样子。要给傻兄弟道贺吧，但因着昨天的事，他讲不出口，反过来，他又不能去拆散他们两个，于是，他决定把所有的劲儿全用在吃上，“这么点饭哪够，再来一碗！”
“行啊，我给你盛？”海纳问道。
呵呵，我敢吗？志成端碗起身，“我有手有脚的，用不着你。”
海纳笑着提醒道：“小心烫啊。”
志成冷哼一声，转去给自家盛饭。
没能观看到前因，大喜有些失望，不过她也并不强求，把好奇心压了下去。
吃罢饭，不教练继续驯他的兔子，大喜和明净离开养殖场，去忙各自的，志成也拽着德载匆匆走了。
海纳和凤角进到会议室里，准备下午的面试。
海纳问：“那天那个测试通过的小姑娘有消息了吗？”
“没有。”凤角摇了摇头，说：“她一直没有来过。登记时她留了联系方式，要主动问问吗？”
“别了，等着吧，她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也不能强制她。”海纳拉大手表屏幕，调出面试者的简历来看，问：“你说今天能过几个？”招聘信息只挂了一天，求职者才十五人。想着是初次对外招聘，同时面对所有人难免出错，海纳便安排每隔二十分钟面一个。
“预测不出来，看你要几个吧。”凤角说。这是他第一次做面试官，面试者还未登门，他却感到心下紧张。他上网查了做面试官的技巧，也准备了几个问题，比如“你能给养殖场带来什么？”之类的。他又去检查房间里的饮水机，以便用送水打破面试僵局。
海纳问：“饮水机坏了？”
“……没有，我就检查一下。”凤角僵僵地收回了手。
“过来坐，养养精神，人马上就到了。”
还有不到十分钟，首位面试者就该来了。
凤角先给自己接了杯水，坐到海纳旁边。
还剩五分钟。
凤角喝口水压惊。
海纳调出养殖场前门的监控，调整为小窗，小窗下仍是首位面试者的简历。这位面试者，刚毕业不久，二十出头，有一次在普通养殖场实习的经历。
再过一分钟，监控内仍无面试者的身影。
这是要踩点来？还是路上出什么状况了？总不能是忘了吧？凤角猜想着各种可能性。
又过一分钟，海纳问：“他接到面试通知了？”
“肯定是接到了，他有回复。”凤角说。
“那我们再耐心等会儿。”
“嗯。”
约的下午一点钟，时间到了，人没来。再等五分钟，还是不见个人影。
“我给他打电话。”凤角冷着脸拨通电话，响两声，对方接了，说不几句，凤角的脸色更难看了。
“怎么样？不来了？”海纳问。
凤角向那边说句“稍等”，捂住话筒，说：“岂止是不来了，他说今天临时有个更重要的面试，时间撞了，他要求改时间，或者换成视频面试。”
海纳哼笑一声，摆了摆手，“不要不要。”
凤角回绝，挂断。海纳删掉简历，说：“等下一个吧。”
海纳闭目运行灵力几个周天，下一位面试者就到了。这位提前十分钟，就站在了养殖场门口。她穿一身正装，四下里打量，没有立即按照养殖场内播放的面试指引进来，她看看手表，在前门逗留了五分钟，才大步过来。
“这个看着靠谱。”凤角说。至少是准时来了。
未必吧。海纳说：“看得过去。”
“我出去接一下。”
“去吧。”
没多久，凤角领面试者进来，两方坐好。
面试者穿着干净整洁，坐得笔直，脸上写满了紧张。
“你好？”海纳笑着打了个招呼。
“你好。”面试者说话声音弱弱的，有些发抖。
见到比自己更加紧张的人之后，凤角奇迹般放松了下来，继而考虑是否要给对方倒一杯水。
海纳直入主题，说：“我看你简历上写的，你是学动物营养与饲料科学的？”
“嗯……”面试者抓着衣角。
“这个有教怎么配变异兽饲料吗？”
“没、没有……”面试者不敢看海纳的眼睛。
“那你接触过变异兽吗？”
“没有。”面试者咽了咽，海纳才要问下一个问题，她突然冒出来一句：“只在新闻上看见过。”她的鬓角悬着一滴汗珠。
凤角心想，我果然应该给她倒杯水喝？他看向海纳。
海纳又问道：“你没接触过变异兽，那你不害怕吗？”
“……害怕，不是，我不怕，那个……”
海纳揉了揉脸，我长得不凶吧。她又看凤角，他也不吓人啊。凤角趁机指了指饮水机。海纳还未搞明白凤角的意思，就听咣当一声，面试者猛然站了起来。
海纳奇怪，“你？”
