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字文

    十八娘自小有个毛病,便是虽体质不算差,但生同样的毛病不比旁人更重,却总比旁人更难受。

    这还是陈嬢嬢先发现的,一开始还以为她是装的,后来有一次风寒她难受的把自己的手指生生咬了一个血窟窿才相信。不过后来祖父让人严家看管,不让她吹风受冻得,病生得不多,便也没太在意这事了。

    这回在大年初便染了风寒,病症不重却难受得她两天没睡得觉,好在许嬢嬢上心立时给开了药来,一日都盯着她喝热水喝药,三餐不许少吃一口,这么几天倒也好转了些。

    过后她想想,其实上天对她也是不差的,虽然有人离她而去,但也总有人对她好。但是即便对她好,离开了也就离开了。

    ……

    一直到了十五,十八娘便几乎已经好利索了,一大早便吃了十大个蜜糖豆沙馅儿的汤圆子,还又捎带吃了半盘鹅掌。可她说要出门瞧瞧,许嬢嬢却道:“天还冷着人又多,一时不防这症候反复了可更不易好,乐意玩儿什么便买到家里来玩岂不好。”

    总是没拗过,十八娘也只好听话了,许嬢嬢便让人买了许多花灯花炮来。跟着她的那小丫头谯儿乐坏了,坐在榻边摆弄摆弄这个摸摸那个,许嬢嬢便笑:“十八娘不才教了你写字,你俩都往这灯上写几个,瞧谁写得好。”

    谯儿气道:“嬢嬢你净会欺负人!十八娘闭着眼拿左手也比我写得好。”

    屋里人一听都乐,十八娘也逗她玩了一会儿,却到了午后天正暖和的时候,想起件事,从窗台的匣子里取了一把钱来递给谯儿道:“请谯儿同梁阿公一道去程宅,便说要找缤娘,见了缤娘告诉她说,十八娘病了未好全,怕过了病气给昙果儿,告假缓几日再去。”

    谯儿认真听着应下,便接过十八娘给的零钱和小熏炉出门了,可这边前脚才出门,后脚竟就跑回来了。

    “十八娘,方才出巷口正遇见他们说是程宅的人,专来找你的。”

    进屋却见是九夫人身边常跟着的一个妇人,见了礼却连坐也不坐,只自顾道:“我们夫人说十八娘过去的日子教得很好,但这回外祖家有个先生跟过来教了,倒是不好推脱,还请十八娘另谋高就。”

    只扔了这么一句话,还不得十八娘说完这人便走了。

    这是何意?

    仆意随主,她什么得罪了九夫人,这个人才会对她这个态度?可之前并没有任何迹象。且小孩子换先生不是小事,毕竟每个人自己写法是一个样,教出来又是另个样。九夫人若是不满意肯定也会表露一下,可为何突然如此?

    她实在不明就里,如今离开程家她不怕,可是不能稀里糊涂,便与谯儿道:“你和梁阿公仍去找缤娘。”

    许嬢嬢却一把将谯儿推到屋门外,关上了门才回来道:“既他们不要咱们,咱们就先歇歇,上回不是说那位魏郎君要引荐去什么太学的?”

    十八娘却一眼看出不对劲来:“嬢嬢,你有什么瞒着我?”

    “瞒你什么?”许嬢嬢假装气道,“只想着这不正好好好养病,开了春天也还冷呢,等天暖和了做什么不行。”

    她却也没驳,只温温道:“嬢嬢,若真有什么事,也该早些说才好解决。”

    这一句倒立时让许嬢嬢再无法敷衍了,顿了一下却霎时无措起来,为难道:“嬢嬢也只是猜,倒不一定和程家这事有关系。是前些日子出门…听见有人碎嘴传闲话,说你原本是不乐意同吴郎君成亲,都是他强占来的,如今吴郎君不在,你便又和先前定亲的表兄…有了来往……”

    “阮循?”

    许嬢嬢一听脸色越发不好了,“好像便说是这个…姓阮的。”

    无稽之谈。

    八成是阮循被她奚落了不服气,在外头胡言乱语。而九夫人那为了维护昙果儿,即便捕风捉影的事儿也避开,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过十八娘也没太上心里去,谣言这东西没了源头,便风一吹而过了。她便直接坐在榻上咬牙切齿道:“嬢嬢且唤两个人把阮循给我逮过来。”

    许嬢嬢也知她的性子,又也不知内情,便也听了十八娘的,可不想这阮循竟正要跑呢,一看见十八娘吓得直接扑在地上痛哭。

    十八娘倒突然觉得不好了,如果只是闲人磨牙胡乱传几句,阮循何至于此。

    她还是稳住神色问道:“阮循,你说清楚,那谣言可是你传的?”

    阮循痛哭:“这不赖我!明微,是十四郎害我呀!”

    “你说什么?与十四郎何干?”

