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直至压抑着心底无限翻涌的愤怒离去。

    .......

    这个时候。

    茉莉俯身在给保罗整理袖子。

    一点点抚平裙摆的褶皱,重新系好衣裙上松散垂落的丝带。

    贴着耳际擦过的话语。

    令人原本轻松愉悦的气氛,猛然坠入谷底。

    仿佛是被连日的阴雨,永远不会停歇一样,被淋湿羽毛的鸟雀蜷缩在树丛阴影中。

    瑟瑟发抖。

    保罗烦躁的抓了下耳边胡乱垂落金色长发,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巫略显淡漠的长眉,轻轻扇动的睫毛微微遮住的深瞳。

    茉莉白皙的指尖,缠绕着翠绿色丝带慢慢拉紧。

    像是紧紧揪住他心一样。

    保罗嗅着对方发梢上淡淡的草药清香,看着她眼底艳丽深邃的幽蓝色褪去,那张白皙精致的面容,又慢慢恢复到苍老褶皱的状态。

    暴躁的金丝雀再次抬起视线,重新望向窗外那个角落的时候。

    蹲在那里人没了。

    人没了?!

    刚刚还缩在街对面阴暗角落里,隔着窗户死死盯着他们那个黑衣服的家伙。

    仿佛幻影般彻底消失。

    只留下了蓄满了积水的阴暗沟渠,安安静静矗立在阴影中。

    被雨水浸湿的暗色调区域,仿佛凝固鲜血般人渗人。

    肖恩被人提着领子丢出来的。

    整个人落魄的像是一块肮脏的抹布,像一个毫无用处的垃圾。

    被巡察队的人,薅住衣领连拖带拽扯到门口,然后一脚重重踹在他后腰上。

    “嗯——”

    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便顺势倒在了门口积水中。

    从楼梯上摔下来,脸上和手背上的薄弱处蹭掉了一层皮,被雨水一浇破口处冒出淡淡猩红的血迹。

    狼狈万分。

    肖恩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嚣张恶劣。

    尽可能像个跪在淤泥里挣扎着生存的垃圾蛆虫。

    不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力。

    “谢谢!”

    “谢谢!尊贵的巡察使大人!”

    “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

    看不到尽头的绵绵细雨中,撑开的漆黑雨伞。

    仿佛乌云一样。

    跟灰蒙蒙的天幕阴沉连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衰败感,仿佛永远迎不来光明的绝望。

    撑着雨伞,带着珠宝戒指粗粝的手指,从雨伞底下伸出来托着深色的珠宝盒子。

    恭敬的奉到面前。

    而站在屋檐下面色苍白的男人,高昂着头冷眼看了几秒之后。

    才伸手接过了沉甸甸的珠宝盒子,掂量在手里,那冰冷的姿态才终于稍稍松动。

    “布卢姆先生!”

    “希望下次不会在有这样误会了。”

    “请您约束好手下人言行举止,不要有任何过激行径。”

    “我希望下次再见面会是在别的地方....”

    他该死!

    他该死!他该死!

    披着沉沉甸甸的皮质外套,浑身包裹看不见一丝皮肤裸-露的男人。

    佝偻着脊背,在街上游荡。

    肖恩趴在湿哒哒的水洼里,脸上飞溅的全是泥点子。

    几天没洗的头发像团杂草,被雨水淋湿了时候,发梢更加凌乱搭在眉眼之间。

    雨水淋的他眼睛睁不开。

    即使是在这种落魄的时刻,想不注意那家伙真的很难。

    因为那个佝偻着背脊的黑衣人,虽然看不到脸,但是他姿态就像是在身上写着‘他有问题’一样。

    穿着的一件不知道多久没洗过黑皮衣,半低着头,一个劲的蒙头朝前冲。

    那沉甸甸跺下来的脚步,显露出他现在的心情极度糟糕。

    然后在那个浑身写满嫌疑的家伙路过之后,肖恩趴在蒙蒙细雨的水洼中,看到许多慢慢顺着街道走来的行人。

    将那道可疑的身影淹没。

    ........