“对不起，打扰了！”面试者深鞠一躬，转身跑走了。
“……”
监控显示，那面试者头也不回，直直奔出了养殖场。
“等下一个吧。”海纳说。
“嗯。”凤角再不紧张了。希望下一个是靠谱的吧。
过不到两分钟，下一位面试者就来了，提前了足足十五分钟。他穿一身猎手服，大喇喇朝面试地点而来。
凤角出去接人，甫一见面，那人大声问道：“我来早了吧？”
“还好，请跟我来。”
“诶，好！”
凤角心想这人倒是正常，就是嗓门太大了点，有点震耳朵。
“您怎么称呼？”面试者问。
“凤角。”
“姓凤啊！这姓少见。谁给我面试啊？是你吗？”
“有我——”
“给我打电话的那个是不是你？”
“是我。”
“海神在吗？”
“在，主要是她给你——”
“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
“哈哈！我听说你们这个养殖场是新开的，但你们真就只有两个人？哈哈哈！那我一进来不就成元老了？”
“嗯对。”
“我是职业猎手，这就走进了变异兽养殖场，你说好笑不好笑？说真的，假如我没伤了腰，现在的猎手排行榜前十准有我的名字。我跟你说，想当年，我们哥几个那在XX镇是出了名的强，还因为赶走变异兽得过奖状，那天铺天盖地敲锣打鼓……”
凤角面无表情，心如死灰，“嗯。”
“哈哈哈！没想到还有人给我们送锦旗，写着‘英雄猎手，威震八方’！”
凤角半垂着眼皮，“嗯。”
“多不好意思，没他们说得厉害，就是赶巧了，不能见死不救吧？”
“嗯。”
“还有啊，我跟你说……”
“嗯。”
凤角“嗯”了一路，直到进来会议室，他才得以喘息，坐到海纳旁边。
赶在海纳开口之前，面试者就说话了，“呀，你是海神吧？”
“我是海纳。”海纳微笑说道。
“我总算是见到你了！”面试者冲到海纳桌前，一把抓住海纳的右手，用力地握了握，“听了你那么多传奇，可算是见到活人了！哈哈哈！”
“你请坐。”海纳稍用些力抽回了手。
“好。”面试者回身，“我坐哪？是这吗？”他指着海纳桌前的唯一一把椅子问道。
“是，请坐吧。”
面试者坐下，又站起，把椅子往前挪几步，坐了，两臂正好能压放在海纳的桌上，这位置他满意了。
“你——”海纳的问题又被截断了。
面试者说：“海神，我都听说了啊，你会个什么铁砂脚，在网上都传遍了，还有人叫你赤脚大仙，哈哈哈！我测试失败了，但能不能学你这一手铁砂脚啊？”
“学不了，不过将来会有铁砂脚符。”
“这我听说了，也不错。你这个养殖场真就两个人？”
“现在是只有我们两个。”
“哈哈哈，还真是！你放心，人会多起来的，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你这个养殖场是第一家养变异兽的，前景很好啊，肯定没问题……”
“嗯。”
“你这还有变异兽表演、卖符，业务够多的……”
“嗯。”
凤角在一旁暗暗发笑。
十分钟后，海纳终于抬手制止住对面的人形喇叭，“大兄弟，你歇歇吧，是你面试我，还是我面试你呢？”
“哈哈，你面试我，不好意思啊，话多了，我是看见你太紧张了，我一紧张话就变多了。”
“打住。”海纳说：“再这样下去面试结束不了了，该我问了啊。”
“哈哈，你问吧。”
“你是职业猎手，为什么想来养殖场工作了呢？”
“我听说你这需要人进探索区，还给试用的控制符，我对这个符特别感兴趣，所以就来试试。”
“……那个活动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
“对，我们暂时不需要猎手带队试验控制符。”海纳和马川商量过，他暂时用不着其他猎兽队带了。
“哈哈，那没事了，我就冲着那个符来的。你们真不招了？”
“不招。”
“哈哈，闹笑话了。不耽误你们时间，我走了啊。”面试者起身。
“再见。”
面试者挥手，连声说着“再见再见”，走了。
待面试者出去，门关了，海纳吐出口气，扭头问凤角：“我有点累了，你呢？”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