    “那天你和郭青莲从茶楼出来,我本想上来问候几句,却见你神色不好,猜是吴虞出了事。十四郎被王家赶出来后来找我,说是他如今因辛氏出逃之因不好科举,以前搭的关系给我,让我供他吃住,我便应了。

    他来听我说吴虞可能出了事,便说去酒楼贺一贺,也见见他那些友人。我一时便被他哄了去了,他把我灌得晕头时,让我抄了一首…艳诗。

    可我真不知道他是要传谣言!明微,我怎还敢惹你!且这样的难听传言,于我也究竟是个坏事,明微,你信我……”

    “到底是出自你之手,难道我不怪你还要怪我自己?”十八娘压低眉眼看着他道,“你想推了此事也得把共犯交出来,十四郎呢?”

    “那天他骗我写完艳诗后,就没再见他了。后来我也知道他是干了缺德事,要害你,也不敢再与他为伍,便没去找他。”

    “蠢货!你做了蠢事害了人,假装不知便完了?若你寻不得他来,我便全算你头上!”

    十八娘分明还是长这模样,和当初在王家的小娘子差不了几分,可如今阮循倒是真怕了她,立时爬出去到十四郎的友人那找人。

    可找了几处也没见了人影,终于到了一地,这人正在娼馆吃酒,一听阮循的来意嗤一声:“蠢货!醉醺醺道:“你个蠢货,还没看出来他当初哄你写了艳诗是为了让你那表妹恨你,他再出来做好人捡了你表妹。可没想到与他起哄那几个人玩高兴起来了,他收不回来,便跑了。”

    她起身便去换了衣裳,许嬢嬢赶忙拦着她道:“小娘子,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既要传这谣言,咱们当下去解释也是没人听的。你可别往心里去,过些日子他们说腻了也就不说了。”

    十八娘却紧紧握着衣裳道:“嬢嬢,不管是怎么我总得去看看他们到底在传什么,不能稀里糊涂待在家里假装不知道。”

    她勉强爬起来穿好衣裳便出了门,却一到楼下便见这往日不算热闹的茶楼喧闹非常,她当下手便一颤,这看来比许嬢嬢说的,更热闹。

    一进来便见楼下一堆穿着破烂的无赖在吃酒划拳,看见她都一时望了过来打量议论,许嬢嬢一见便赶忙要带她走,她仍没有退出去,继续上了二楼,却见二楼是一群锦衣的纨绔子,各自搂着姬人吃酒听曲儿,一见她上楼纷纷看了过来,一人调笑道:“呦,这是哪个走错路的娇娘,这如今不是给你吃茶的地方了。”

    她暂且没理,却看了这人一眼,并没什么印象,应当不是什么极高门第的人。

    却看到她那日写的诗被裱糊贴在墙上,而紧接着下头便是一首偷情的艳诗,落的名正是阮循。

    她一时紧紧攥住袖缘,压着蹦蹦的心跳继续往下看,却见是一首更比一首露骨的艳诗,甚至有的里还带了她的名字。

    这时他们看了她的神色似乎也猜出了什么来,一时起哄嚣张又下贱□□起来:“哎呦,这是我们正主儿来了,怎么想你表兄了?快来人把阮郎找来,小娇娘可耐不住了,咱们都退出去给人家腾空洞房。”

    十八娘却强行镇定与他们平静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没做过这件事。”

    “嗯?”那些人听她这话惊讶过后嗤笑起来,十八娘被他们的态度惹得忍不住,便更大声道:“我没未曾与人通奸,你们为何要如此编排我!”

    那几个人本以为十八娘会羞泣而逃,却不想她竟然还质问他们,便越发来了精神,直接起身过来道:“你说没做过就没做过?我们又不知道,不如你带我们去你的香闺绣榻上细细瞧一瞧?”

    十八娘从前在家便是再被欺负,也不过听几句酸言酸语,连脏话都未怎听过,何曾被人说过露骨的话,她一时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却还是不肯走,只是定定看着他们:“你们分明知道自己所说皆是虚言!我若何时得罪了你们,不妨说清楚,可你们凭白污我,我也绝不会容忍。”

    “呦,生气了,来别哭别哭,到郎君这来,郎君疼你!”

    说着旁边那人竟便解了衣带走过来,十八娘却使劲儿忍着眼泪瞪他道:“夫之妇被人□□,男犯杀,妇人不坐。敢碰了我你就是死罪,我倒看你今日敢不敢!”
新书推荐: 姐弟穿越,从摆摊开始逆袭成首富 我四岁半,给反派暴君当女儿 瑾爷的小祖宗是大佬,杀疯了 绝代魔妻 全家穿越古代再创业 噬星领主 被骗做妾:姨娘不宅斗 病娇:女主说我是她们的救赎 九喇嘛与波风水门 斗罗:我朱竹清,改变剧情就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