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篇(2)

    回鬼杀队的路上,三月除了吃都在睡,缘一就这么一直抱着她,为了让她睡得安稳,路上也走得慢了。

    经过城镇的时候,耍无赖要吃糖,哭喊着:“你这个狠心的爹爹,都不给人家买糖!”

    卖糖的大爷一瞧,“您闺女这么想吃,就给她买几颗吧,小钱而已,也不贵。”

    三月哭得伤心,缘一没法儿,还是给她买了。

    三月立刻笑得甜甜的,“谢谢缘一!”

    这才没过多久,可算是让她把缘一给拿捏了……

    快到产屋敷宅邸的时候他们遇见了珠世,三月还在睡着,珠世建议先把三月放在她那里,等鬼杀队情况稳定了再接她过去以免不分青红皂白的队员伤害到她。

    缘一看着怀里的孩子,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觉得确实要为一个小孩考虑很多事情,这种感觉分明在小诗怀孕时还模模糊糊,现在变得格外清晰,三月或许是命运给他的赔礼吧……

    摸了摸三月额头的温度,珠世对他说:“缘一大人再不走,一会孩子醒了您可就走不了了。”

    于是三月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缘一,身边是个漂亮的大姐姐,她歪着头睁着大眼睛看着她,心想,完了缘一不见了。

    虽然没哭,但是一直心不在焉的观察着周围,属于是暴风雨来临前宁静了。

    又过了片刻,她似乎是有些憋不住了,悄悄问了一句。

    “缘一呢?”

    “缘一大人去鬼杀队了,暂且将您托付给我。”

    又过了一会儿,这孩子开始没事找事了。

    “我饿了。”

    “缘一大人说,您饿了的话,包袱里有点心。”

    “那我渴了。”

    “我给您倒杯水。”

    “我要缘一”

    “缘一大人很快就会回来。”珠世好脾气的安慰着三月,喂给她点心,哄着她睡觉。

    三月躺在珠世身边,像等单亲父亲回家的孩子一样,就是不肯入睡,明明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但就是不睡,外面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她都会立刻睁开双眼。

    珠世跟她说,只要她睡一觉醒来,缘一就回来了,但三月睡一觉,醒了,缘一也没有回来。

    夜卜不要她了,缘一也不要她了吗?

    想到这,三月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正巧门外传来响声,这不,刚开始哭,“单亲老父亲”就回来了。

    “师父~”

    三月哭着跑过去抱住缘一的大腿,对方明显僵住了。

    眼神看向珠世,对方无奈的摇摇头,说着,“三月太思念缘一大人了,所以有点难过。”

    “师父你别不要我,我会乖的,我以后都叫你师父~不叫你缘一啦~”

    几乎没什么表情变化的继国缘一,叹了一口气,抱起像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三月,揉了揉她的脑袋,拍了拍背给她顺了顺气轻声说着。

    “我没有不要你。”

    “呜~”

    捕捉到不要两个字,三月哭得更大声了,抱着缘一的脖子哭得哇哇的。

    “缘一大人,情况如何?”珠世问道。

    缘一把事情说了一遍,省去了一些争锋相对的情景,剩下的就是鬼杀队不要他了。

    “你失业了吗?”

    三月泪眼婆娑的问。

    “我失业了。”

    缘一大方承认。

    “没关系,我可以种田养你的。”三月拍拍他的肩。

    珠世笑了,“不去鬼杀队也好,您接下来可以和三月好好生活了。”

    “就是就是,我养你呀。”三月高兴的说。

    小孩子就是这样,一阵伤心,一阵乐的。

    告别了珠世,缘一要带着三月回到他以前住的地方。

    天黑后,缘一就将三月放了下去,任凭她追着野兔往前跑。

    三月本是追着野兔玩,好不容易追到了,却看到眼前有一个丑陋的怪物在追着一个人跑,三月只见过珠世和鬼舞辻无惨两只鬼,鬼舞辻无惨那次她还没看清,虽然没见过几次鬼,但她知道,珠世是好鬼,眼前的这个一定是恶鬼。

    “快跑啊!孩子!”

    那个男人朝她大喊,反而让鬼注意到了她,许是看着她更可口些,那个鬼调转方向朝她跑来,嘴里嚷嚷着:“有那位大人的味道。”

    小兔子从她怀里跳出,惊慌失措的逃走了,三月抬头望着那只鬼,虽然心里慌乱得不行,但还是面无惧色,捡起地上那把砍柴刀,一言不合就砸向了鬼的脚上。

    大概是没想到一个小鬼有这样的勇气,鬼被砸了个猝不及防。

    “你知道我师父是谁吗?我师父可是继国缘一!你敢欺负我,我师父就要把你拎去晒太阳!”因为缘一这么威胁过她,眼下也照葫芦画瓢的对鬼威胁道。

    “臭丫头!那你让他来啊,他今天要是不来,你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三月转身就跑,可没跑几步就被石头绊倒,手被划了一个口子,有血流出来,她捡起沾了血的石头砸去,竟给那鬼砸出了一个洞。

    她正为此感到惊奇,随后赶来的缘一便一击将鬼的头斩了下来。

    “哇,缘一真的好厉害!”