    回到自己临时蜷缩的住所。

    费力挤过狭窄潮湿的甬道,浑身湿漉漉进门之后。

    气喘吁吁的黑衣人,重重的关上背后那扇沉甸甸的铁门了之后。

    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翻涌的怒火,猛地一脚踹飞了杂乱摆在门口锈迹斑斑的铁桶。

    “咚——”

    空荡荡的。

    里面甚至不知道装过什么东西,散发中一股令人厌恶气味。

    重重撞击到了后面的墙壁上,发出巨大声音,扩散在这个阴暗潮湿却空旷的地下室里。

    像极了困兽的咆哮!

    撞得的桶身干瘪,土屑漫天飞舞,砸的整个死寂空间里充斥着霉菌的味道。

    也无法彻底宣泄心中的愤怒。

    “该死的埃里克!该死的埃里克!”

    “啊——”

    疯狂撕扯下头顶是湿缕缕的帽沿。

    漏出里面被雨水临湿,冻得有些青白的那张脸,赫然是早该死去的伊森·布莱尔。

    胸口急促的起伏着,眼眶深陷。

    整个人的皮肤肉眼可见憔悴了,精神压力巨大瘦的脱了像,下巴上遮住脸的胡须全部剃掉了。

    因为手法不熟练,他下巴上有不平整的胡茬子,还有割裂伤口。

    配上他现在通红深陷的眼眶,疯狂撕扯的湿缕缕的头发。

    越发像是个绝望中的囚徒。

    啊——

    布莱尔开始努力思考。

    他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他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输光了所有家产,被赌场追债逼到绝境的穷徒,那天在护卫队里被格瑞丝那个粗鲁下贱的婊-子狠狠羞辱之后。

    伊森动了报复的心思。

    他惦记从尼尔森卫兵队长那里听来的巨款消息,又等不及迫切的想要翻身去给那个当中给他难看的婊-子,一个响亮的耳光。

    所以他拿着买花之后剩下的三枚铜币,以及他母亲留下最后一根银项链。

    踏进了地下赌场。

    布莱尔期望着母亲的亡灵在天堂能注视着他,期望自己能靠着最后一点钱币能翻身。

    结果就是在那一天,彻底踏入了绝望的地狱。

    布莱尔毫无意外又输了。

    因为他最后一把的侥幸心里,他押堵住巨大。

    本来就债台高筑的穷徒,所谓的三枚铜币和母亲的遗物根本抵不了赌资。

    所以毫无用处的布莱尔,自然就被打上了代售‘商品’的烙印。

    要么永远作为黑市上奴役到死的奴隶,要么作为黑市上流动的活体试验体。

    当然最有可能是,先做卑贱到骨子里的奴隶榨干价值,再被赌场卖出去的当做活体标本实验体。

    伊森那天别人抓着头发按在赌桌上的时候。

    锋利的刀尖,直勾勾的对着眼睛。

    他的眼球仿佛感觉到利器的寒意,头发是抓着牲口般的抓着,死死按在赌桌上,只有憋得通红的脸。

    以及涨出脖颈的青筋。

    他的脸在赌桌上撞到流血,黏答答汗液浸入眼球,有些干涩的疼痛。

    他眼睁睁看着跟他落到同样境地的赌徒,被人撕烂了衣服拖下去,就像是一头嗷嗷待宰的牲口。

    什么羞耻,体面,人格,意志...

    都是狗屁。

    待售的‘商品’,这就是他全部的人生价值。

    伊森亲眼看到,那些赌场的人将他按在简陋的床上,用铁链困住那家伙的手脚,然后有一些穿着白袍子看不见的脸人。

    在那个赌徒血液中注射不知名的药剂。

    然后布莱尔就看着那个前一秒还在鲜活的人,浑身开始冒起来鸡蛋大的浓疮,皮肤像是开始流淌的液体融化。

    躺在铁床上抽搐,嘴巴里疯狂吐白沫。

    眼睛珠子开始不自觉的渗出深色液体,感觉像血,在忽明忽暗的赌场里看不清楚...

    那个场景,吓得伊森午夜梦回想起来还会但颤心惊。

    但是更可怕的不是躺在床上正在实验药剂的人,而是那些缩在地下笼子里,满身褶子浑身溃烂的实验体。

    他们骨瘦如柴缩在一起,睁着空洞的眼睛,浑身畸形的看不出人样了。

    布莱尔只是在被殴打威胁的时候,透过漆黑化不开阴影缝隙中偷看到了,锈迹斑斑的笼子里漏出来的一角。

    那个画面。

    他永生难忘!

