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贬不一的质疑声中，成蹊的新专辑正式上线了。吸取年前主打曲收费不讨好的教训，工作室策划了个限时免费收听活动。群众们一边骂一边听，意外地发现质量还不错，艰难挽回一波好评。

    如成蹊早前所言，他的后援会果真搞了个线上翻唱比赛。某次成蹊回陵京不忘催促俞悦参赛，俞悦忙着过单词头也不抬：“你知道你的粉丝有多能唱吗？”

    还真给成蹊问住了。平日里他没事也会披个马甲到处转转，最近补拍MV甚是忙碌，没顾得上检阅工作。他去活动页面随机点开了几首翻唱，好家伙，本以为只是粉圈自嗨，不想炸出不少专业选手。

    怪不得连公司都要求工作室关注这次粉丝团建，好好经营真的能再造个热点。

    “可我想听你唱哎……”

    俞悦合上笔盖，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装乖讨好的嘴脸。她本想一巴掌给他搡开，转念想了想，搁下笔开始清嗓。

    “行啊，上伴奏。”

    攻克如此迅速，成蹊大喜过望，k歌软件和收声设备立刻备好呈上。旋律早就跟单词一样记在了心里，俞悦简单开了个嗓，十分流畅地唱完了两首。听得成蹊眉开眼笑，先前俞悦随口哼的时候他点拨过几次，没想到她全都吃进去了，并且进步还这么大。

    成蹊习惯性地想要继续指导，遭拒。

    “You are o judge me.”俞悦怪腔怪调地说，“要么这两段，要么删掉，没得商量。”

    好吧。成蹊换了个账号把音频上传了，并转发一些关系不错的朋友，堂而皇之地拉（炫）票（耀）。电视台工作的学长惠风不畏艰难地说：“你是打算再送一个女朋友出道吗？”

    成蹊：？这个思路倒也不是不行？

    开启早八晚十学习模式的俞悦早早入睡，被晾在一旁的成蹊却久久难以入眠。惠风的话给了他很大启发。论唱功，悦悦放《Starring Girls》能排前五，各方面条件也远远比，呃，肯定比李蓠强。这两年选秀云集，什么牛鬼蛇神都能强塞出道挣快钱，暗箱见多了他也馋，凭什么只许资本做宴，他们就不能分一杯羹？

    悦悦很棒，缺的只是个包装。

    他的工作室刚成立，虽说眼下羽翼未丰还在依附公司生长，将来如何运作还要看后疫情时代的发展；但各大公司的练习生模式已是大势所趋，连他们公司都成立了练习生分部。如果这次翻唱活动能整出点声响，让高层听到悦悦的声音……好好策划一番不是不能落地。

    成蹊沉浸在畅想中无法自拔。

    重要的是，她居然想出国！出国！每每想到此处，成蹊都烦得抓耳挠心。他搞不清楚自己在俞悦心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但她刻意跟他保持距离的决心已经明明白白写在她的一言一行里。他可不敢低估这女人的狠绝程度，当初说断联就断联，现在说裸辞就裸辞。要不是疫情将他们强行捆绑了一阵，没准现在她已经提分手，将他连夜扫地出门了。

    哦豁，不一定。她可能不觉得这叫“分手”，呵呵。

    雅思，出国……雅思这辈子都不会复考了，国际这辈子不会复航了！我让你出国……我不同意，国家也不同意，全世界都不同意！

    ……

    陵京的初夏，成蹊气火攻心，半夜被子全踢了，喜提感冒。非常时期，连累俞悦也隔离了两周。

    ———

    成蹊的养成计划并不顺利。

    首先是自家后援会组织的翻唱大赛，成蹊想着俞悦的唱功和对歌曲的理解程度（在他的耳提面命下）无可指摘，于是先集中组织了一波私人拉票给她送上了前十。曝光率一高，后期登顶也是很自然的事。

    按照平台规则，每个账号每天都能刷新一次投票。成蹊自己不方面出面，但家中多得是闲散退休人员，听说自家大明星有位好朋友需要投票，各种家族群同学群立刻利用起来，群内每天的晨昏定省后必跟上俞悦的投票链接。

    老同志们有组织有纪律，主要是退休后比成蹊还有时间，兢兢业业监督每天的投票情况，讲究点的还用Excel记录向成蹊汇报。俞悦一次偶然瞄到一张“一中96届高三7班”的群聊截图，满屏“今日已投”，令她高呼担待不起。

    感冒期间无事可做，成蹊天天盯着实时票数排行榜，这一盯就盯出了问题。

    “为什么每次我给你投到第一，后面那俩不到10分钟就反超？”