    大叔非常感激缘一的救命之恩,缘一在得知大叔的老婆要生产了后,要下山去找产婆和医生,唯一放心不下的还是三月。

    “没事的,你快去快回哦,我会乖的。”

    那个他离开后哭得伤心得不行的小丫头此时还算懂事,可在缘一走掉后,她捡起鬼的胳膊,把自己血淋淋的小手印了上去,鬼立刻被腐蚀了一大块,缘一很快就回来了,黎明到来时,曙光让鬼灰飞烟灭,灶门炭吉家的孩子也来到了这个世界。

    缘一之前一直和灶门炭吉一起等在产房外,没空管三月,现在出去一看,外面的天大亮着,光线正好,三月正蹲在门口晒太阳……

    “你在干什么呢!”此刻论谁都能看得出缘一大人表情的崩塌。

    三月被揪进了屋里。

    “好玩吗?”

    “还不错。”三月晒得小脸通红,但是没有要消散的迹象。

    缘一带着三月告别了灶门炭吉,回了自己家。

    刚进门,三月就一刻都等不了的想和他分享,举起自己的小手,努力的想要缘一看见。

    “我跟你说哦!我发现我的血可以杀鬼!”

    缘一看着她手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心里有些懊恼自己的疏忽,但问题是,如果是鬼的话,现在伤口早该消失了吧……

    三月详细的跟缘一说了自己发现这件事的经过,恨不得当场把手再割开,再给缘一演示一遍,当然,被阻止了。

    这种现象缘一也是闻所未闻,说不定这家伙还真的不是鬼,缘一这样想着。

    两人收拾了一会屋子,吃午饭前三月就说困了,结果吃饭时吃着吃着,身子一倒,整个脑袋就扣进了饭碗里。

    缘一:……

    三月这一觉直接睡了三天,一直到第三天的凌晨,睡醒后,肚子饿了,硬是把缘一给摇醒过来给她煮饭吃。

    缘一:养娃真难。

    第二天一早,三月吵着要晒太阳,缘一没有同意,于是这孩子开始吵着要去隔壁看弟弟,在声明过弟弟不能吃后,三月终于如愿以偿的把弟弟的手放进了嘴里,并喜提一个爆栗。

    三月委屈巴巴的看着缘一,但并没有得到安慰。

    面对熊孩子三月,只有刚生产完的朱弥子就更有母爱一些了。

    “三月是饿了吧,让伯伯给你烤年糕吃吧。”还卧在床上的灶门朱弥子说着,许是初为人母的缘故,看着三月她也是满心欢喜的。

    三月高兴的点了点头,跟着去烤年糕了。

    三月:年糕香香~

    接下来的日子里,三月每天都在灶门家蹭饭吃,吃得缘一都快不好意思了,直接交了伙食费,灶门炭吉没有收,相应的缘一要教灶门炭吉呼吸法,因为要灶门炭吉要学,就带上了三月一起学,三月真就是天赋异禀,不仅能完全学会缘一的呼吸法,还自己琢磨着,悟出了自己的呼吸,取名“三月之呼吸”。

    缘一:你高兴就好。

    三月的呼吸,不能说跟日之呼吸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关,日之呼吸她也学,自己的呼吸她也在琢磨,平日里她也跟缘一学的剑术,然后没事就用剑术打鸟,弄得这附近鸟见愁,被缘一教训后才开始悔改,跟曾经被自己打下来的小鸟道歉。

    看着炭吉和朱弥子的孩子一点点长大,三月也第一次产生了疑惑。

    “为什么弟弟会长大,我不能?”

    三月心里有些急了,原本以为自己只是长得慢了些,没成想是根本不长。

    这人类的孩子不都会长高长大吗?

    怎么她还是个小矮个。

    她不会真的是鬼吧……

    人就是这样的,心里一旦产生了什么想法就很难压制住,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里,三月都觉得很难过。

    不过可能是因为个子长不大所以性格也总像小孩子一样,这件事很快就沉底了,快乐又占据了她的生活。

    三月最喜欢的事是和缘一一起在炭吉的家里玩,炭吉会给她烤很多年糕。

    尤其是春天的时候,小兔子多了起来,三月吃完年糕之后,就会带着弟弟去追兔子。

    是的,现在炭吉和朱弥子的孩子快要长得和三月差不多高了,两人现如今已由姐弟转变成了玩伴。

    林间奔跑的话,阳光是斑驳的,偶尔还能看见小鹿。

    抓住小兔子后,清野滢就会抱着它回到缘一身边,兔子在她怀里也不敢乱动。

    和缘一坐在一起,三月贴着缘一坐着,弟弟也被炭吉抱在怀里。

    缘一很少会提到过去,今天炭吉问起了,他想了想还是说了。

    悲伤瞬间笼罩了过来,兔子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下子就从三月的怀里跳出去逃走了。

    没有保护好妻儿,他是一个失败的人。

    炭吉和三月以及炭吉怀里的弟弟都不能理解这样的想法,只是三月轻轻用手戳了戳缘一的胳膊。

    蓝色的眼睛如一汪清泉,水灵灵的望着他。

    炭吉让他抱抱三月,缘一不解,却还是将三月抱了起来高高举起。

    “感觉怎么样?”