    布莱尔吓得浑身血液都凉了。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绝对不要变成那个样子!他绝对不要落到那种地步!

    绝对不要!

    所以在痛苦挣扎中,被狠狠教训一顿,直至彻底失去意识。

    是伊森趴在满是污水的水洼里苏醒的。

    阴暗幽深的小道里,被绵绵细雨冻醒的时候,脑袋后面令人昏沉剧痛。

    迷蒙的视线。

    头上带着鲜血伊森,看到了醉倒在墙角上不省人事的拉里。

    遥遥举着空荡荡酒瓶子,满嘴胡话昏昏欲睡,长得体貌特征有七八分相似的醉鬼拉里。

    “来!”

    “继续喝啊!继续喝啊!....”

    罪恶之心。

    在那个雨夜,熊熊燃烧。

    伊森·布莱尔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溺死拉里的了。

    他只是一直掐着他脖子。

    一直将他头往路边水洼里面按,只记得死死按住对方的身-体,伊森甚至翻身骑到了拉里的身上。

    他只是想着杀死对方,然后窃取别人的身份。

    然后忘掉过去,彻底以一个全新面貌活下去。

    伊森死死掐着拉里。

    看着对方因为宿醉无力的手打的水渍飞溅,看着对方的指甲深深陷入淤泥,看着对方在濒死之前的挣扎。

    直到身下的人彻底失去生机,直到拉里的手彻底垂落下去。

    布莱尔才将他反过来。

    当黑暗念头诞生并且付诸行动的之后,之后的一切如同得到了黑暗神明的加护一样。

    顺利的可怕。

    用刚刚杀人颤抖的手,去剥对方衣服时候都不害怕了,甚至是从对方身上摸到一柄异常锋利长刀的时候。

    那沉甸甸的修剪花枝的刀刃,磨得锋利断口森亮如雪。

    伴随伊森的罪恶之心,蜿蜒流淌出无尽的鲜血。

    拉里是个花匠。

    布莱尔第一次杀人的时候。

    他是真的想换个身份,改头换面好好的活下去。

    像借着拉里的身份永远安稳活下去。

    直到布莱尔披上了拉里那件沾满淤泥与垃圾恶臭的黑皮衣,顺着他熟知的记忆摸索到拉里破旧地下室的时候。

    在着堆满恶臭废料,本该培育好各色艳丽花朵地下室深处。

    看到了一大片精心培育的禁药,鲜艳绽放的格瑞紫鸢草的时候。

    伊森当时整个人从头到脚浑身骨头都凉了。

    他拼命想挣脱的地狱深渊。

    结果就是从一个地狱,坠入到了另外一个地狱。

    拉里是个花匠。

    但是醉鬼拉里不单单个花匠,他还是个私下偷偷培育禁药格瑞紫鸢草的毒-鬼。

    他赖以生存的手段从来都不是种花。

    他赖以生存的手段是这些美丽可爱,一点点汁液就能让人欲-仙-欲-死飘上天堂的禁药。

    异样精神刺激,仿佛自我世界里的主宰,世间里的一切他都能唾手可得。

    禁药带来刺激无比真实,真实的会麻痹所有感官,一切都变得符合常理。

    伊森看到那些温室里茁壮成长紫鸢草的时候,整个人眼珠子都忘记转动了,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狠狠锤了自己几下,然后惊慌失措去找拉里留下的只言片语的信息去确定。

    疯狂的翻找。

    在这个充满肥料臭味,以及不通风的阴暗地下室里。

    伊森最后在拉里的枕头下面,翻出一本磨得发黑,厚厚小小的笔记本里找到了真相。

    确实是禁药格瑞紫鸢草。

    拉里在贫乏到单调的日记里,到亲切的称他们为承载着美梦的‘紫精灵’。

    而恰恰也是这片承载着美梦的‘紫精灵’,也是伊森·布莱尔即将面临的新的深渊。

    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培育。

    .....

    赌和毒?谁更危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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