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座位

    十八娘吓呆,只那一瞬间觉得人都凉了。

    吴虞看她真吓着了赶忙抬手在她颈侧摸了摸,她紧紧抿着唇鼓着脸蛋儿,眼泪在眼睛里溜溜打转儿,突然一下爬起来推开他,抱着枕头就往外走。

    他赶忙追出来但是不敢动手,可十八娘看了看,这院子里没有其他人,要下去找守夜的婆婆还要走很长一段路,便只好又回过头来,忍着眼泪进屋。

    吴虞也知道是自己一时犯贱了,十八娘瘪着嘴瞪他一眼,便推开他自己下来睡觉,可听见他往外去,又赶忙披着被子急得问:“你去哪儿……”

    吴虞乐得回来摸摸她头发道:“换衣裳。”

    她便立时又不理他了,可一直蒙着头听见他回来才放心,等到他上来又要和他划清界限,却还要拽着他的衣角才不害怕。

    吴虞察觉到了也没出声,只不动声色将衣裳往她那边留了些。

    她其实也就吓了那一下,后头是生气,回来也就很快睡了。到半夜突然想起来听他念书的时候吃了一大碗熟水,现下便想如厕了,可外头黑洞洞一片,她起来试图自己出门,却还是有些怕。

    是他吓的使唤使唤他怎么了?她便直接折了回来,一抬手把烛台推到地上。

    吴虞一下醒了过来,她直接绷着脸蹲下,指了指外头的厕间的方向。

    吴虞心领神会一下坐了起来,便陪她来了,可离近了她又要离远些,离远了她又要害怕,回去路上看她气消了又拉不下脸说话更笑得不行,便错后了一步单手将她一抱:“给你吓回来。”

    十八娘便忿忿往他肩上吹了口气,这才终于觉得扳回一城,心里顺当了,便趴在他肩上嘟囔:“明日还得念。”

    他无奈点头,却又听她勾着他的发尾道:“以后不知道再娶别人,会不会被我生气还陪我出来了。现我把这些都听完,以后就再也不听了。

    不过兴许他对我很好,我也更喜欢他,到时候我就把你忘了…大概三年五年还会记得你的模样,十年二十年,便全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你这个人,也不记得你给我讲的这些故事,名正言顺埋在我旁边的也是别人,以后来祭祀烧纸的也是我和别人的孩子……”

    她却紧了紧搂在他身上的手,又极小声道:“可是现下…还记得很清楚。”

    吴虞想说什么,可究竟还是没开口,只低头道:“如此你还把我藏你的棺椁里,给他们知道不得气死?”

    她突然抬起头道,“听起来怎么像什么迷惑人心却见不得人的精怪。”

    “精怪得吸王小郎的阳气。”他直接手托在她腰上,低头吻下匆匆两步没入帷内。

    ……

    一晃到了春分前日,树吐了青花结了苞,小雀儿也都叽叽喳喳活份起来。

    书院里的学生也都放了假,十八娘在镜子前换好了春装,便随四巧一道出门来。

    山下是栖霞入县的官道,她坐在半山的小亭子,向下望着,虽才午前,便有许多人三五结伴回了乡。有的只走着,还有的乘着骡挽的大板车,手里都提着袋子拽着包袱,不分男女老少,在头上簪着花儿,间或唱着乡间的小曲儿。

    什么都不必不得到,只是归乡便这样欢喜。

    她瞧着也跟着跟欢喜,“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四巧阿姊,这是圣贤书里的一句话,是许多年前圣人的向往,可如今也没有人人过上这样的日子。”

    四巧却听出了她的语气,摇头笑:“那些大官没让百姓过上这样的日子,他们都心都不愧,你有什么可愧?咱们不学那些只会伤天痛地说空话的,只要一日一日赚得吃饱饭穿好衣裳,欢喜快活,便比什么都强。”

    四巧阿姊便是祖母说的,虽不必念书,但自己就能悟出来许多道理,比许多念过书的还说的更通透,只听着便让人觉得既质朴又踏实。

    ……

    既乡民都回了乡,十八娘正经事也得做起来了,午后便派人去了各个乡里找了辈分高说话顶用的人,都请到了一处,与他们道:“四巧阿姊是我的人,我家在江南有生意,偶见栖霞的果子好想赚钱,欲雇诸位与乡邻留下做工。只需自即日起照料到我将果子贩走,这些时日也不限制你们种地织布,且果子无论最后成不成,我都会付工钱。不过结果后要将品相分三等,按着品相给奖钱。”

    这实在好得诸人都有些不敢信,十八娘瞧出来了,便笑了笑道:“我们是外乡来的,一毛不拔又怎么雇得动你们?”