    他很清楚，普通听众的活跃度没这么高，排名前十的背后都有亲友团加成。名次波动很正常，但每次俞悦的id都在冲上榜首的几分钟后就被对方以极小的优势干下，这实在不像人工所为。

    事实上，眼下票数前两位的一男一女都是音乐学院在校生，成蹊对他们的id相当眼熟。翻了翻后援会相关材料，他发现去年后援会出的原创后援曲，这两位正是领唱。唱功在线，在粉圈内甚至形成了自己的小粉圈，被投到榜首顺理成章。除开闲得发毛的成蹊，旁人很难看出什么猫腻。

    成蹊开始研究代投市场行情，然而刚刷到一个报价贴（“30个号6块钱”），他用来给俞悦发布音频的账号突然连着收到好几条私信辱骂，直指她买代投开机器刷票，言语间夹带人身攻击，内容不堪入目。

    成蹊庆幸当初没直接用俞悦自己的账号参赛。他联系负责对接后援会事务的同事，来回几下，大家基本弄清了怎么回事：想浑水摸鱼塞人的不止成蹊一个，粉头左手把持工作室第一手消息，右手响应百万粉丝，渠道打通，一呼百应，很难没有自己的小九九。

    成蹊心里升起一股嫌恶和恐慌。他知道自己能走到今天，粉丝们有组织的后援功不可没。小到接机鲜花玩偶、演出茶歇，中到参加大型节目的嘉宾伴手礼，甚至他的演出麦克风、定制耳返……大大小小的礼物加起来是笔不小的金额。就连他转赠给俞悦的一台微单相机，都印着后援会logo。

    虽说过于离谱的奢侈品被一概退回，但这类事确实在灰色区域。近年来圈内税务问题人人自危，粉圈私下集资的模式早晚要暴雷，他不想首当其冲。

    身体康复后，成蹊立刻飞赴帝都，在工作室例会上提出此案正式讨论。卸磨杀驴是下下策，大家决定先出一份详细的调查材料再报公司。

    于是即便粉丝翻唱比赛办得热热闹闹，甚至惊动了别家歌手的粉圈也蠢蠢欲动，工作室却不敢发挥热点——谁也不敢担保被职业刷票干下去的只有俞悦一个，热搜位一旦上去，局面就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了。

    成蹊这厢辛辛苦苦一场空，而俞悦似乎并不在意这场热闹的结果。她忙着盯雅思考位，对着好不容易抢到又惨遭取消的一场笔试直呼晦气。再取消就赶不上来年春季的入学申请了。怒火攻心下，她改变了策略。

    成蹊在最后一支MV的拍摄现场休息时，就收到这样一条格外炸裂的消息：“下下周末是不是在魔都有两天通告，我报了机考，方不方便借宿一晚？”

    说得跟吃烧烤的大哥借个火一样自然。

    成蹊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在许愿她雅思千年6分这条路上可谓投入了十足的迷信，一路上经过的寺庙基本拜了个遍；另一方面，自打两年前他推着箱子撞开她的家门，这是她的首次反向奔赴。

    悦姐可是软硬不吃的死硬派，让她求人，一向比登天还难！

    一番权衡后，成蹊还是心甘情愿被麻烦一番：“票定了说一声，到时候找辆车去接你。”

    但俞悦声称自己是好人家教育出来的老实孩子，只想省个床位费，其他假公济私的特权是坚决不沾。仿佛要气死成蹊一般，她当真定了他收工后的最晚班高铁，自己坐公交到酒店附近才开始摇人，摇的还是小董——美其名曰“不想让狗仔拍到”。

    人上了楼，还好一通左右观察才闪进屋。成蹊没好气地告诉她：“省省吧，你哥巨糊无比，没有傻子会费劲跟我的行程。”

    “哥才不糊，高铁上我还看到邻座妹子刷你今天的路透照。你知道高铁的网速有多费劲吗？”俞悦很开心地给他看自己刚拍的照片，“喏，刚在大堂遇到的，我记得她们在赛时就开始拍你，是你的站姐呢！”

    “这是职业站姐，是个人就拍，又不是冲着我来的。你知道楼上的总统套房住的谁吗？”

    ……

    后疫情时代高频率的跨城通勤不太现实，三周没见，两人多少有些激动。然而悦姐表现出高度的自律，她表示第二天上午有口语考试，今晚要抓紧时间把语料再过一过。成蹊可以早点休息，如果实在亢奋睡不着，也可以帮忙扮演口试考官的角色，念念题什么的。

    成蹊恶狠狠地选择了后者。