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王

    阿满脸颊通红,小声咕哝:“阮郎君不会真的便有偷情的癖好吧…甚至宁愿做个外室…那十八娘,要应他么?”

    陈嬢嬢一巴掌拍过来,阿满赶忙闭了嘴,十八娘才要笑,又看着陈嬢嬢正色道:“已扔了东西,如何我也不会再捡回来,更何况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琢磨片刻,她突然又觉得这件事似乎并没这么简单。若阮循真只是想做个情夫,大可在日后勾搭,岂不有大把时间,何必急于一时?

    那边陈嬢嬢嫌弃道:“阿满快去把这东西烧了去,若给人瞧见,捕风捉影编了瞎话。”

    “嬢嬢说的对,阮循许正是此意。我若应了他能从我这要钱,不应他也给我添了堵。”

    阿满急道:“那阮循不会特意将此事透到吴郎君那去吧?”

    “哼,透便透,若蠢得连阮循都信,还是早早躲远得好些呢。”

    且说着次日一早便又有人递了信来,不过这次是大嫂的人。

    “阮夫人早先在王宅有许多熟识之人,昨置夜食的婆子还有那日的撑船的金鲤都是她使钱收买的,卉娘子已查清处置了。这信是吴郎君让送来的,可并不是他写的,只说请十八娘知悉。”

    接过来一看,果然和昨天的信内容一样,可字竟是仿的…她认识的人里,仿字最厉害的,便是十二郎了。

    ……

    其余的礼数因吴虞又没有人在能简则简,反正是冲喜,而旁的正好又因和阮循定了亲也备下了,如此一张罗,转眼便到了亲迎日。

    亲迎前一日晚,白玉屏上的字可终于写完,大嫂赶来欢喜得夸了几遍,便招唤人把玉屏抬走去刻。可算交了差,且成果她也很满意,虽她累得很心底倒是满满腾腾,可算能钻进被窝里踏踏实实睡上一觉。

    可次日天还没亮她便被薅了起来,起床那一刻,痛苦得她十分后悔。

    当然她是没有机会。

    起都起来了,她也只能认了,便坐在了妆台前,大嫂特寻来的娘子便替她更衣梳妆,家里还来了好些亲戚间的姑嫂姊妹,在屋里说说笑笑,很是热闹喜庆。往日她虽不爱说却也很喜欢凑热闹听人讲闲话,可今日是没兴致了,一来今日她才是被人讲的闲话,二则是她真的太困了。

    她老老实实坐在那梳头,听见身边八嫂捻着梅子边吃边笑:“阮表姑怎没来,她不是最疼我们十八娘嘛,这大好的日子都不来?”

    旁边人一阵低笑,骂她:“你就缺德吧你。”

    八嫂哼一声又低声笑:“这算什么缺德,我还没问问她儿子做表哥的可给不给我们表妹礼金。”

    那梳妆娘子正往十八娘脸上画花钿彩雁,只笑得手一抖,随即道:“哎呦,这笔画歪了些,可真不好。”

    “劳十八娘把妆卸了再画一遍。”梳妆娘子为难道。

    画花钿是上妆最后的步骤,虽时间不紧但她懒得折腾了,便对着镜子略瞧了一眼,反正也看不清,便道:“差得不多,娘子继续画吧。”

    这梳妆娘子拗她不过,只好描补一番便如此了。

    上好妆便得梳头更衣,没钱的人家成亲也要借身好的穿,十八娘这身好也是因早就备下了,细绢的里衣,软花罗的中衣,锦缎的广袖衫,还有蔽膝,帔帛,裹带,一应深青绛红,赤金扣珍珠穗,头上是一对对宝树花钗,着实晃眼。

    祖父虽后来没了职到底也是做过官的,她的衣裳也不怕太僭越。

    换好礼服便是拜礼,按辈分按情理自然得先去祠堂拜祖母祖父。大略是时候久了,又或者因祖母祖父死前都特意把她支走去了旁处,没有让她瞧见死去下葬,她每每忆起祖母祖父都是活着的样子,心底便总觉得只是许久不见他们,并没有太深切的悲痛。至于她父亲便更是了,她早不记得父亲什么模样。

    而母亲么,日前身边的弟子写了信来问候她近况,陈嬢嬢替她回了也提了要成亲的事,那边还没人回,不过母亲想来也不太在乎她的事。

    从祠堂出来她还得来伯父这装装样子,大伯父自然又得借机高谈阔论教育她一番了,她困得煎熬极了,出来时候都快睡着了,身边尽是人声乐声,直忙活到了天渐昏,才终于算到了真正的婚礼。

    婚礼设在东苑,从伯父这出来又乘着轿子回去,乐声愈盛。她从轿子上下来,由吉妇引着进院。

    正见院内吴虞也穿了一身很是隆重花哨的礼甲,站在青庐外。

    礼官唱喝:“吉时到!”

    宾朋满座处,霎时乐声全起,她抬起袖子一步一步走近,才发现他使劲儿盯着她瞧,还忍着笑,这笑没点好意。

    主持婚礼的正是谭知州与节夫人,节夫人在上首笑:“吴虞啊,日后有的瞧,不在这一时。”

    一时近处的宾客也都跟着笑起来,她却觉得不对劲,在近处行盥礼的水盆一瞧,才发现她脸上那对彩雁画得有些像鸭子。

    吴虞果然是在笑话她。

    此一笑也便过去,礼官顺势将他们引进帐内,一样一样唱喝行礼,花样极多又要唱祝词,这帐子里又暗,她看不清还听他们没完没了的絮叨,也不知这些都是谁想出来的,到底是想成亲还是不想成亲。

    以前瞧热闹也没觉得这样麻烦。终于熬到了最后,礼妇将酒倒在了一对巴掌大切开的小葫芦瓢里,递给了他们一人一杯。

    合卺应是最后一礼了,终于有了盼头。

    可她才接过来,却忽听外头一阵急匆匆脚步声,一人喊:“吴指挥!贼匪的余党终于露了行迹,便在五十里外的渡口正要逃!若给他们进了山怕再难捉。”

    “贼匪?”席间一片哗然,“若不捉尽了,他们岂不会回这折戟的江都报复?”

    好些宾客家是被吴虞讹过钱的,对吴虞自是咬牙切齿,冲着王家和范知州才来婚礼,可一听说余党冒了头,突然又觉得吴虞还是比贼匪顺眼些,又纷纷紧张起来,生怕吴虞不去。

    还好见吴虞猛一口把酒灌进去,抄起后边架子上的长刀脱着礼甲便往外跑,跑到了院门却突然又回头,凶巴巴看着她:“快喝了,不许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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