    这些人也还是为难道:“可你们种一两年走了,得罪人的后果还得我们自己担。”

    十八娘道:“你们怕韩家人,怕的也不过是他们劫了你们的营生,我只保证十年内,只要你们有果子米粮送来,只要不故意给我烂果子掺沙子我便一定收,如何?且诸位想,我敢这样贸然来栖霞做生意,自然也不是闷头乱撞毫无根基……”

    这些人想想确实觉得有道理,可又道:“这万一不成事,别人可得埋怨死我们。”

    不愿担风险,都是因为收益还不够,十八娘便道:“你们回去替我和他们定工契,定一户人,便给一份赏金。”

    这些人一听,立马把桌上的契书收了起来,回乡让同乡签契,十八娘便派了两个年纪大些的学生跟着去帮忙写字。

    几日春祭下来,契书收了一摞,而本该浩浩荡荡出村返工的日子,路上却寥寥无几人。

    十八娘瞧着也是得意了,即便回了县尉府衙,让大舅舅发些补贴的粮种和蚕种。

    大舅舅也是没想到十八娘还真不是说说而已,把事做的有模有样,更要紧的是真把人都留下了,便也不再吝惜,亲自盯着管账的人按着十八娘说的去找好的粟米高粱稻米蚕种,一户户按着耕地和人口数下发,虽不能补全,倒也算是很有用的补贴。

    拖延几日下来韩家人终于察觉了不对,这日一起早,州府往栖霞来的官道上便到了一群人,要过路口却有一个小衙吏跨到出来拦下:“什么人?”

    韩家为首的道:“别拦路,来找人的。”

    小衙吏道:“我们县里害了痢疾正在治,暂时不许外人进也不许县里人出。”

    “少废话,滚开!”为首的横眉立目便要冲。

    这时旁边突然冲出来一列大个的衙吏,刷一声拔出刀来,向后喊:“硬闯者斩!”

    韩家人吓了一跳,大骂:“你们疯了?庄县尉呢,让他出来!”

    这时十八娘背着手从屋里出来道:“我舅舅庄县尉抱病不能见客,不过你是什么人,敢这样颐指气使对待朝廷的官员和差吏?”

    韩家人问:“什么痢疾,之前怎么没听说,突然就得了?那些工人是和我们韩家签了契的,如今不上工,谁来赔钱。”

    十八娘拿出工契道:“这上头写的月结工钱,你们却一年一结,还扣压着一年的工钱,告也是你们毁约在先,你告到洛阳去我们也不理亏。”

    衙吏忿忿看她一眼,没话可说,便冷笑道:“我看庄县尉是病了,还病得不轻。小娘子回去让他清醒一些,再亲自来知州这说说让不让这些人回来。”

    知州又如何?既然反了韩家,这和韩家一心的知州又有什么不能反?这天下有一百八十知州,也不见得个个都有势头,这位能被韩家这样拿捏,也不是什么足以为惧的人。

    且站队这事,站错可怕,但摇摆更可怕,两头不是人才是真没活路。

    大舅舅听说韩家人走了还是有些后怕,犹豫道:“只怕日后离开了,韩家人也还给我使绊子。”

    十八娘无奈道:“大舅舅在这已然不好了,便再绊也不会绊到哪里去。一旦出了青州,他们韩家还算什么,不足为惧。”

    外祖母也跟着点点头,与大舅舅道:“你不知,十八娘原在洛阳是与程家人有来往的,日后出去了,只替你说几句,也不怕。”

    大舅舅迟疑着嗯了一声。

    天快晚了十八娘要回书院,路上侍人却匆匆来道:“吴防御被州府的人叫走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坏了,她只想着自己和舅舅不怕得罪韩家,忘了吴虞了。

    她赶忙便要往州府去,却突然又想,不成。

    吴虞来做这防御使虽然也没打算捞到什么实权,可到底是军政一系,按理说青州最大的长官知州也不算他的直系上司,不能把他如何。

    可她若去了直接被韩家人用蛮力扣下,大舅舅和吴虞才真被人抓住了把柄了。

    想了想她便把车里搁着的外衫递给侍人道:“你去州府,只说给吴防御送衣裳,让他早些回来,我会一直在路上等。”

    侍人接了衣裳匆匆离去,十八娘此时也只能盼着那些人都是正常人不是疯子。

    一直又过了两个时辰到了深夜,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

    她赶忙掀开车帘,吴虞便一翻下了马来,她赶忙跑过来问:“怎么样,他们没有动手罢?”

    本来吴虞下马下得很利落,一听这话突然歪在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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