    缘一掂了掂,说:“个子没长,人倒是沉了不少。”

    三月立刻鼓起包子脸,女人不管什么年龄都很在乎自己的身材呢。

    炭吉笑了笑:“缘一先生把三月照顾得很好呢。”

    缘一动作一滞,终于勾起一抹笑。

    到了第二年的时候,炭吉和朱弥子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但三月还是个小个子,炭吉和朱弥子只能对外说三月是得了某种怪病,长不高。

    前期的人们还都只是对这个孩子感到心疼,总是给她一些小零食,颇有照顾。

    渐渐的,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流言,说三月是妖怪的孩子。

    最后三月走在街上也有小朋友叫她小妖怪。

    三月虽然当时把那个小朋友摁在地上揍了一顿,但回到家还是很伤心的问缘一自己是不是真的是鬼。

    缘一也是第一次撒谎,按捺住了自己的愧意,轻轻摸着孩子的头,跟她说:“你不是的。”

    至此三月才收敛了眼泪。

    除去她醒不过来的日子,剩下的日子里,三月的剑法长进飞快,她学到炭吉的孩子都八岁时,这套剑法就已经完全搞定了。

    与之相反的是她的身高,仍然没有随着正常的小孩成长的趋势一样变化,似乎从相遇那天开始就没怎么变过,隐约听到有人说她是妖怪,后来她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出门,再后来缘一晚上带着她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后她成了缘一女儿的孩子,杂货铺卖糖的大爷还说她长得和她妈妈一模一样……

    可接回来的孙女也不怎么长个,缘一就说这孩子和她妈妈得了一样的怪病,不长个。撒谎。

    缘一和三月,从像父女,变成像爷孙,三月长高了一点点,完全没有长大,而缘一已经是老爷爷了。

    三月还是担心缘一把她抛下,总是嚷嚷着,“你不要走,要走带上我一起走。”

    缘一也总是拍拍她的脑袋,“还说你不是鬼,你看我已经是老爷爷了,你还是小孩。”

    “这个是关键吗?!”

    缘一关注的哪里只有这个啊,他心里也想着的还有,如果他走了,谁来照顾三月。

    这些年他一直把三月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照顾,三月跟个长不大的瓷娃娃一样,有些贪吃,有些小脾气,他都包容,三月陪他走完了后半生,比小诗陪着他的时间都长,他一边庆幸着三月不会长大,就不会离开他,一边担忧着自己百年之后谁来照顾三月,经过岁月的沉淀,老爷爷也有了自己的心事。

    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缘一已经开始收拾家里面的东西,他把三月的东西打包好,说是想要她出门历练,找找变回人的方法,自己就在家等她回来。

    三月半信半疑的点点头,背着小筐,下山去采购一些东西,准备回家做干粮,她这些年虽然个子没长大多少,但还是有变聪明一点的,自己下山、煮饭给缘一吃、自己锻炼都变得没问题了。

    只是山下的人都以为她是缘一的孙女,她才不是呢,她是缘一的徒弟!

    回来的路上有些下雪,视线有些模糊,可她在快到家的时候,看到个身影在不停的攻击着什么。

    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她疯狂往前跑去,筐筐里的米不停撒在洁白的雪上,很快就找不到了。

    “缘一。”她轻声呼唤,可转过身来的是一个六只眼睛都的鬼……

    “你在干什么。”

    三月的声音里听不出悲喜,身体却在极短的时间里,变成了成年人的大小,她捡起地上,缘一掉落的刀,一刀下去,竟将那鬼的刀劈断了。

    三月划破自己的掌心,将血涂在刀上,磅礴大雪难掩眼中杀意,她滴着血的手间,似乎有什么破土而出了。

    在此引起骚乱者啊,吾奉神明之命,除汝之污秽,以证吾道。

    明明是三月春花般柔和的少女,提着长刀冲上前去的动作却丝毫不含糊,黑死牟来不及闪躲,被硬生生砍下了一截小臂。

    那把属于继国缘一的长刀在滴血,在三月的手中似乎重新拥有了生命。

    他们以命相搏一整夜,三月砍下了黑死牟的手臂,也被黑死牟砍下了一双手臂,她已拿不起刀,幸而在黎明到来之时,黑死牟逃走了,她也在阳光照破黑夜的那一瞬,恢复了健全,她看着黑死牟远去的身影,没去追,变回了原来小小的模样,窝在了缘一的怀里,就像很久以前缘一还是青年时把她抱在怀里那样,为她遮挡阳光。

    以后,就没人对她这么好了……

    缘一,缘一……

    我回来了……

    你快醒醒,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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